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眼里……”荀兮辭哽住了,她想問尚易煙,是不是自己在他們眼里,就是個只在乎名利、不賴好壞的人?可是,自己原先鬧脾氣的原因,不是因為失了名氣,又能是因為什么呢?
即使自己現(xiàn)在的心境已經(jīng)改變,可也不應(yīng)該質(zhì)問尚易煙,她應(yīng)該自省,應(yīng)該把自己丟進北平這場大雪里凍個清楚明白!
她突然好討厭自己。先前從王玉瓊前輩那兒回來以后,班里許多人都等著看她笑話,而又有幾位老師傅,見她年輕有前途,便與她私下教誨。
荀兮辭最記得陳師傅對她說的:“好之所權(quán)欲,拋德義者,不途正軌;為之所名利,棄親愛者,不得善道;趨之所財色,撇仁和者,不得終貴。能辨好賴者,啟有光彩?!?p> 班里陳師傅最有文化,讀過書,聽說還是前朝的秀才。平日里他說的話荀兮辭總是一知半解,偏偏這次,荀兮辭覺得,陳師傅是明確地在罵她。
罵她貪名欲聲,罵她利欲熏心,罵她鬼迷心竅。
所有人都說她有前途,可她現(xiàn)在覺得,陳師傅罵的對,這樣一個虛榮的自己,配得上光明的未來嗎?
荀兮辭顫抖著手捂住雙眼:“對不起,小魚兒,對不起…師姐不是故意的……你不想說,我也猜的到,不是你的主意就是老班主的吧?”
尚易煙抓起荀兮辭的手,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笑道:“師姐在我眼里,是最好最好的滇戲青衣,是以后大報上只能在頭版才能窺見的名角兒!”
荀兮辭呆呆地看著尚易煙,慢慢地,眼淚流了下來。
一場沒唱完的《白玉鈿》,她獲得太多了。
似乎人生總是這樣,不如意中,總能悟出許多如意來。
尚易煙好脾氣地哄著荀兮辭,等她哭夠了,恰好王玉瓊又找她去練戲,荀兮辭便一路打著哭嗝去了王家院子。
看著師姐的背影,尚易煙覺得師姐打著哭嗝的樣子可愛,心里又鉆出些無奈來。他還記得女師父找他的時候。
“小魚兒,你以后……打算唱旦嗎?”
“沒有這個打算啊……那,師父和你商量個事兒——這報上記者老問我后面出場的是誰,你說,咱能不能報是你師姐啊?
“兮辭的路還長,她是唱旦的,這場子戲不能砸啊!我知道待你不平,可……
“好好好,答應(yīng)就好……
“害……委屈你了?!?p> 尚易煙想著便不由的開始唱起戲詞來。
“啊,母親,這支荊釵,并非貴重之物,如何做得聘禮?”
不,不打算,我樂意給師姐配一輩子的生角兒!
“老夫絕不計較彩禮輕薄,快將荊釵取來一觀?!?p> 好啊!本來這些榮譽就該屬于師姐!
“嗚呼呀,昔后漢梁鴻聘孟光,就是此物,真乃達古之家?!?p> 怎么會委屈呢?
最后尚易煙開始大笑了起來,像冬天里練氣時女師父教得那般“從肺腑里吐出氣來”的笑,唱了句“快快進京趕考來罷!”
陳師傅路過門口,稀奇地看了眼,嘀咕了句:“受什么刺激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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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易十九
戲詞選自《荊釵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