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選擇
第一次進入工廠后部的辦公樓，十六發(fā)現(xiàn)這里和流水線的氛圍完全不同。在流水線上，除了機器轉(zhuǎn)動聲外一切都是寂靜的，一個一個操作工機械地忙著自己手里的活，即使必須講話也是壓低了聲音避免打擾隔壁的工人，乍一走進去就像來到機器人世界一樣。
而這邊則鮮活多了，雖然也比較安靜，可這里的人臉上偶爾有輕松的神情和笑容。
“你找誰？”
一個穿著藏青色夾襖工作服的男員工問。
“不好意思，我找人力資源部。”
男員工看了眼這個穿著灰色流水線服的姑娘，見她神情并沒有畏縮或局促，在他打量的視線下坦坦蕩蕩的，不由產(chǎn)生好感。
“上二樓進門后直走到底右轉(zhuǎn)第二間辦公室就是?！?p> “謝謝。”
十六拾級而上，對周圍偶爾偷來詫異的目光視而不見。
“請問這是人力資源部嗎？”她在剛剛那人的指導下找到了辦公室，禮貌的在開著的門上敲了兩下。
施力良看了下門口的人，“陶冬？”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施力良開始仔細打量她。能讓保衛(wèi)部的那個出了名的對上對下兩張臉的邵令額外來關(guān)照的女孩到底什么樣子。
在人到之前，他已經(jīng)了解了她的基本情況。
“我看了你的情況，是人力資源公司那邊介紹來的合同工，今年才剛滿十九歲?！笔┝α键c著電腦中的資料道：“高中畢業(yè)，而且在校成績不錯。怎么沒考大學？”
十六扯了下嘴角：“家庭條件不允許?！?p> 施力良頓了下，然后繼續(xù)，“這次多虧了你及時發(fā)現(xiàn)盜賊才沒有讓廠里遭受損失，領(lǐng)導們知道了后對你的表現(xiàn)十分贊賞，經(jīng)過討論，廠里現(xiàn)在有兩個獎勵你可以選一個?！?p> “一個是和你簽正式勞動合同，一個是一次性獎勵獎金，你選哪個？”
十六愣了下，金月和她說廠里會對她嘉獎，她們都以為是發(fā)一些錢?！罢垎柡炚絼趧雍贤侵?？”
施力良見她沒有問獎金多少，而是問勞動合同的事，心想果然是會讀書的人，眼光沒那么粗淺。
“簽了合同后就是我們公司的正式員工了，當然目前你還得在流水線工作，不過工資會由工廠直接發(fā)放，不用再被人力公司抽成。而且只要你努力干，就會有提拔的機會。不過相對的，成了正式員工后，就必須要遵守廠里的規(guī)則，不能想干就干想走就走?！?p> “提拔？流水線的小組長嗎？可據(jù)我所知她們也都是合同工?！笔岢鲆蓡?。
施力良笑了下，小姑娘心夠大啊。不過廠里就需要這種有干勁的人?！斑@只是第一步，到后面還有其他機會?！?p> 他好心的又加上一句：“不過你這學歷有點吃虧，你還有另外一個選擇，廠里這次拿出一萬塊來獎勵你?！?p> 成為正式員工又怎么樣，還是一個普通工人，一個月多發(fā)三四百塊錢，一年也還不到五千塊。但對十六來說，成為正式員工相當于找了一個保護傘，背靠大樹好乘涼，萬一陶勇那幫人找到了她，想要動她還得掂量掂量。
“朱哥？”
江悅悅接到電話，臉上充滿了不耐煩，電話那頭說了兩句后她更是氣急敗壞：“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你手下的人沒用?！?p> “什么？加錢？”
“事情沒辦成沒找你退錢，那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苯瓙倫偪刹慌滦罩斓模矣H戚有好幾個在外面混著的，這個姓朱也是大家一起玩的時候認識的，并不是什么多了不起的人物。
那頭的朱哥臉色有點不好：“妹妹啊，話不能這么說，我那幾個兄弟可是因為你折了手臂還進了局子，要是不能讓他們滿意，我也不好交代?！?p> “那是你的事，找我有什么用！”
“哎，這話朱哥我就不愛聽了，要不是看你哥面子上想給你出氣，我們用得著趟這趟渾水么？”
呸！江悅悅心中暗罵，明明收了錢才辦事還把話說得這么好聽。
“朱哥，我實話告訴你，陶冬已經(jīng)知道是我找人去修理她的，現(xiàn)在她手里還捏著我的把柄，你們把事給我搞砸成這樣，我不找你們算賬就該知足了，要錢那沒門！”
朱哥聽完這話，臉上神情變得陰沉了幾分，小賤人，還和自己耍橫。不過想到自己還有事要用到她，就繼續(xù)壓著脾氣道：
“妹妹，你還沒聽我把話講完。你這錢也不是白給的，我有一個重要的消息告訴你，絕對包你滿意?！?p> “什么消息？”江悅悅不耐，“說來聽聽看看值不值錢?！?p> “是關(guān)于你要修理的那個陶冬的，關(guān)于她以前的一些事，你要是想聽的話，我們見個面?！?p> 江悅悅收回想要按斷電話的手，“以前的事？”
“對啊，保管刺激?！?p> “那...你是不是要先付點定金，不是我不相信妹妹你，而是我那幾個又是受傷又是吃牢飯的弟兄這次實在太虧了?！?p> 江悅悅想把電話立馬掛了，可想到他嘴里的大消息，又忍不住。
“多少？”
“定金兩千，至于后面你要給多少，就看你覺得這個消息值多少了，哥哥我絕對不還價?！敝旄绱蠓降脑S諾。
不是他真大方，而是他倒是把消息模糊處理一下，江悅悅想要知道更多細節(jié)，不怕她不掏錢。
釣魚這種事，他們最擅長了，只要魚兒饞了，不怕不上鉤。
兩千！江悅悅差點叫出來，她大半個月的工資呢，這個朱哥真是黑心！還尾款？休想！等她拿到消息后，一個子都不會給他。
“行！”
她從牙齒縫中擠出一個字。
在這種天天封閉勞動的廠里，一點點風吹草動都傳得特別快，因為人們太無聊了，需要有點事情來調(diào)劑他們枯燥的生活。
“陶冬，聽說你現(xiàn)在是廠里的正式員工了，那什么時候去后面的辦公樓阿？”
有人問。
十六聽后淡淡道：“我還在流水線?！?p> 結(jié)伴來打聽消息的人驚訝極了：“不是說為了獎勵你，廠里決定和你簽正式工合同嗎？”
對于這點十六沒有否認，“不過我一沒學歷，二沒經(jīng)歷的，所以還是在流水線?！?p> 那兩人回去后在宿舍談?wù)?，“這算什么獎勵？還不是和我們一樣繼續(xù)待在流水線上。我看啊，是廠里誆她的呢?！?p> “就是，他們那些坐辦公室的，一肚子花花腸子?！?p> 有人提出疑問：“不會吧，我怎么聽說廠里是讓陶冬在獎金和正式員工里選一個，是陶冬自己選的正式員工。”
“我看她是傻了吧，選獎金多好啊，什么正式員工，一聽就是個虛頭巴腦的東西，難不成她還能當廠長？”
別人私下對十六的議論她并不在意，她繼續(xù)按部就班的每天上班下班。直到一天大門處的一個保安交給她一封信。
“小陶，這個是給你的?！?p> 十六拿著保安遞過來的信封前后看了看，沒有發(fā)現(xiàn)上面有字跡，她問：“大叔，這是誰給我的？”
保安想了一下，“那人沒說，就說轉(zhuǎn)交給你?！?p> “那他長什么樣？”
保安搖搖頭，“小趙，你還記得嗎？”
一個年輕的保安走過來，想了一下然后道：“是個年輕男人，三十不到吧，帶著點方言口語，不過聽不出哪里方言。個子不高一米七不到，肚子倒是挺大的。哦！想起來了，他的臉上靠耳朵旁，有一條疤。”
十六的心沉了下，她繼續(xù)問：“他是指名道姓說把這信給我？”
年輕保安點點頭，“是啊?！?p> 十六和兩人道謝，拿著信封轉(zhuǎn)身往宿舍那邊走，一邊舉起那封信對著路燈看。隱約可見里面是紙片狀的東西。
“嘿！陶冬！”
有人從背后追過來，十六放下手將信封塞進口袋。
“程偉航？你怎么這個時間還在這？”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下晚班了，他們搞技術(shù)的一般不會這么晚。
“我今天值班?！闭f完這句，他覺得好似有點干巴巴的，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你怎么也一個人？”
“哦，我被點事情耽擱了，她們先回去了?！?p> 程偉航擰起了他那對濃密好看的眉毛，“我也要回宿舍，順利和你一起吧?！?p> 十六領(lǐng)會他的好意，上次的事情也多虧了他幫忙，事后還為她爭取了很多福利優(yōu)待，雖然現(xiàn)在十分想知道信封里的是什么東西，不過還是放慢了步調(diào)。
“多謝?！?p> 程偉航扯扯唇，他想說不用這么客氣，可最終沒說什么。
兩人一路無話走著，在經(jīng)過食堂旁的一側(cè)小樹林時，里面?zhèn)鱽砹穗[約的說話聲，接著一個女子微微的抽泣聲。
程偉航上前一步擋在了十六的面上，警戒的注意著里面的情形。
十六看到他這個維護的動作后，默默地側(cè)了下身，以防等下有情況可以拉了他快跑。
“什么人在里面！”
程偉航沉聲喊道。
里面寂靜了一下，然后一陣細細瑣瑣一陣碎響，一個人影從斜后方快速鉆出去，程偉航正要喊住，又一道人影掩面從里面沖出，方向正對著他們。
十六快速退開和程偉航兩人擋住她的去路，見無法跑掉后，那人低著頭啞著嗓子道：“讓開?！?p> 十六挑眉，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張琪？”
低頭的人肩膀一縮，而程偉航則看向十六，“你認識？”
十六笑笑，只說是一條流水線上的。
“這么晚了你在這做什么？還有剛剛那人是誰？”
程偉航問。
張琪不肯回答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要回去睡覺了?！闭f罷低頭就要往前沖。
“張琪，剛剛那人是江悅悅吧?！笔鋈婚_口。
張琪猛地抬頭，慌亂地看向她，片刻后帶著急促地說道：“什么江悅悅？我不認識?！?p> “你真不認識嗎？那天不是你受她指示，將我騙去那個地方的嗎？”
程偉航瞪大眼，看向語氣平靜的陶冬，而張琪則一副見鬼的模樣，滿臉震驚和倉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