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木買在青??h的獨院僅有一街之隔的路邊茶肆中。
依舊是走商打扮的錢云帆和聶百訓相對而坐,喝著一文錢一碗的大碗茶,說著價值萬金的大生意。
“已經(jīng)確定了”,聶百訓吹這碗中還帶著枝丫的大片茶葉,隨意道:“據(jù)燕南地網(wǎng)所查,他和他的妹妹半個月前來到青??h,在縣衙所在的那條街買了一座獨院。
陳木曾出城兩天三夜,歸來后換了一副面孔,若不是有地網(wǎng)眼線盯著那棟獨院,恐怕我們也難以找到他?!?p> 錢云帆身形高大,即便坐在同等高度的矮凳上也高出聶百訓一頭。
聽聶百訓說完,他放下土碗,遙望著目標人物所在的方向,冷冷問道:“什么時候動手?剛才太虛山的人仗著追風犬之利已經(jīng)找上門去了。
那陳木身受重傷,無法動用內氣,正是你我下手的最佳時機!
若是被太虛山的人捷足先登,功勞銀錢撈不到不說,你我很可能還會惹上一些麻煩……”
“我們是刺客,你可曾見過哪個刺客白日殺人的?”,聶百訓瞇起略顯渾濁的兩只老眼,臉上似笑非笑,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
青牛城南門。
許應熊穿著一身除了昂貴之外平平無奇的靛青長衫,身后跟著他上山之前安排在住在城中的小廝名硯。
“殿……”,名硯一個“下”字含在口中,轉念想到許應熊這一路上聲色俱厲的叮囑,便又生生把那個下字吞回腹中。
主子七天才能從山上下來一回,他可不想惹主子生氣。
“公子,我們這回去哪兒???”
走在前方的許應熊腳下不停,嘴上理所當然的道:“當然是去客棧了!整天悶在山上,什么消息也聽不到,聽說江湖上消息最流通的地方就是客棧!
聽說那里面也是英雄好漢最多的地方!
咱就去那兒轉轉,看能不能結識一兩位豪俠?!?p> 名硯眼睛一瞪,有些遲疑的道:“公子,去是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許應熊轉過身來,很是真誠的盯著他的隨身小仆。
名硯張了張嘴,看著公子黑白分明的真誠目光,他忽然說不出來了。
他很想拿公子上一次去青樓結交好漢不成、反被青樓打手轟出來的事情來勸勸公子,但又怕打擊了公子夢想多年的江湖夢。
可那些在客棧大碗喝酒還身懷高超武藝的好漢,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遇到的!
就算遇到了,在你沒有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別人又怎么可能搭理你這個只會擺幾手花架子的小白臉呢?
想是這么想,名硯是萬萬不敢把話說出來的。
他之所以說不出話,卻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在保護公子自尊的同時把道理講明白。
常言“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自小便被賣去王府的名硯就比他家公子看得透徹許多。
這個江湖,無比殘酷!
與公子所看的那些江湖情長半點不沾!
但,誰讓公子是平南王世子呢?
果真朝一處熱鬧客棧走去的主仆二人并不知道,在兩人數(shù)丈之外,那大武榜上天下第三的韓少卿就跟在后面。
……
危機僅有一墻之隔!
做出一副刁民樣送走太虛山門人的陳木靠著院門,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
此刻的青牛城于他來說就像一個大大的甕。
他若能把太虛山的山河無量功堪入品,那甕中的他就能由鱉化身為遠古兇獸,沖破這危險甕缸。
反之,就是被人捉住,落得個剝皮熬湯的下場!
陳木并不知道,站在甕邊的人,不只一個……
喚出陳小醉后陳木先安慰一番,說只是幾個外鄉(xiāng)路人討水喝而已。
陳小醉心有疑慮,卻又不得不信。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事情始末,再如何聰慧也想不到這一墻之隔的危機來。
之后,陳木便再度躲進房中,竭力尋求突破契機。
陳小醉也隨之了之前的無聊生活,洗臉換衣看故事。
獨院有兩層房屋。
看書看得眼乏的陳小醉上到二樓,準備開窗遠眺,解解眼乏。
她不能出門,陳木極嚴肅的叮囑過不說,心思縝密的她也猜到了大概原因。
所以她對此并無怨言,甚至很是自覺的用實際行動踐行著。
既然有心不當累贅,又怎能不聽話給他添麻煩呢?
但她始終只是一個小陳木三歲的女孩,尋常女孩該有的靈動頑皮她也有,也向往人多熱鬧的地方。
久而久之,她就找到了在二樓憑欄遠眺的方法,借此緩沖對獨院之外的世界的向往。
去不了,縱是遠遠看幾眼也好。
同住半月,陳木自然知道小妹的這種特殊習慣。
他沒有阻攔,除了心酸憐惜之外,他再沒有其他感受。
若不是因為他,自小就活潑可愛的陳小醉怎會過這樣的日子?
“吱”
推開窗戶,陳小醉拿著一根沒有上過漆卻被磨得很亮的叉桿,想把木窗支住。
這間窗戶朝北開的廂房也是她特意選的,既能看到遠處的熱鬧街景,下方又是人跡罕至的狹窄巷道。
平日除了覓食的野貓野狗之外,巷道中根本不會有人。
這樣也就不會有歹人輕易發(fā)現(xiàn)她了。
窗戶不重,盡管陳小醉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女流之輩,也能把它單手撐起。
右手撐窗,陳小醉用左手拿起叉桿,朝窗戶和墻壁間的縫隙伸去。
不料她手上一滑,叉桿就掉了下去。
女子驚呼中,一臂來長的叉桿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躲在巷道中的許應熊頭上。
“誰??!”
見自家公子捂頭痛呼,一旁剛從客棧被人追打出來、此時還鼻青臉腫的名硯爆發(fā)了。
“誰敢暗算我家公子!”
原本因下方少人而心懷慶幸的陳小醉隨之一呆。
砸到人了!
陳小醉一手撐窗,探出上身,想解釋一番。
下方的捂著頭的許應熊和名硯側身仰頭,看向院墻內的二層木樓,想討個說法。
視線交匯,右眼有淤青的許應熊目光呆滯,嘴微張而不自知。
陳小醉摸了摸臉,正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的鍋灰沒洗凈,便聽樓下那人喃喃道:
“仙……仙女姐姐……”
登徒子!
大流氓!
陳小醉心內暗罵,臉上卻是一紅,她幼時雙親早亡,只有個半大哥哥,也不會給她梳洗打扮,是以兄妹倆到那兒都是臟兮兮的,旁人大多都是滿臉嫌棄。
后來患了一場大病,等她清醒之后已是身在明教,她哥哥是內定少教主,誰敢對她不敬?
至今,還是第一次聽人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