夕陽西落,當(dāng)最后一絲昏黃的金邊從綿延的丘陵上消失的時候,也就迎來了屬于血族的“早晨”。
珀西婭還有其余幾個長老很快得到了消息,凡徹氏族一日之內(nèi)消失了十幾個血族,大到子爵夫人,小到淪落街頭的小乞丐。沒人知道他們是怎么消失的,就像是蒸發(fā)了一樣,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珀西婭去了他們原先生活的地方察看過,沒有打斗的痕跡,也幾乎沒有有用的線索??墒钱?dāng)珀西婭來到五金店的時候,一個店員交給了她一個裹緊的手帕,里面躺著一枚锃亮的飛鏢。她心里有一個大膽的猜測,斟酌了片刻,她立刻往凡徹的古宅而去。
凡徹正坐在花壇旁的亭子里,約翰先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邊,手臂上掛著一條雪白的棉巾,手里拿著一柄精美小巧的茶壺,正在為凡徹添著茶水。
“洛德!”珀西婭急匆匆地叫他,約翰先生很有眼力地暗示一旁的女傭為珀西婭加個杯子,卻發(fā)現(xiàn)珀西婭渾然不顧地?fù)屵^凡徹手中的茶杯,仰起頭一飲而盡。
凡徹早就習(xí)慣了她的不按禮數(shù)出牌,他一臉好笑地看著她,問:“你又來找我做什么?”
珀西婭一屁股坐在了凡徹對面,一眼就看到了古宅最左側(cè)的拉著厚重窗簾的房間。她放緩了語調(diào),問道:“瑟拉菲娜還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嗎?這都三天沒出門了,不會出什么事吧?”
凡徹聽見瑟拉菲娜的名字,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看來Sigma計劃給她的沖擊不小,我只是想讓她知道自己被初擁的過程而已,還真是受不了她的圣母樣?!?p> “得了吧,要是別的血族和瑟拉菲娜一樣跟你甩臉色,你還不得直接把他們殺了?”珀西婭很不給面子地拆了凡徹的臺,“你對那個小妮子,還真是不一般的上心,很多時候連我都忍不住吃醋呢?!?p> 凡徹冷冷地瞪了珀西婭一眼,珀西婭卻完全不怕他這副神情,她依然氣定神閑地喝著茶,幾乎都忘了自己來找凡徹是為了什么。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來開我的玩笑?”凡徹冷哼了一聲,這個女人還真是夠煩人的,好像一天不打趣他就會死一樣。
珀西婭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她一秒變回了嚴(yán)肅的樣子,把血族失蹤一事和她的猜測都原原本本和凡徹說了一遍。
珀西婭雖然平時看起來不著調(diào)兒,但是做起事來她一定是最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哪且粋€,這也是凡徹最欣賞她的一點。聽完了珀西婭的話,凡徹舉起茶杯來喝了一口,純黑的眼眸比夜色還要深沉。
“你說,你覺得消失的人都是潛伏的臥底,理由呢?”
“那些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派人送一封書信出去,由于署名和地址總是會發(fā)生變化,而且相隔的時間很長,所以一直都沒有引起注意?!闭f完,珀西婭又從衣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個用手帕裹著的飛鏢,放在了桌子上,“還有這個,這是「密黨」的守侍們才有的飛鏢,卻出現(xiàn)在了五金店中?!?p> 飛鏢在月色下反射著銀白的光,凡徹直接用手拿起了它,好像完全感覺不到指尖上的焦灼感。飛鏢的刃面上雕刻著屬于布魯赫氏族的圖騰,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科爾小鎮(zhèn)上那個人類的死亡。
布魯赫告訴過他,他原本選定的「后代」被兩個來歷不明的血族扭斷了脖子,就連一直跟隨他的兩個守侍也被他們殺了。不過其中一個中了飛鏢,如果不是第四代以上的血族,一定就已經(jīng)沒命了。
“那看來,我們「密黨」是來客人了,可惜了,還沒來得及好好招待他們呢?!狈矎?fù)P起一抹冷笑,指腹上傳來的嘶嘶聲,像是毒蛇在吐著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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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拉菲娜死死地盯著凡徹,她死都不愿意相信凡徹剛剛說的話。
莉莉·勒森伯?她的姐姐?她怎么可能會為「魔黨」那些惡魔做事!
瑟拉菲娜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你的話我就會相信?”
凡徹直起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瑟拉菲娜,他的嘴角還掛著一抹冰冷的微笑,尖銳的獠牙輕輕抵在他的下嘴唇上,就像是墮落的路西法。
“那你還能相信誰?”他輕蔑地說,“我最后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我可沒這么多的耐心來哄小姑娘——你自己也清楚,我們血族,向來不近人情?!?p> 凡徹果然說道做到,他給了瑟拉菲娜一個晚上的時間思考,他就坐在走廊另一側(cè)的書房里,慢慢地翻看瑟拉菲娜沒看完的那本《尼伯龍根之歌》。
他的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冷哼,他輕輕摩挲著被瑟拉菲娜不小心撕破的那頁紙張,耐心地等待將至的黎明。
而另一邊,瑟拉菲娜正抱著膝蓋安安靜靜地坐在床上,坐在一堆輕飄潔白的羽毛里。她身下的被子被她自己劃拉得稀巴爛,就連她自己身上的睡裙也狼藉不堪。
這是她親眼目睹Sigma計劃后,第一次冷靜下來思考。
凡徹從前就告訴過她,被「避世戒律」束縛住的「密黨」,只會找那些心中有執(zhí)念的人成為「后代」,而她的確是在父母的墳?zāi)骨皯┣筮^,想要得到能夠報仇雪恨的力量。
可她沒想到,她等來的卻是這一群惡魔,他們讓她出賣了靈魂,給了她最骯臟的重生。
她雖然是凡徹氏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血族公主,可她卻過著牢籠一般的生活。凡徹的陰晴不定和若即若離已經(jīng)把她僅有的一點希望給耗光了,她還能拿什么去信任他?
瑟拉菲娜湛藍(lán)色的眼眸里一片空洞,她嬌小的臉龐被長發(fā)遮蓋著,纖細(xì)的四肢上布滿了青紫的痕跡,不過她知道,以她的血統(tǒng),再嚴(yán)重的傷痕也會很快愈合。
當(dāng)破曉時分來臨,瑟拉菲娜換了一身干凈整齊的衣裙,赤著腳慢慢地走到了凡徹的書房前。她像是一具毫無靈魂的木偶娃娃,木然地敲了敲門。
下一瞬間,書房的門就被打開了。她的眼前是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精致的馬甲背心里面,是點綴著上好蕾絲花邊的襯衫。
再往上,是凡徹修長的脖頸和精致的臉龐。他的一頭黑發(fā)隨意地散落在肩上,卻沒有半點兒陰柔的味道。他垂眸看著瑟拉菲娜,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
瑟拉菲娜沒有說話,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門口,連眼神都沒有閃一下。
凡徹的嘴角也沒了往日的笑意,他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弱單薄的女孩子,心里涌起了數(shù)百年來都不曾有過的緊張和無計可施的無力感。
“想好了?”凡徹終于忍不住開口。
瑟拉菲娜慢慢抬起了頭,她藍(lán)色的瞳孔里清清楚楚地倒影著凡徹的臉龐,像是水晶一般透徹,又像是海洋一般難測。
她往前走了一步,她可以很清楚地嗅到凡徹身上好聞的玫瑰熏香。她踮起腳尖,張開了雙臂,一點一點從凡徹的腰際環(huán)繞至他的背后。
瑟拉菲娜的嘴唇正好貼近了凡徹頸部最脆弱的皮膚,她的眼眸變成了血色,獠牙也毫無血色的嘴唇中探了出來。
她用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來數(shù)落血族的罪名,然后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接受它。她知道,凡徹說的沒有錯,她早就沒了退路,只是她自己太過脆弱沒用,才會一次又一次被凡徹傷了心。
瑟拉菲娜微微張了嘴,然后毫不猶豫地咬破了他的皮膚。冰冷香甜的血液一瞬間涌入了她的口腔,她體內(nèi)的嗜血因子在興奮地跳動,像是在接受一場盛大的洗禮。
凡徹微微偏開了頭,他的嘴角帶上了一抹勝利的笑意。他溫柔地?fù)ё阎械呐?,修長的手指慢慢地梳理著她棕色的長發(fā)。
“喝吧,不用和我客氣。”瑟拉菲娜感覺到了凡徹胸膛的震動,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她忍不住把手臂又縮緊了些,“戰(zhàn)爭馬上就會來的,到時候,你可別再逃避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