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歷夏至?xí)r分,江陵城富人區(qū)。
街道上兩旁的喬木已經(jīng)是郁郁蔥蔥,樹蔭下,斑駁陸離的陽光被過濾得柔和,像星星一樣充滿著詩意。
平整的石板路上,行人寥寥無幾。知了在聲嘶力竭地慘叫,仿佛在控告這個夏天的毒熱,也是在感嘆生命的短暫。
劉府的府苑大門依然煊赫斗峻,只是門口的兩個石獅子似乎也被這毒辣辣的太陽曬得有些無精打采的。
劉府一處僻靜院落里。葡萄藤掛滿了庭院上空,暑熱的天氣,到了這里也消減了不少。
屋里采光很好,陽光充足,并有華貴的擺設(shè),窗上都擺著鑲嵌寶石石的各式鐘表。
里屋有一張華麗的床,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桌子上擺放著精致的茶具和玉質(zhì)的白瓷瓶。
還有一只白色的蠟燭,蠟燭上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屋內(nèi)都是按以前的原樣擺設(shè)的。
劉若山站在院里,斑駁的陽光照在他那國字臉上,說不清楚的陰晴不定,預(yù)示著主人復(fù)雜的心緒。
看著母親為自己布置的住所,還是一如既往的俗氣奢華,她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孩子。
整個院子里靜悄悄的,他站在葡萄藤下想心思。十幾天前發(fā)生的事情還是歷歷在目的。
整個捉捕他前二舅媽的行動,以失敗而告終。江陵城的軍隊出動了三千鐵騎,回來了一千五百人,去了一半。
校尉以下基層軍官傷亡數(shù)十人。自己的弟弟劉若水至今臥床不起。
想到那時的情景,靈魂里還是充滿了戰(zhàn)栗。無助,怯懦,螻蟻,羞惱,所有的負(fù)面情緒涌上了心頭。
當(dāng)時在三里外的劉若山看著那些古怪“燈籠”,他只能用這樣的詞語來形容。
它們瞬間從近乎靜止的狀態(tài),達(dá)到一種高速的狀態(tài)。比他見過的任何速度見長的法寶都要快。
在他的眼睛里留下了殘影,甚至都留不下殘影,自己是看到這些“燈籠”從一個地方消失,直接出現(xiàn)在騎兵部隊面前。
那中間的運行軌跡,自己看不見?;蛘哒f眼睛捕捉不到。
如果何平在他身邊,一定賤兮兮地告訴他,根據(jù)科學(xué)家觀測,球形閃電的速度最快兩萬千米每小時。
自己這樣的修真者都是這樣,可想而知那些騎兵,雖然是久經(jīng)鍛煉的軍隊。但說到底還是凡人。
燈籠們迅速從他們的身體穿過,留下了所有的殘缺不全的身體,沒有鮮血,接觸的地方瞬間碳化。
戰(zhàn)場上沒有吵鬧,沒有聲音,所有的一切在一分鐘內(nèi)完成。
這些燈籠就像一群玩耍的孩子在玩游戲。嗯,老鷹捉小雞的游戲最恰當(dāng)。
它們在騎兵隊伍里,飛速地穿梭,你追我趕,所有的人和馬,在它們面前都算不上障礙物。
周圍的騎兵游擊隊被它們掃了個遍,興起之時,一些活躍分子沒了目標(biāo)。
又箭一樣沖出去,荼毒了駐扎在數(shù)里外的大部隊。
隨著一聲嗷嗚的虎叫,這些燈籠才像玩倦了的孩子,開始?xì)w巢。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所有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反應(yīng)過來時,已經(jīng)是阿鼻地獄。
王達(dá)喜嘴里吶吶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鞭D(zhuǎn)而就是狂笑,這一次是他的主張,回去后,城主大人肯定不能放過他。
即使大公子肯好言說兩句,也是無濟(jì)于事。江陵城有三萬軍隊,但只有這次來的三千鐵騎是精銳,其余都是二線的衛(wèi)戍部隊。
一下子損失那么多,城主大人把他抄家滅族都賠不起。要不是江陵城是個商業(yè)繁榮的城市,一般的城市可養(yǎng)不起三千鐵騎。
目下的處境,瘋吧,裝瘋吧。興許能博得府中貴人的惻隱之心。
于是王達(dá)喜瘋了,涕淚橫流,眼珠泛白,嘴里竟是合不上的直流口水,面目猙獰,扭曲不已。
要不是親兵們拉著,早已是滿地打滾,丑態(tài)百出了。
看著主將的樣子,劉若山可沒有問罪的意思。他的地位超然,接過了軍隊的指揮權(quán),第一個命令就是撤退,全速撤退。
幸虧這次輕裝上陣,沒有帶什么太多的輜重。撤退得很快。留下了一地殘缺不全的尸體和儀仗,兵器等。
去時三千余,來時一千五。去時旌旗招展,鑼鼓喧天。來時敗兵殘將,偃旗息鼓。
江陵城的百姓見了,都是心里打鼓,肯定是遇到了極厲害的敵人,會不會趁機攻城,城里一日數(shù)驚。
劉若山進(jìn)了家后,一直閉門不出,意志有點消沉,這種壕溝一樣的差距,連敵人都沒看到,就被打敗的事實,讓天之驕子的他有點受不了。
父親劉存厚正在忙著軍隊的后續(xù)處理事宜,包括傷亡部屬的撫恤安慰和追責(zé)失責(zé)的將領(lǐng)。
城里民心不穩(wěn)也是急需解決的問題,他可顧不上解決成年大兒子的心理問題。
劉若山手中的惡來突然顫動,提醒現(xiàn)在心神失守的主人,有外人來了。
院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瘦小的老者束手而立,態(tài)度謙卑恭謹(jǐn)。他是劉府的大管家焦大。
“大少爺,老爺那邊叫大少爺去榮華堂議事。”
“好的,稍等,容我更衣?!?p> 劉若山換了一身常服,隨著管家焦大走出了院門。
一路上兩人都是沉默寡言,焦大是性子謹(jǐn)慎,大公子雖說庶出,但是人中龍鳳。
其母卻是驕橫的母大蟲,對下人無體恤之意。對老爺也是,不伺候了不說,平日也不謹(jǐn)言慎行,言必稱我的大郎如何如何?二郎如何如何?我的妮妮如何如何?
劉若山則是心里藏著心思,加之也不會在家久居,不會太在意下人的態(tài)度和感受。
走到一處回廊,前面是三米高的假山,綿延50米,在宅內(nèi)也是一處別致的景色。
兩個下人在假山背后嚼舌根,議論主人的是非,聽著似乎是關(guān)于十天前的那場大敗。
說什么,此事皆因劉李氏而起,大公子受挫,劉家平白受了牽連,家主生悶氣,因此杖責(zé)罰俸了好幾個不長眼的下人,云云。
管家焦大已經(jīng)是臉黑得和鍋底一樣。聽這兩個兔崽子越說越起勁,怕后面的話更難聽。
忙從假山后面繞出,嘴里連疊聲地罵出來。
“不長眼的,天殺的奴才胚子,敢在這里議論主子是非,趕緊去管事房領(lǐng)家法,張嘴二十?!?p> 他嘴里是責(zé)罵,實際上是維護(hù),他要趕在大公子發(fā)作之前,處分了兩個家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