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陪我(2)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要把你賣了,怕不怕?猜猜我把你賣給誰?”懷嘉時掩唇嬌笑。
“……你隨意,你開心就好,下刀放血之前說一聲,我自己來?!?p> 原來她一直在船上,雖然今天沒有大風(fēng)浪,但還是感受不到絲毫的顛簸,看來這不是平常的客船。
林初雪更加無語。
懷嘉時為了她,居然專門把家里的寶貝大船弄來了,這也太引人注意了,不,做人不能太自戀,也有可能是順路。畢竟,如果是單純捎帶而已,脫身更容易。
林初雪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望向窗外的波光粼粼,她看似在發(fā)呆,但腦子卻不由自主地想著間天山附近的各處港口都有哪些,以及途徑何處,哪里會停船靠岸歇腳補給,然后該如何逃跑。
懷嘉時湊過來,看著她的側(cè)臉:“又在想什么了,你總這樣心事重重的,還記得師父說過,你是他見過的最有天賦的人了,來我的身邊吧,我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你,你安心修煉,肯定可以……”
林初雪悶悶不樂道:“停,耳朵起繭子了?!?p> “怎么了?夸你幾句也不樂意聽?”懷嘉時哼了一聲。
“……”
她湊得更近,又將薄被往林初雪身上披蓋:“話說,我見到你的時候,我很害怕,真的,第一次看你受那么重的傷,身上有那么多血……”
“沒事的,我不會這么容易就死掉?!绷殖跹┎灰詾槿?,心想反派也是有光環(huán)的,不活到最后怎么和主角打架,見招拆招就是。
“別說死這個字!說點好的!”懷嘉時眉眼間閃過神經(jīng)質(zhì)樣的驚慌,聲音尖利,“不準咒自己!”
林初雪聽了一路的空談,火氣也上來了,冰冰冷冷道:“好,不說就不說,我閉嘴,我曬太陽,你別搭理我,我怕我氣著你?!?p> 兩人就這樣相對著沉默許久。
懷嘉時其實在等,等人哄,但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yīng),就忍不住開了口,聲音顫抖。
“你總是這樣……既不在乎別人,更不在乎自己!”
海風(fēng)將兩人的眼睛都吹得發(fā)澀。
懷嘉時的眼角閃爍著淚珠的光,滿眼都是難過。
林初雪用余光偷偷看過去,知道她好像真難過了,但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其實也不想讓你傷心,可我也……”
窗戶緩緩合上,厚重的簾子再次降下,陽光,海風(fēng),再次被隔絕在外,林初雪無處置放自己的視線,于是低著頭死盯著自己的手指,但耳朵卻聽到了懷嘉時隱約的哽咽聲。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林初雪想起上一世剛開始流浪的時候,哄好懷嘉時只需要好看的衣服,華麗的首飾,香香的脂粉,但這輩子她比懷嘉時窮多了,兩人也沒有那么窘迫,送的東西大概也不能真讓她開心起來。
“我不該吼你……我——”懷嘉時的呼吸逐漸急促,臉色蒼白,上氣不接下氣地縮成一團。
林初雪一開始以為她只是抽泣,但看到她越來越痛苦的樣子,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怎么了?你怎么了!”
懷嘉時顫抖著擺擺手,從乾坤袋中掏出個灰色瓷瓶,熟練地拔掉瓶塞將藥液倒進嘴里,但因為太過難喝,她一邊壓抑著胃中的翻騰,一邊捂住嘴努力咽下。
林初雪看呆了,但幾息之間便恢復(fù)平靜,她必須想想辦法才行。
得出去找人問問怎么辦,這是懷家的船,懷嘉時出門在外,總該是有貼身丫鬟知道怎么照顧她的。
但剛一下去,手就被狠狠扯住了。
“別走……唔咳咳咳,不許走,”懷嘉時被嗆得直不起身,聲音嘶啞,“藥我吃下去了,沒事了,已經(jīng)好了,你呆在這里,哪也不能去,咳咳咳……”
林初雪想抽出手,但懷嘉時用上了靈力,要解開就得打一架。她不想和一個病人較勁生氣,于是又坐回去,無奈地拍撫著她的背。
半晌,她終于緩了過來,靠在林初雪的懷里,姿態(tài)雖然是狼狽的,但不屈的眼眸里滿是壓抑的思量,懷嘉時還不放棄,楚楚可憐地與林初雪對視著,試圖打動對方。
她的手勁越來越大,直至林初雪疼地嘶了一聲,才如夢初醒地松了力。
“好點了嗎……話說你這是什么病、怎么得的、吃的什么藥?”
“嗯……人家好累,不想說話,還得再過一會,再過一會就好了?!?p> “這時候不準耍性子,再過一會是多長時間?你真的不要緊嗎?要不要叫人?”
“哎呀,總之,反正,再過一會我就好了!小時候的毛病,本來治好了,但最近復(fù)發(fā)而已,復(fù)發(fā)了兩次,第一次是十天前,第二次是你剛才氣我!”
懷嘉時越說越中氣十足,看著比剛才好多了。
林初雪無語地又陪她坐了會,想著好點了就把她推開,但等半天沒等到,于是閉上眼,想著要不把這家伙敲暈得了。
“阿雪,你是真的不會騙人,”懷嘉時的眼里又有難過,“是想做壞事嗎?心里在想什么臉上根本藏不住?!?p> “哦,有嗎……”
林初雪頓時有些心軟。
“所以說,你想我留下來,那肯定想好該怎么處置我了?”她心不在焉地問道。
“咳咳,沒錯,明天午后,船靠岸,隨我一同面見陛下,”藥正在慢慢起效,懷嘉時的臉色漸漸紅潤,她捏住手帕輕點去嘴角的污跡,坐直身體,“如果你去,往后你的身份就是懷家的客卿,三殿下半月后開蒙,需要接觸修行,我會舉薦你,這樣一來,阿雪是皇子的師傅,懷家的座上客,又住在人皇腳下,我再為你偽造新身份,打點好上下,即使是司月樓,也奈何不得你?!?p> 統(tǒng)治凡間的人皇一族,管理仙修的司月樓,雙方私下爭利許久、積怨很深,但也秉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信念互不招惹,勉強著表面的和平。
“……你們這一次要向著凡人?”
林初雪想起來了,這三殿下是未來的太子,下一位人皇,不得不說羅紅宮的眼光是毒辣的。
懷嘉時吃下的藥副作用很大,平靜只維持了片刻,一放松下來滿是疲態(tài),身子一歪又靠上了林初雪:“靈脈的事你知道嗎?枯竭得越來越快,要瞞不住了。司月樓那群不入流的癲子,想打魔物的主意,但上一次成功救了蒼生,不代表這次就能拉著大家一起發(fā)瘋?!?p> 想打魔物的主意……
林初雪敏銳地察覺到了什么,問道:“是司月樓里的哪位提出來的?又是誰決定的?”
“不清楚,送你去見完三殿下,我才能去司月樓再談?wù)?,”懷嘉時揉揉腦袋,“羅紅宮一開始拒絕了司月樓,現(xiàn)在他們跟不可丈那邊勾搭上了,不過司月樓內(nèi)部不是很團結(jié),我們家再想想辦法,必須插一腳進去。”
不可丈是魔修魔種魔物的老窩。
這種內(nèi)部消息如果讓天下人知道,司月樓怕是要被一群愣頭青們踏平。
但如此驚濤駭浪的做法,凡間一絲風(fēng)聲都沒放出來,也許靈脈枯竭的程度真的很嚴重,知情人們可能到了什么缺德方法都要試試的地步了。即使不摻和的人也在忙著掩蓋靈脈的事情。
因為每一次的靈脈枯竭都會發(fā)生反噬之災(zāi),干涸的靈脈會尋找富集靈力的生命將其吸干,直到靈脈飽和才停止。
仙修們要想活下去,除去立地飛升直上青天,要么自斷修為變成凡人,或者直接逆行墮落跳下不可丈變成魔修。
“靈脈枯竭的事我略懂一二,如果你很憂心,我可以幫你解燃眉之急,至于功勞,就送給你好了。”林初雪故作輕松打趣道。
懷嘉時聞言無力地笑了兩聲:“師姐,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這種時候就不要說大話逞英雄了,等會我叫裁縫來給你量量尺寸做幾件新衣,面見人皇不能穿得太過隨便,我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不不不不不,”林初雪不喜歡那些層層疊疊的禮服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膾祜棧拔艺f真的,我可以,師父教過我,而且藏書閣里什么都有,再說我曾經(jīng)是關(guān)門弟子,禁書也偷偷看了不少呢,別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p> 她確實可以做到。不過蒼靈派的藏書閣她沒逛過,用的是原著里的法子。
“真的嗎?”懷嘉時眨著眼睫,表情緩緩變得嚴肅,“你準備怎么做?”
林初雪頓了頓,決定說一半留一半:“在塞城的舊城區(qū),有座不起眼的石像,石像上有道祝言,拿到之后交給能降神的人,賜福靈脈,可以暫緩枯竭之急,長達百年?!?p> “賜福,降神,祝言……向神明求助,確實有這個法子,”懷嘉時并沒有欣喜,她鎖緊眉頭,“但是我聽別人說很難成功,而且我記得,塞城的神明也早就隕落了吧,這靈脈連人皇拜奉的昊天上帝都不能解決,一個隕落的小神真的可以嗎?”
“嗯,確實很難成功。而且書上說,留下祝言的神不愛塞城,祂被子民背叛,于是降下的賜福變成詛咒,至于詛咒具體是什么,我不確定,書上有好幾種說法。不過至于這位神明,雖然是小神,但是位很古老的神,傳說洪荒之時參與了靈脈的修建?!绷殖跹┧剂康?。
“你一說,我想起塞城那邊有個故事,”懷嘉時回憶著,“以前去過塞城的商會,塞城人會過一個有意思的節(jié)日,叫好人節(jié),過節(jié)的那天不能做卑鄙的事情,不然睡覺的時候會被無頭的石像擰下腦袋……話說這是真的還是假的?是你說的那個石像嗎?”
林初雪聞言挑眉,露出神秘的微笑:“誰知道呢?它可以是,也可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