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整頓

　　在白老板走后，趙有良摸出還沒來得及吃的早飯，一口吞下一個霉干菜肉包。

　　“你媽做的，吃一個？”這兩天楊素梅去外地探望年邁的阿姨了，沒有人做早飯，趙有良也懶得自己煮粥，就將冰箱里她早就做好的包子拿出來蒸熱了當(dāng)早飯。

　　趙母的手藝真是好，能將家常菜做的有滋有味，早上就在早餐攤買了兩個包子的十六穩(wěn)言眼睛一亮，也就不客氣的從保鮮袋里抓起一個來。

　　即時是從冷凍中拿出來再加熱的包子，也比外面鋪子里買的好吃。面團暄軟有彈性，霉干菜肉餡是咸甜口的，她三兩口吃完一個又想從口袋里去拿。

　　“我才吃了一個?！壁w有良伸手攔著。

　　“這不還有兩個，你一個我一個?！笔奂彩挚熳テ鹨粋€快速咬了口，得意極了。

　　趙有良見女兒狼吞虎咽的樣子，皺了下眉，“你婆婆不給你做早飯嗎？”

　　當(dāng)然是沒有的了。湯美齡現(xiàn)在看到她就恨得牙癢癢的，哪會給她做飯阿，最近晚上回去也就留下一些吃剩下的素菜和將料撈完的清湯。至于唐老頭的早飯，湯美齡也不隔夜做好了，這防她就和防賊一樣。

　　不過她也不會拿這些小事給趙父添堵，她將最后一口咽下去后，說道：“我婆婆那手藝太差了，我吃不慣，早上我都在外面買來吃?！?p>　　趙有良打量了她一番，不知最近是沒吃好還是工作太累，自己女兒以前有點肥壯的身體小了一圈。倒也不是瘦了，好像是整個人結(jié)實了，整個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他點點頭，對女兒說：“以后早上就來廠里吃。”

　　“大嬸不是只管午飯嗎？”十六愣了下，這邊廠子里的燒飯大嬸每天早上買完中午要燒菜才到廠子里來干活。

　　“以后就讓你媽到廠子里來做我們一家的早飯，我們老兩口在家也吃不像什么像樣的，人多了也好做?！?p>　　他又添了句，“以后你早上經(jīng)過鎮(zhèn)上的早餐鋪也可以帶點油條糍飯糕什么的，我們也換換口味?！?p>　　他這么說也是托辭，只是不想女兒難過而已。

　　十六假裝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點著頭順著說：“好啊，我們好多年沒有一家人在一起吃早飯了?！?p>　　“對了，剛剛白老板那事，你打算怎么辦？我們的人手可來不及重新加工?！?p>　　“我們是不夠，可是外面有人阿?！?p>　　“哦？”

　　十六指了下窗外不遠處一座建筑，那也是一棟和趙家老廠差不多年代建造起來的院子，不同于趙家老廠的老宅煥新，隔壁那個廠子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陳舊感。

　　“你在打那邊的主意？”

　　十六點點頭，“我聽說魯老板今年生意不好做，廠子都快開不下去了?！?p>　　原來隔壁那個廠房是一個姓魯?shù)睦习彘_的服裝廠，里面有二三十來名縫紉女工，魯老板的服裝廠一直做代加工，廠里的女工很多都是外地人，不過今年他的一個大客戶流失了，魯老板正愁眉不展呢。

　　“我們只要把活再分包給他就可以了?！?p>　　趙有良聽后提出了疑問：“就算加上他那二三十號人，恐怕也來不及。那些衣服要全部拆開重新烽內(nèi)膽后再拼接，而且，質(zhì)量怎么保證？”

　　“既然有一個魯老板，那就會有第二、第三個魯老板們，至于質(zhì)量我們只要將利益和他們捆綁，不怕他們偷工減料?！?p>　　十六一點點的說出自己的打算來，一點也不像一個初出茅廬的菜鳥，其他人遇到這種情況即使不慌亂不知所措也會有點手忙腳亂，可她卻十分鎮(zhèn)定，甚至還有點老神在在的意味。

　　“哦？那這件事就這么處理了？”趙有良有意考她，想看看她是否全部考慮周全了。

　　“當(dāng)然不?！笔Z氣突然凌厲起來，“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說明我們的管理還存在問題，必須要把問題揪出來，以后才能杜絕事情再次發(fā)生?！?p>　　要是讓她知道誰在搗鬼，哼。

　　“年輕人，火氣不要那么大?！壁w有良換上憨憨的笑容，對自己女兒說，“你媽后天就該回來了?！?p>　　趙母是個心軟的人，所以有些事情要加快處理。

　　父女兩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是誰說趙有良憨厚老實，她就說能白手起家創(chuàng)下這么一大份家業(yè)的人，怎么可能真憨厚沒心思。但，趙云華記憶中趙家的倒臺太快了，她不相信就只是資金的問題。要是資金鏈斷了，以她目前的觀察，趙父商場上朋友眾多，雖不會個個雪中送炭，但總會有幾個會伸出援手的。

　　兩天后

　　白老板再次來驗貨，他看著在倉庫里堆放整齊的貨物目瞪口呆。

　　“一千多件全好了？”

　　十六點點頭，她讓出一條道做了個請的姿勢：“白老板，請驗貨吧?！?p>　　白老板越清點越心驚，這是怎么做到的？

　　最終貨物找不出瑕疵，白老板只能拖著那些貨走了。等他人一走，十六臉上的笑意馬上隱去換上了嚴肅的神色。

　　“司理，你覺得這個白老板怎么樣？”

　　一直圓圓的貓如幽靈一樣的出現(xiàn)在她的腳邊，輕悠悠地甩著那長長的尾巴。

　　“不是善類?！?p>　　“不錯。這次的算計這個白老板不無辜。否則為何要在我交貨后好幾天后才來說有問題，真這么著急的話不是應(yīng)該早就過來討說法要個解決方案了嗎？怎么現(xiàn)在給他解決了他看上去并沒有那么高興。”

　　再加上兩天前他來興師問罪時的惡意，十六勸誡趙父以后不要和這個白老板再合作了。原以為趙父會訓(xùn)斥她，結(jié)果趙父摸了下自己的腦袋，憨憨笑著：“你看著辦好了?！?p>　　這...

　　算了，不管趙父是真憨還是假憨，達到目的就成了。

　　“司理，走吧，咱們?nèi)切┤??！?p>　　一人一貓步調(diào)一致的往車間走去。

　　......

　　“云華來了?！?p>　　一個在趙家工廠做了好多年裁縫的大姐笑著招呼。

　　十六朝她點點頭，這個大姐是附近的村人，車的一手的好線，現(xiàn)在專門負責(zé)修邊?！安翊蠼悖@幾天辛苦你了，要是沒什么事的話你回去睡一下再來。”

　　柴大姐的眼中還有些紅血絲，看起來十分疲憊。

　　柴大姐十分感動，不過她是個老實人，忙擺手道：“不用不用，等下中午吃完午飯我打個盹就可以了。”

　　十六也不多言，和她點點頭就邁進了車間大門。

　　“哎呀，小老板來了啊?！?p>　　這次是一個帶著諂媚的聲音響起，說這話的肥碩矮壯的大媽本來正斜靠著縫紉機吃零嘴，見到十六進來用了與身形不相符的麻利動作一下竄到她面前。

　　十六睨了下她剛剛抓著油炸黃豆的油膩膩的手，皺了下眉，“曹大媽，你這手上的油小心蹭到了布料或半成品?！?p>　　車間里沒說不準吃東西，在活多需要加班加點的時候，女工們餓了總要吃點東西墊饑，否則要干不動活。

　　可一般也不會吃這種好掉渣不易清理還很容易沾污布料的零嘴。

　　曹大媽訕訕地收回手，干笑著說：“我很小心，不會沾到的?！?p>　　“你覺得不回沾到就不會沾到嗎？”十六十分不客氣。

　　曹大媽見她不給自己面子，心里也惱了起來。叫她一聲“小老板”還真當(dāng)自己是當(dāng)家人呢了？即使當(dāng)家人在這，也得給她這個老人面子。

　　十六也不管曹大媽的臉色，這車間里的規(guī)矩是該重新立了。

　　“大家都停一停?！笔呗暫暗馈?p>　　這時候不是休息時間，車間里此起彼伏的電動縫紉機、走邊機、訂扣機的電動聲，十六提高的聲音堪堪讓大家停止了手了活，都好奇的望向這個小老板。

　　“這兩天大家將上次出貨的貨返工了都累了吧，感謝大家同心協(xié)力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了這個任務(wù)?！闭f到這她停了下，“不過，我今天想說的是為什么會返工？這里面有我的責(zé)任，不動裁縫里的門道。可大家和我不一樣，都是經(jīng)驗老道的裁縫了，那件衣服的問題應(yīng)該在第一次做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可為什么沒人來和我說？”

　　十六環(huán)顧四周，只見大家都低著頭沒人出來說話。

　　“你們可以隨便說，哪怕是批評我都可以。我今天是帶著誠意來的?！?p>　　這話一出口，她就見到有幾個人轉(zhuǎn)動了下頭，不過還是沒人說話。

　　曹大娘轉(zhuǎn)了下眼珠子，油膩膩的手在她那件滿是污漬的包衣套衫上擦了下后上前，“既然小老板這么說，我就代表大家說幾句?！?p>　　十六點點頭，“曹大娘你盡管說?！?p>　　“你是老板，我們都是打工的。老板說怎么做我們當(dāng)然就怎么做，萬一我們多嘴說錯了話，上次衛(wèi)小晶的事就是個例子……”

　　她話雖沒說完，可話中的意思很明顯。不就是說她趙云華度量小不能容忍嗎？

　　“說的好，我是老板，我讓你們做什么你們就該做什么。”曹大娘沒想到趙云華不僅不生氣，還順著她的話。

　　果然是個銀槍蠟燭頭的樣子貨，曹大媽心里一陣得意。

　　“但是!”誰知十六話頭一轉(zhuǎn)，她的眼睛定定的盯著這個粗鄙的中年婦人，“做的不好也是要罰的?！?p>　　這一眼，掃得曹大媽一陣心驚肉跳。

　　“這次白老板委托加工的樣品在哪里？”她掃了一眼大家，沒人動。

　　“看管樣品的人呢？”

　　這時一個黑黝黝瘦巴巴的頭發(fā)稀疏的老頭走出來。

　　“小老板，給樣品打樣的老朱?！?p>　　十六點點頭，“老朱，我要看下白老板拿來的樣品，你給我拿來。”

　　老朱聞言后滿是皺紋的臉上堆著笑道：“小老板，白老板的貨不是已經(jīng)交了，還看樣品做什么？”

　　“曹大娘剛剛不是說我說什么大家就照著做，怎么現(xiàn)在就看不得了？老朱，你要多自己老婆學(xué)啊，你看曹大娘覺悟多高啊。”

　　沒錯，老朱和曹大娘兩人是夫妻，老朱是打樣的，曹大娘是修線頭的，兩人在趙家干了很多年，算是元老級了。

　　“這...這用過的樣品都堆在一起，找起來很費時間，小老板要是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問我，我對每一件樣品都記憶清晰，這樣也不耽誤小老板寶貴的時間。”老朱還試圖想打消十六的主意。

　　“我就要看樣品?！?p>　　十六在這個時候充分發(fā)揮了小老板的權(quán)威和趙云華曾經(jīng)的執(zhí)拗，這一行為在別人眼中看著很任性。

　　和老朱交好的一個負責(zé)熨燙臺的姚大姐皺了皺眉，忍不住開口：“小老板，現(xiàn)在正是忙的時候，讓老朱去翻一件過時的樣品也太...”

　　其他人雖然沒說話，可也是有意見的。本來這兩天趕工后大家身體都很疲憊，小老板還沒事找事耽誤大家的時間。

　　老朱就是想讓趙云華站在大家的對立面，讓她迫于壓力不得不妥協(xié)。樣品？樣品早就被他們一群人瓜分了，哪還能留到現(xiàn)在呢。這是約定俗成的，現(xiàn)在趙云華說要看樣品，這不是挑他們刺么。

　　“吃完午飯后，我給大家下午放帶薪假，算是你們前兩天加班的調(diào)休?！笔@話一出，下面一下子嗡嗡了起來。

　　“調(diào)休是什么？”

　　“你管它是什么，反正可以休息了還不扣錢就足夠了?！?p>　　十六又補充了一句：“以后就按這個規(guī)矩來，該加班時候請大家配合我一起把工作做好，交工后我會在不忙的時候安排大家調(diào)休，當(dāng)然這個調(diào)休你們可以自己選擇哪天休，這樣萬一家里有事也不用請事假，直接抵扣調(diào)休?！?p>　　鄉(xiāng)鎮(zhèn)勞動密集型產(chǎn)業(yè)的工人，沒有一套規(guī)范的勞動管理辦法，老板讓加班就加班，讓走人就走人，工人毫無保障，十六將企業(yè)員工管理的辦法用到這種工廠里，算是開了先例。

　　不過工人們可開心啦。

　　“小老板，真有這么好的事？”

　　“老板同意嗎？”

　　十六微微一笑，“我既然敢說，那就肯定作數(shù)?！?p>　　一下子局面就倒向了另一邊，大家忘記了剛剛她來“找茬”的不快，反而都喜氣洋洋起來。

　　曹大娘、老朱和姚大姐三人交換了個眼神，臉上神色都不太好。

　　十六轉(zhuǎn)過頭歪著腦袋，再次開口：“老朱，白老板的帶來的樣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