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的雨季綿延日久,從市中心漫延到梅川墓地,又從墓地漫延回酒店附近。
沙羽的媽媽一直都不喜歡這樣的天氣,曾經(jīng)的她因為自己的愛人才選擇留在了這里,卻又因為自己的事業(yè)破碎而離開這里。
這一路走來,那些曾經(jīng)丟失的東西她已經(jīng)快要不記得了。
那天聽到消息暈死后,昏昏沉沉中的她看見在漫溢著幽藍湖水的地方,她愛的那個人正在一點點地走遠。
那已經(jīng)走遠的人一直往前走從未回頭看過她一眼,她著急地趟入了腳下冰冷刺骨的湖水里,一步步踉蹌地朝著那人奔去。
夢境中,她身體四周的湖水像是流動的黑暗一樣迅速地爬上了她的身體。
在她快要靠近她的愛人時,她的身后卻突然傳來了一聲聲無力地哭喊,她回頭看了一眼,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在哭,在那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身邊還有一個襁褓,那襁褓里的孩子始終沒有哭聲,像是死了一般地安靜。
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拼命開始往回趕,可是漫溢在她四周的湖水瞬間卻涌了起來,她追去的身影剎那間從她的眼眸里消失了,她又慌亂地往前趕,可她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抓到,就連她自己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無盡的哭聲和黑暗里沒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媽媽~媽媽~”
耳邊似乎又在回蕩著哭喊的聲音了,這是誰?
沙羽的媽媽淺薄的意識里漸漸升騰起一絲悠悠的長線,她的意識順著那根長線不知道在往哪里走,但是她眼前的世界卻突然間清晰起來,她看見一位老人抱著一個孩子從她的眼前晃過,她突然清醒了過來。
“還……還我孩子!還……還我孩子!”
“媽媽!媽媽!”
沙仙兒緊緊抱住突然間坐起來的女人,她嬌嫩的小臉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那位出現(xiàn)在她們房間門口的男人還在,當他看見暈死過去的人醒了過來后瞬間松了一口氣。
他剛準備要離開時,剛還在床上的人卻跌撞著奔向了他,并且一把下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褲腳,“不……不要走,告訴我……告訴我在哪,他在哪?”
男人面露為難,他試圖掙開撲在自己腳邊的女子,可是又有些不忍。
“我不能告訴你,你知道的。”
他以為此刻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在問那位帶給她此刻痛苦的人在哪,他怎么可能會告訴她沙老爺子把他的兒子葬在了哪里?
他不能告訴她,但是他不知道此刻已然混亂的女人對于自己講出去的他又有幾分概念,她究竟是想問自己愛人的墓葬之所在哪里呢?
還是在問帶給自己諸多痛苦的沙老爺子人在哪呢?
又或者是她無意識地只是想知道自己那個不能撫養(yǎng)長大的孩子在哪?
沙羽的媽媽已經(jīng)分不清了,但是她就是知道她不能不問,他在哪,他究竟在哪?
沙仙兒也奔過來抱住了男人的腿,這讓他終于不忍心了。
“不要說是我告訴你們的,他已經(jīng)回家了……”
此話一出沙羽媽媽拉扯的手瞬間松開了,男人毫無留戀地跨出了房間,枯坐在地上的女人則緊緊地抱住了她身邊的孩子,而她此刻的眼神看去復雜又可怕。
回家了?
回哪里的家了?
那個家嗎?
她不用任何人告知她她也知道那個地方在哪,她可是在那里生活了很久的人呢!
“仙兒,你想不想去見見你哥哥?”
依偎在自己母親的懷里,沙仙兒卻完全體驗不到曾經(jīng)擁有的那種溫暖,她有些怯懦地看了看她的母親,然后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一下跌在地上的女人瞬間爬了起來,她直接抱著沙仙兒沖出了門。
至于去哪根本不用猜,這梅川還有什么地方是她會去的!
如今的她是個從無底深海爬出來的人,她不害怕舍棄一切,她只想做一件她一直深埋心底的事,她要奪回自己的孩子,是的,她要從那個人的身邊奪回自己的孩子!
暈死過去再次醒來的沙羽的媽媽醒來后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被她攜帶著奔向未知地方的沙仙兒害怕極了,可是她卻只能緊緊抱住她的媽媽,她可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依靠了。
然而已經(jīng)錯亂了神志的媽媽真的是太可怕的,她像是瘋了一樣地沖進了沙家,而此時沙老爺子正如那個男人所說的那樣,也早已經(jīng)回到了沙家。
這突然意外的見面,讓沙老爺子不由地愣住了。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
從嗓子眼里奔出的低微卻又篤定的聲音是那么純粹,也是那么有力,甚至是震攝人心,沙老爺子身體不由地往后退了退,他的心底飄出來了一個聲音,終于該來的還是來了!
“還……還我孩子!”
聞聲跑來的人死命地抓住出現(xiàn)的女人,沙仙兒也被丟在了一旁,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然而眼前的一切并沒有那么輕易就停下,沙仙兒的耳邊還在傳來她母親聲嘶力竭的喊叫。
“還……還我孩子!沙里尊重您,不愿意跟您提起這個問題,作為您曾經(jīng)的學生我忍了,可是現(xiàn)在他不在了,您對他后事的處理太讓人寒心了,我要沙羽,就現(xiàn)在!聽到了沒,死老頭!”
被拉扯的沙羽的媽媽在掙扎的時候終于有些清醒地喊出了她到此的目的,卻不知道在她身后的門口,她想要的孩子正詫異地看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