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曲終人散
住院第二天，一覺睡到自然醒，感覺精神也好了很多。麗麗姐讓古明宇給我?guī)砹嗽顼?，早飯過后，護士拿著一大兩小三瓶點滴來到了我的病房。吊完第一瓶，我跟護士請假下床上廁所。
從廁所出來，我沒有回病房，而是漫無目的在病房門口溜達。感覺胳膊打針打的有點麻，心想：反正又不急著回家，剩下的兩瓶歇會兒再吊吧。
從樓上向下看，一樓繳費的窗口大排長龍，掛號的隊伍更是排到了大門外，取藥的窗口也是人山人海。每天都有這么多人生病嗎？他們生的都是什么病呢？如果是長期治療，他們還會熱愛生活嗎？如果能起死回生，他們會更加珍惜生命嗎？醫(yī)院真是一個好地方，好醫(yī)生加好藥，就能治療疼痛，愈合傷口?？墒窃俸玫尼t(yī)生再好的藥也治不好現(xiàn)在的我，他治療不了我的疼痛，也愈合不了我的傷口。心病根本就無藥可救，只能靠自身免疫力，自愈。
不知不覺我溜達到了婦產(chǎn)科。一個護士抱著一個嬰兒往前走，最后走進了一間房，房子有透明的玻璃，透過玻璃我看到護士在給一個新生兒洗澡。護士解開了嬰兒的襁褓，是個女孩兒，她的頭好小，她的手握成一個小小的拳頭，她的兩只腳還沒有我的一只手大。護士像洗蘿卜一樣的給嬰兒洗澡，嬰兒哇哇的哭個不停。房間外，嬰兒的爺爺奶奶，姥姥姥爺，指著她的小鼻子小嘴開心的合不攏嘴。我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自己當(dāng)年出生，爸媽離婚了，姥爺去世了，奶奶不稀罕。窗戶外是不是根本沒人看我，是不是護士也在取笑我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上。是啊，我為什么要來到這個世上，奶奶不喜歡，爸爸不喜歡，而且我一出生就注定了媽媽婚姻的失敗，我是個禍害。如今，我戀愛失敗了，而且敗的莫名其妙，敗的難以捉摸，敗的豈有此理。我像是個被遺棄的嬰兒，可憐又可悲。我靠著墻緩緩蹲下，蹲在婦產(chǎn)科走廊的角落里，嗚嗚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我忽然被兩個人攙扶了起來。他們在我面前輕聲交談著，女生:“我就遠遠的看她一個人在走廊晃，在那邊看了一會兒新生兒洗澡，然后就蹲在這兒一直哭?！?p> 古明宇:“好，謝謝啊，那你先去忙吧?！?p> 扶我起來的居然是古明宇和沈佳樂，想當(dāng)初我們一起在KTV演戲氣走沈佳樂，現(xiàn)在想想，我們這群人真混蛋。她居然還理古明宇，居然還如此善良的扶我起來。她當(dāng)時被氣走是什么樣的心情，沒我現(xiàn)在這么狼狽吧，還是她也傷心了很久。這是老天特意的安排吧，安排她也目睹我失戀后的慘狀?；钤摚艺媸腔钤摪?！
古明宇扶我到病房，他伸手摸摸我的額頭，然后拿出了體溫計給我測體溫。我又開始發(fā)燒了，古明宇寸步不離的待在病房陪我，而我像丟了魂兒似的，面無表情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忽然覺得自己很像一個人，像我的姐姐孫祖賢。姐姐失戀時我還責(zé)備她沒出息，現(xiàn)如今我也失戀了，我才知道這其中的滋味，當(dāng)真是痛徹心扉。
古明宇電話響了，他簡單的說了幾句，然后將手機放在我的耳邊，說道:“你媽媽?！?p> 麗麗姐是怎么給我媽匯報我生病的事兒，按照我媽的規(guī)定，如果她實話實說，會被扣工資，如果她包庇，等哪天敗露了，她會被炒魷魚。那媽媽究竟知不知道我失戀的事兒，她知不知道我被甩了，淋了雨，才進的醫(yī)院。不過，她知不知道都不重要，她不會關(guān)心我心情的好壞，她只在意我有沒有忤逆她，如果忤逆了她，她想什么辦法整治我。
我側(cè)過臉，遠離電話，然后拉被子蓋好自己，轉(zhuǎn)身睡下。
住院第三天，我的燒退了，病情也穩(wěn)住了。主治醫(yī)生開了一些口服的藥，午飯前就讓我出院了。
回到家，我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我翻出了關(guān)于顧毅的許多東西，將它們?nèi)慷紨傇趯懽峙_上，然后默默地看著它們，像是在默哀。默哀儀式結(jié)束，打算來個斷舍離，將它們?nèi)咳拥簟?p> 這個籃球樣式的小夜燈，是我們剛在一起時，他送給我的禮物，因為我們在籃球場結(jié)緣，所以他送了籃球樣式的小夜燈給我。這個小夜燈只是剛拿到手的時侯試過，還沒有正式用過。怎么說也是初戀的紀(jì)念，這個就不扔了吧。
這疊照片，是顧毅滿月、百天、周歲、兩周歲……一直到他十六歲，因為他十七歲我們就認識了。顧毅說他搬家弄丟了很多照片，他的這張滿月照僅此一張，這個太珍貴了，找個機會還給他吧。想想，還是不還了吧，就當(dāng)遺像留個念想吧。
這張影院金卡，是顧毅去年送給我的生日禮物，用了快一年了，里面還有一百多塊的余額。分手了，暫時沒有約會了，而且媽媽目前也不準(zhǔn)我外出，這張卡也就用不上了。但甭管誰買的，總歸是用錢買的，扔了怪可惜的，什么時候碰到他還給他吧?？墒菍⒁粡埧煊猛甑目诉€給他，是不是顯得有點可笑，難道讓我充回之前的金額再給他嗎？劈腿的是他，還得我給他分手費，算了不還了！
這疊厚厚的電影票，是我們這一年半來看的所有電影的票據(jù)。這不光是為了紀(jì)念和他在一起的時光，也為了保留我的觀影史。這個是我自己的東西，就不扔了吧。
這枚紅寶石戒指，這對情侶鑰匙扣，這個圣誕老人的玩偶，這支叮當(dāng)貓的鋼筆，這張周杰倫的專輯，這本周杰倫的寫真。扔哪樣兒呀，關(guān)于他的哪樣兒我都舍不得扔，但是他卻無情的扔下了我。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問題，要用劈腿來報復(fù)，要用分手來解決。我始終想不明白，為什么昨天還是好好的，突然就結(jié)束了。樓上的大哥在唱歌，有句歌詞飄進了我的耳朵，“愛總是開始的很美麗，結(jié)束的沒道理”。是啊，結(jié)束的沒道理，真的是沒道理。
早上出院，下午我就按時上課了。沒有手機，我們無法聯(lián)絡(luò)，龍文濤他們并沒有去醫(yī)院看我，我也沒有告訴他們我失戀的事情。但是見了面，他們?nèi)齻€十分默契的不跟我開玩笑，也不問我生病的事情，就是怪怪的眼神看著我，然后再互相看看。龍文濤原本打算禮拜一的時候幫我打聽顧毅的消息，今天都禮拜三了，他打聽到了吧，打聽到顧毅和他補習(xí)班的趙蕾勾搭在一起了吧。老師講什么根本聽不進去，耳邊仿佛一遍一遍的奏著哀樂，埋葬著我死去的愛情。
下午放學(xué)，怕自己低落的情緒影響他們?nèi)齻€的說笑日常，所以我特地叫他們?nèi)齻€不用等我，我慢慢收拾好了獨自一人回家。
在學(xué)校門口，我碰見了我們班余凡。我是全班最后一個走的，本以為路上不會碰見同學(xué)，結(jié)果卻在校門口碰見了他，他這是在特意等我嗎？
“嗨。”余凡跟我打招呼。
“嗨?！蔽液芊笱芰耸碌幕貜?fù)他。
“你……生什么病了？”
“小病，感冒、發(fā)燒?！?p> “我聽說，你跟顧毅，你們……”
“我們分手了！”
“你……”
“我上周日去他補習(xí)的樓下等他，看見他跟別的女生好了，就這樣！”
“我……”
“我是個有男友的人，不應(yīng)該理你的。我們還像以前那樣吧，誰都不理誰，誰都見不得誰，見面連招呼也不打，盡量不爭吵不沖突不打架就行了！”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
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分手真的是我的錯嗎？如果是，我能想到的就是這件事兒。我知道錯了，我改！可是無論我現(xiàn)在做什么，好像也無濟于事了。
周六早上迎來了一次小測驗，周一成績就出來了，我的數(shù)學(xué)補習(xí)老師面有難色的看著我的試卷。補完課的當(dāng)天晚上，老師就向麗麗姐委婉的辭去了這份鬧心的差事。又一個老師被我的成績嚇走了，麗麗姐和媽媽溝通過后，決定讓古明宇暫時彌補這個空缺。至此，一三五補數(shù)學(xué)，二四六補英語，周日輔導(dǎo)作業(yè)，全是古明宇，他成了我的全職家教。每天都要見面，仿佛又回到了他在我家借宿的日子，他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他，而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喜笑顏開的我了。
今年生日剛好趕上五一放假，麗麗姐提前一天就問我，打算怎么過，請多少人，吃什么菜。我冷冷淡淡的告訴她，高三了，大家都很忙，就不大操大辦了吧。古明宇為我買了生日蛋糕，晚飯的時候他們一起給我唱生日歌。我閉著眼睛在想：許個什么愿望呢，希望……希望自己可以忘記顧毅，忘記失戀的痛苦吧。還想再許一個關(guān)于高考的愿望，還沒來得及許，生日歌已經(jīng)唱完了。
我睜開眼睛，氣運丹田，吹滅了插在蛋糕上的數(shù)字蠟燭。我十八了，成年了，這是我一生就一次的成人禮！但是沒有顧毅的祝福和陪伴，好像再有意義的事情也顯得沒有那么有意義了。
為了方便聯(lián)絡(luò)，媽媽終于說通了麗麗姐，公費給麗麗姐配了部手機。媽媽打電話給麗麗姐，讓我聽電話，要親自祝我生日快樂。我面無表情的聽完她的一番祝福后，就將手機遞給了麗麗姐。心想:快樂什么，開心什么，我才剛失戀沒多久！她的這些祝福真是句句扎我的心。電影不看就不看，零花錢沒有就沒有，手機沒收就沒收，失戀這股勁兒沒過去之前，我不想再理她。
余凡從我這里看不到希望，改去追別的女生了，我們之間就像我期許的那樣，不再說話。在我心里，余凡跟顧毅根本不是一個級別，完全沒有可比性?？晌覅s偏偏因為這個連過客都不是的人，讓顧毅負氣的離開，然后自己莫名奇妙的被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腦子被門擠了吧。
生活并沒有因為失戀而有什么大的改變，學(xué)還得上，作業(yè)還得寫，試還得考。接不接受得了，我和顧毅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逼也得逼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必須找個出口讓自己走出來。我已經(jīng)盡力的調(diào)節(jié)自己的情緒，但是我依舊不開心，失戀仿佛讓我失去了快樂的能力。
古明宇自從當(dāng)了我的全職家教，人也變得負責(zé)任起來，他再也不是那個和我一起糊弄麗麗姐的宇哥了。功課我顯然已經(jīng)落下了太多，古明宇害怕我聽不懂，他盡量的從基礎(chǔ)給我講起，但是我還是跟不上，他告訴我每天有進步就好。
古明宇不光每天晚上給我補課，早晨還拉我起來跑步，開始我是很排斥的，但是漸漸地我喜歡上了這種早睡早起的作息模式，漸漸地不用鬧鐘我自己就能醒來，漸漸地我愛上了運動，漸漸地我不再整日悶悶不樂，漸漸地我重拾了生活的美好，漸漸地我適應(yīng)了沒有顧毅的日子。漸漸地，五月過去六月到來了。
學(xué)校組織的畢業(yè)照要求大家統(tǒng)一穿校服，校服雖然舒服，卻不怎么好看。不滿學(xué)校的安排，我們四個自己買了一套民國時期的學(xué)生服，在校園里拍了很多。賈文潔不參加高考，她要去英國留學(xué)，這幾天就打算動身了。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終歸是要分開了，這下少說一年都見不著了，好傷感。
高考前三天，學(xué)校放假了，媽媽也在這時撤銷了我所有的禁令。除了手機還沒給我，零花錢如數(shù)到賬，電視、電腦隨便玩。宇哥和麗麗姐這兩個參加過高考的老前輩告訴我，不要太緊張，考試前幾天盡量放松自己，建議我勞逸結(jié)合的娛樂一下。
正商量著怎么娛樂，忽然家里門鈴電話響了，從視頻看，是龍文濤。
我接起來，還沒說話，龍文濤先說話了，他說道：“有空嗎？”
“有，干嘛？”
“操場等你！”說完掛掉了電話。
“神經(jīng)病啊，掛的這么快！”我對著電話罵道。操場等我？還得去操場，有什么事兒來我家說不就完了嘛，這個龍文濤真是故弄玄虛。
我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操場，遠遠的看到龍文濤一個人坐在足球場旁的看臺上發(fā)呆。操場上有同學(xué)在踢足球，是支持的球隊輸了球嗎？他怎么那么一副表情。
我走到他旁邊坐下，用胳膊肘撞他一下，說道：“怎么了？你也失戀了？”
龍文濤從兜兒里掏出兩張紙，遞到我面前。信？這年頭還有人寫信？誰會這么古板，還寫信給他。他叫我來操場，難道不是寫給他是寫給我的，誰會寫給我呢？該不會是……顧毅。想到這里，我心跳有點快。
“這什么？”我不解的問他。
“你打開看看。”
我將兩張信紙同時展開，先看稱謂，都是龍文濤，原來真是寫給他的，剛才我想的有點多。再看落款，落款居然是賈文潔和甄珍。我不解的看著龍文濤，說道：“她們兩個給你寫信干什么？絕交？”
“你自己看吶?！?p> 兩封信的內(nèi)容都不長，但是意思表達的很明確，說白了，就是都喜歡龍文濤。但是不同的是，甄珍的這封是表白信，想要在一起，問可否？而賈文潔的這封是訣別信，沒想著要結(jié)果，只是在分開后，坦白一下對龍文濤的心思。甄珍傻不來嗨的，她喜歡誰我都不意外，怎么氣質(zhì)出眾的賈文潔也會喜歡龍文濤。意外，甚是意外！
我記得我問過……問過余凡，問他男女之間有沒有純友誼，當(dāng)時問他，就是不確定他想干什么，害怕是自己想的太多，他只是想做個朋友而已。結(jié)果余凡回我，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都是不同程度的曖昧。原以為我們和龍文濤是姐們，卻忽略了龍文濤他畢竟是個男生，這朝夕相對的，難免產(chǎn)生感情?？扇粽f沒有純友誼，我和龍文濤算什么？我們不就是純友誼嗎？可能因為我們心里都有人，所以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吧。
龍文濤憂愁的看著遠方，我撞他一下，說道：“居然都喜歡你，真是看不出來你哪兒來這么大的魅力。別裝矜持了，說說你喜歡哪一個吧？”
龍文濤露出賤賤的微笑，說道：“老實說，之前的戀愛不是被劈腿就是被甩，長這么大還沒被女生倒追過。內(nèi)心深處其實一個也舍不得，我很享受這種感覺，歐陽我是不是很賤？”
“嗯，是很賤！”
“我這人是不是有點渣？”
“嗯，相當(dāng)渣！”
“不過……她們兩個都不是我喜歡的人！”
“什么？你還挑上了！”
“我有喜歡的人了?！?p> “誰??？”
“先說明，我喜歡的不是你?！?p> “我知道不是我，用不著專門強調(diào)吧。剛好，我也不喜歡你?！?p> “你別生氣，我是怕你誤會?！?p> “嗯，你喜歡的不是我，然后呢？你喜歡的是誰？說！”第六感，這人我肯定認識。
“我喜歡陸晶淼?！?p> “什么？”龍文濤這口味真是獨特的讓我難以想象，氣質(zhì)出眾的賈文潔不喜歡，傻的可愛的甄珍不喜歡，居然喜歡粗魯又野蠻的陸晶淼！“你……確定你沒瘋？”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我很清醒！”
“可是……可是為什么？你們不是互相都不欣賞對方嗎？見了面就互掐，你還說陸晶淼野蠻，她還嘲笑你被甩，說你是帶衰男，你們平時很不對付的?！?p> “但是我心里是喜歡她的，總覺得她和別人不一樣，我被情所困的時候，想不開的時候，你們都是貼心的安慰，只有她是毫不留情的謾罵，但是每次被他罵完，我整個人就清醒了。只是我一直沒那個膽兒，沒膽兒喜歡她，更沒膽兒去告白。現(xiàn)在，兩個女生都跟我告白，我是不是也應(yīng)該勇敢一點，告訴水水我喜歡她?！?p> “她哥們很多的，不一定心里有你?！?p> “我可以努力啊?！?p> “她哥們中打架厲害的比比皆是，你要是敢惹她不高興，小心……”
“我不會惹她不高興?！?p> “那祝你好運吧。”心疼甄珍一秒鐘。
“你不能只祝我好運，你得祝我一臂之力。”
我這才明白龍文濤叫我來的真正目的，原來他是想讓我?guī)退逢懢ы?，他想的可真美，那甄珍怎么辦？讓他這么一攪和，甄珍和陸晶淼都成情敵了，以后還能在一起玩嗎。不僅自己犯賤，還想拉我一起，甄珍豈不是恨死我。
“考完試再說吧！”說完，我起身走下看臺，頭也不回的走了。
內(nèi)心里對龍文濤很失望，女生的朋友圈里真是不能有男生的介入，一不小心就是一團亂局。曲終人散，注定各奔東西，但也不想不歡而散。龍文濤不顧大局的要追求陸晶淼，他是自私的，可是誰又不自私呢？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