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初綻
“桀桀桀”的怪笑聲從遠傳來。
盯著攝像機的馬坤竟然感覺到了一絲陰冷的意味，隨后他通過攝像機看到一個穿著紅衣的身影越飄越近，近到攝像機能捕捉到清晰畫面的那個距離，紅衣身影緩緩扭正了頭，露出一張血肉模糊，表情猙獰陰森的臉。
突然那個紅色身影的頭繼續(xù)轉(zhuǎn)動，轉(zhuǎn)到常人無法扭到的角度，然后嘴角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現(xiàn)場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有人竟然大聲尖叫了一聲。
“咔！”
馬坤被驚醒，連忙喊了停。
“好，很好！繼續(xù)下一場！”
他心情有些激動。
這是個小成本的口水商品片，而且到時候電影院派片數(shù)肯定不多且場次也不會好，他本想盡量壓低成本好讓投資商的錢不至于打水漂了，免得以后沒人請他導(dǎo)戲。
所以劇組的一些道具質(zhì)量很低，且人員都是雜草班子，接連場地都是找附近村子的村委會低價租賃的。
他手里的那些演員也知道自己演的是什么東西，反正他們也習(xí)慣出演爛片了，對他們來說只要有片酬領(lǐng)就可以了，至于成品怎么樣他們根本不關(guān)心。
可以說，剛剛那一幕，是這部電影開拍以來，最有演技、最有張力的一幕了。他可導(dǎo)爛片，但要是能少挨點批，他自是更樂意。
只要整部劇里能有一個出彩點，這部劇就不算爛泥。
十六從威亞上下來，邱小紅就飄來，“你剛剛飄的還不夠飄逸。”
“我是女鬼，不需要飄逸。”
“不，我是女鬼，你得聽我的，你剛剛的演技有問題的。”
司力不想看著兩個幼稚鬼斗嘴，瞇起眼藏在十六的意識里睡大覺去了。
后來的拍攝很順利，馬坤的想法一個接一個，他一會兒讓十六趴在地上學(xué)蜘蛛爬，十六爬的利落比真蜘蛛還快；一會兒讓她倒著吊在床上，十六輕松倒掛仿佛真的是阿飄一樣；一會兒讓她在水里睜著眼一眨不眨，十六就真和感覺不到刺痛一樣半天不眨一下眼，和個假人一樣。
就這么折騰了兩天，十六也有點精疲力盡。
馬坤送別她的時候和一開始完全不一樣，那臉上笑得要和開花了一樣，連聲說：“不錯不錯。”
陳卓則是與有榮焉，他就知道這個角色讓管明月來演準沒錯。上次的李導(dǎo)也對她贊不絕口。
他覺得要好好和管明月處好關(guān)系，指不定哪天她就一飛沖天了。
兩人來到山腳下，陳卓喊的出租車已經(jīng)到了，“小月，謝謝你抽空幫趙哥這個忙，等我這邊結(jié)束了，回去請你吃飯。”
十六則摸了摸剛剛到手的紅包，笑瞇瞇的說：“我還沒感謝趙哥給介紹工作機會呢，等你出山，我給你接風(fēng)洗塵?！?p> 兩人一陣寒暄后，十六坐上了出租車回到鎮(zhèn)上，她讓出租車停在了鎮(zhèn)上唯一一家大型超商，從里面買了點生活用品。
經(jīng)濟壓力緩解了，她也可以吃點好的了。
掛面換方便面，醬油錢也省了~一舉兩得
“鈴鈴鈴...”
電話響了，十六正在紅燒牛肉面和香菇燉雞面到底買哪款好，她隨手接起電話。
“小月！是我啊~”
??？
誰啊？
邱小紅對她擠眉弄眼，“男神男神?！?p> 哦！“尚先生，你好?！?p> “小月你怎么和我還這么見外?！彪娫捘穷^的尚于宣抱怨。
不好意思，我和你很熟嗎？
“對了，你給我的東西我給我們的金牌法務(wù)看過了?！?p> 十六聽到是這事，也來了精神?！敖Y(jié)果怎么樣？”
“哎呀，我說小月阿，你當時怎么就簽了這份合同阿，嘖嘖嘖?？?！太坑了！”
尚于宣搖頭稱奇，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完全不平等的經(jīng)紀合同?？梢哉f比周扒皮，葛朗臺家的長工條約還要苛刻。
聽他這個語氣，十六心中反而一松。
“小公司嘛，怎么能和光芒娛樂相比。”十六適時吹捧了他一下。
尚于宣開心了一下后馬上正色，“你這份合同說難辦也不難辦，但是以你現(xiàn)在的情況要是和公司搞，可能不會那么容易?！?p> 十六當然知道，她知道合同有問題，但是具體的話她不懂法律也說不好。打蛇打七寸，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完全解決這個麻煩。
“你要是需要的話，我請熟悉的律師幫你處理這事，不過收費．．．”
“不用了，謝謝你啦。我先自己去和公司談?wù)??！笔窬芰怂暮靡狻?p> “你是不是擔心錢啊，我可以借給你。”尚于宣聽她拒絕，就提議道。他看管明月十分順眼，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神奇。
十六搖頭，打官司的話沒有個三年兩載肯定沒有結(jié)不了，她可沒那個時間和孫詩文墨跡。姜依來才是大頭。
“不是錢的問題?！?p> “真的？”尚于宣不信。
“真的?！?p> 好吧，就當她臉皮薄吧。到時候她要是有問題他再幫也不遲。
“對了，我前兩天刷視頻刷到你了?！鄙杏谛蝗徽f。
視頻？“什么視頻？”她不知道自己拍過什么視頻。
“我給你發(fā)來，哈哈，沒想到你還擅長那種老古董，下面的評論也很好玩?！蹦穷^好像有人在喊他，尚于宣匆匆和她說了幾句后就掛了。
十六煮著斥巨資買回來的老譚酸菜牛肉面，聞著香濃的方便面調(diào)料味，百無聊賴的點開了視頻。
老手機有點卡，加載視頻的圈不停的轉(zhuǎn)，過了一會兒才加載完畢。
一段歡快的女團歌就刺啦一下放了出來，嚇得邱小紅都飄高了幾尺。
然后屏幕上就出現(xiàn)一個穿著緊身小西裝的女孩鎮(zhèn)定緩慢的開始打...太極？！女孩的動作完全不受節(jié)奏的影響，自顧自的提、擺、彎、下的推掌提腳扭腰。
一曲終了還做了個收勢。
下面的評論話風(fēng)是這樣的——
“？我點錯頻道了？”
“哈哈哈哈，這個小姐姐好絕，沒看到主持人都驚呆了嗎？”
“你們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小姐姐的姿勢很標準嗎？還有，這不是太極而是八段錦吧?！?p> “樓上說的沒錯，確實是八段錦，后面好像是五禽戲，我看我爺爺打過?！?p> “五禽戲？哈哈哈，這個音樂配上小姐姐一連老人臉，真是太搞笑了，我要去做表情包。”
.......
當然也有不和諧的聲音。
“穿的中不中洋不洋，一看就是有意博人眼球?！?p> “這是對民粹的不尊敬，穿成這樣成何體統(tǒng)?！?p> 下面有反駁的
“穿成這樣怎么了？又沒有人規(guī)定打太極一定要穿太極服。”
“就是，怎么就是對民粹不尊敬了，人家小姐姐明明打得超認真，動作也十分到位，你有本事也來耍一圈?！?p> 總之，她去參加商場開業(yè)的那段表演，被人錄下來放到網(wǎng)上后，引起了不小的討論，轉(zhuǎn)發(fā)量也達幾十萬條。
十六用筷子撈起一筷子方便面，陶醉的吸溜下去，隨手察看了下后關(guān)掉繼續(xù)吃面。這條視頻公司應(yīng)該也能看到吧。
果然當天萬歲孫詩文的助理給她打電話，讓她明天去一下公司。
“孫姐說有事要找你。”
小助理通知完就掛了電話。
也好，送上門來的，明天就解決了吧。
第二天一早，十六早早起身，她穿了件黑色Ｔ恤衫，一條杏色直筒棉褲，腳上一雙帆布鞋，將經(jīng)紀合同塞進布袋子后就出門了。
工作日的早上，大家都要上班，所以路上私家車也多。十六又要從偏遠的鎮(zhèn)上轉(zhuǎn)了一趟車才到市區(qū)，等她到星耀眼的時候，已經(jīng)早上九點了。
她站在側(cè)門那臺老舊電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個把月不來，這里絲毫沒有變化。甚至因為天氣熱的緣故，鼻尖還能聞到老城區(qū)地下陰溝、小箱子里的垃圾味和餿水味。
這里的環(huán)境猶如星耀的本質(zhì)一樣，都是骯臟、破敗的。
孫詩文也看到了十六的那段視頻，她還挺以外的，本以為晾她一段時間，還將她趕出了宿舍后，管明月肯定會乖乖回來求她。
不過依來說她軟化了，而且助理給她安排的活也接了，現(xiàn)在又晾了她十來天，想來她應(yīng)該明白要怎么做了。
孫詩文再次見到管明月的時候，差點認不出來。不是說管明月的長相、打扮變了，她還是一幅寡淡的素面，身上的衣服還是那么廉價，但神態(tài)不一樣了。
以前的管明月因為自卑老佝僂著背，說話也畏縮，現(xiàn)在這個不僅腰桿筆直，還敢用眼直視自己了。
“坐吧?！?p> 她柔和了一下語調(diào)，對于這樣的管明月，她喉口的那些話不知怎么就說不出來，態(tài)度也變得和煦了許多。
十六不客氣的拉開她對面的凳子，大馬金刀的坐下。
孫詩文頓了頓，接著道：“＃＃和我說了，她對你上次的商場開演十分滿意。她那邊這種資源很多，你就跟著她做吧，爭取把這個月漏了的活給補上。”
“這個再說，我剛好有話想和你說?！笔驍嗨脑?。
孫詩文對她這樣的態(tài)度有點惱怒，聞言皺起眉，“什么事？”
十六掏出合同，啪的一聲摔到了桌上。
“我要解約。”
孫詩文還以為是什么，見到她提出這樣的要求后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氣，她不怒反笑道：“明月，你可看清后面的違約條款了嗎？解約是要付違約金和解約費的。”
“哦，你說這個阿。”十六掏出手機，對著上面的信息一字一句讀道：“根據(jù)我國《勞動合同法》第三十七條規(guī)定，勞動者提前三十日以書面形式通知用人單位、可以解除勞動合同?！?p> 說到這，她從布袋子里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正面寫著“解約申請”，背面竟然還有小孩子的涂鴉？！
哦，這張紙是她從樓下的垃圾桶旁撿到的，一面畫了畫，一面空白，正好廢物利用。
接著她有繼續(xù)道：“勞動法第三十八條規(guī)定，用人單位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勞動者可解除勞動合同：（一）未按照勞動合同約定提供勞動保護或勞動條件；這條，孫姐，上次你讓我去一個游艇活動上當背景板害我落水差點淹死；（二）未及時足額支付勞動報酬的；這一條，我每個月接那么多活，可拿到手的卻根本不是按照合同約定的分成數(shù)額；（三）用人單位的規(guī)章制度違反法律、法規(guī)規(guī)定，損害勞動者利益的、（六）用人單位以暴力、威脅或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手段強迫勞動者勞動的，強令冒險作業(yè)危及勞動者人生安全的?！?p> 說到這，十六將手機往桌面一扣，雙手支撐著下巴：“這兩條，孫姐，不用我多說你也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吧?！?p> 孫詩文冷笑兩聲，“勞動法？沒想到你真是幼稚。我們的合同可是在平等自愿的基礎(chǔ)上簽署的，手續(xù)齊全合法合規(guī)，你要是想去告我們，那就去告好了。不過我勸你一句，這種事情每年都有，可你真見到哪個人能全須全尾的脫身了嗎？”
“我沒想告你和公司阿?！笔鶡o辜的眨眨大眼，“我今天來就是本著和平協(xié)商的態(tài)度來解決我們之間的矛盾的?！?p> 孫詩文愣了下，什么意思？
“皇朝貿(mào)易的張總，聯(lián)合集團的王總，一諾制藥的李總，這些人你都熟吧。聽說你給我安排的不少的聚餐阿，不過我胃口小還挑食，我可吃不下這么多油膩的老肥肉?！?p> 孫詩文臉色大變，“你從哪聽來的消息。”
“孫姐，你可真會做生意，不就一個有點擊量的小視頻嗎，就這么迫不及待的給我訂好價格了?！笔兄负蜔o名指輕扣桌面。
“不過你也真狠心，一諾的那個李總可是出了名的變態(tài)，我記得以前和我一起住的那個女孩，叫什么來著，牛潔瓊，好像就是在和他吃完飯后不久就得了嚴重抑郁自殺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起你這個經(jīng)紀人來?！?p> “你胡說八道什么？！牛潔瓊的死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孫詩文的嘴唇抖了幾抖。
“哎，也是，紅顏薄命阿。我記得她那天出門前和我說孫姐你給她找來投資商，有可能能參演一部劇?！?p> “住嘴！”孫詩文大喝一聲，“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來和你敘敘舊，順便協(xié)商下怎么解除合約阿。你看我的合約期這么長，既然雙方合作的不是那么愉快，還不如好聚好散對吧。孫姐，你好好考慮下，我還有事先走了?！?p> 十六經(jīng)過小助理身邊的時候還拍拍她的肩膀：“這段時間麻煩你通知我了哦。”
嚇得小助理腳下一滑。管明月瘋了，她簡直就和女鬼上身了一樣。
“孫姐，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小助理惴惴不安的問。
“怎么辦怎么辦，我怎么知道！”孫詩文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接著她冷靜下來，“既然她要解約，那就讓她付違約金。哼，想威脅我，看我以后將她捏死在手心里后怎么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