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堂訊達 文韻遍京
一雙玉手,摘下腦后發(fā)髻上的一片劍形薄竹葉。
桌上的紫檀砂茶壺做工精巧,品質上乘。
墜玉跪下,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響起,毫不含糊。
“小姐。”
“嗯?”,朝南伊這仔細看到旁邊這個身形瘦弱的婢女。
同歲,護主,忠心,從小便嘗嘗替她挨打。
但也足以證明懦弱。
“起來吧”,朝南伊指腹劃過紫檀杯,眉梢暗自收斂著冰冷與猜疑。
墜玉小心的退到一側,看著桌角歲月的磨痕,靜靜的候著,絞著手里的手絹。
朝南伊余光微閃,坐在桃木雕花的椅子上。
茶氣氤氳,霧氣騰升,剛到嘴邊還未潤唇。
放下,起身,推門,唇角微勾。
“出來”。
“今兒可是一場好戲啊”。
墻頭出現(xiàn)出一位白衣少年,手執(zhí)素扇,飄飄欲仙,兩條金線細作的絲帶悠悠垂于身后,隨風微起,緩緩躍入庭內。
少年的面容極俊美,輪廓分明,英姿颯爽,澗谷銀月不如君,縱風入袖琥珀光,不是什么華貴繁冗,是恰到好處的瀟灑自由,桀驁不馴。
淡雅不失華貴的錦服底擺是一串祥云白鹿,沒有龍,也絕非俗人。
看見朝南伊的盛世容顏,眼里閃過驚艷,又很好的收斂住,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
“小姑娘家不要這么脾氣暴躁。”
朝南伊立于池邊,腦子里快速閃過前十六年的記憶,對這張妖孽一般的臉毫無印象。
既然前十六年沒遇見過,后面的日子也別想插手了。
薄唇微啟,“戲看完了,可以散了?!?p> “我看這戲大的很,還沒完呢?!?p> 朝南伊不語。
轉身入門。
院內白影輕笑,躍身消失,融于一片黃昏之中。
朝南伊的房間見不到半鈿銀子,連些碎銀銅板都沒有,更別說銀票賬單房產地契了,在這偌大丞相府整整十六年竟然半點資產也沒備下,光想著嫁人了。
簡直就是白手起家。
連宣紙也都是平常人家的普通宣紙。
提筆,寫下一行雋秀玉字。
“老爺,您回來了”,孫貴遠遠的就迎上來了。
當朝不過二十的王爺非要要休了丞相嫡女,皇帝不管事,夾在中間最難辦的是那個文弱書生一般的太子,攔不住親弟弟的休書,趕緊把丞相請去喝茶。
“嗯,九兒怎么樣?!?,老爺對先夫人是千萬般的疼惜憐愛的,只是這個女兒總不愿和自己親近,一見到她喪妻之痛就泛上心頭,這幾年一直疏遠,不然說不定也不用受今日之辱。
孫貴洞察,“小姐如今已經(jīng)長大了,可以扛過去,其實小姐是很愿意和老爺親近的。”
柳枝劃水的這么捎帶一提,讓丞相心里的愧疚有掀起波瀾。
“今日二夫人還準備把小姐趕出府。”
“大膽,誰敢趕相府嫡女,她這二夫人的位置不想當了。”,朝蘇氣的胡須抖起來,“去看看九兒。”
抬步一雙繡有墨線竹葉的靴子向竹雅軒走去。
竹,是朝南伊娘親生前的最愛。
九兒,是朝南伊娘親起的乳名。
為數(shù)不多的踏進這間雅閣。
朝南伊看了眼孫貴,收斂眼中涼薄的神色,紅唇微揚,“爹爹”
一聲爹爹喊得年過四十的丞相老淚縱橫,愧疚的難以自拔,“九兒,你受委屈了。”
“無妨”,虛掩半刻的冷淡又散發(fā)出來。
“今兒我去見了太子,殿下說破格允諾你去玉堂署讀書?!保县┫嘧?。
這也算皇室的一種補償。
玉堂署本是為宮中皇子公主設的學堂,每年也招收不少官家子女,大多十四五入學,學成而歸,可謂最高學府。
銜云先生主管,帶領幾位先生,名下學徒布遍整個大陸。
但凡入學,皆成才。
原本朝南伊這種廢柴是半份可能性也沒有。
“嗯”,朝南伊應了,本是懶得折騰,但若直拒圣上,估計又得一攤倒霉事。
丞相欣慰的點點頭。
夜幕降臨,街上燈火闌珊。
一黑衣男子落于城樓之上。
“找到藥方了?”
“還沒?!?p> ……
晨曦暖陽傾灑,城門處一匹駿馬踏花而來,鬃毛發(fā)亮,四蹄光澤。
尚書侍郎張遠顯之府,
“小姐,王爺已經(jīng)到京?!?p> 一身穿粉色攏紗薄綢長裙的女子正坐在店內作畫,筆下一副翠鳥唱春圖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春意盎然,鳥雀高歌,可見畫工深厚,唯深閣之中每日得閑磨煉的大家閨秀能描摹出。
執(zhí)筆的玉手被這聲驚得一頓,險些毀了朱雀的眼睛。
溫婉靜謐的臉上表情驟轉,神色變沉,“誰讓你突然進來的,掌嘴?!?p> “小姐”,
那婢女自然知道小姐的脾氣,以為進來通報的是好消息就不會被罰,說不定還能被賞,怎料這樣,猶豫半刻開始自己掌嘴。
清脆的巴掌聲驚飛了鳥兒。
良久……
“說吧,你怎么知道的?!?p> 鵲環(huán)搖晃起身,走到張靜嫻身邊,“王爺身邊的侍衛(wèi)歌言特意先送了話來?!?p> 少女聽見那個熟悉的稱呼,臉上露出一抹羞赧,櫻花色手絹輕掩唇角。
鵲環(huán)看了只覺得是惺惺作態(tài),每次在王爺面前都是一副小女子的溫婉模樣,可私底下對待仆從一直心狠手辣。
前些日子還和表兄弟書信往來,勾搭曖昧。
丞相府,
“我們有多少錢?”,朝南伊在屋里轉了半天。
別說銀子了,這破屋子連銀渣渣都沒有。
朝南伊手里沒錢就莫名的心慌。
“這,小姐,”,墜玉只覺得小姐性情大變,沒想到也不記事了,“二夫人常年克扣,半分也沒。”,說著低下了頭。
“叫孫德過來?!保倥簧硪琅f是一身紅衣,只是少了昨日的嫁飾繁贅,只剩十四歲少女初長成的絕世美貌,驕陽似火般的耀眼下是純染淡雅的氣質,一根木簪隨意勾起發(fā)髻,慵懶愜意。
“是”,墜玉轉身。
“順便給我去街上買個豬蹄,找孫德要錢。”,朝南伊面不改色,仿佛說一件尋常事。
“肘……肘子?”
墜玉微怔,小姐怎么這般不一樣了,猶豫半刻,還是點點頭出去了。
輕掩上門,眉眼中皆是擔憂。
從前與小姐一同吃苦,早情同姐妹,現(xiàn)在卻滿是莫名的清冷。
白菜蚌子
十幾歲的姑娘哪知道,那墻頭的鮮衣少年,策馬而來,早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