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寧,云貴總兵府內(nèi)宅,申時,上官桐沁一襲白衣,平躺在床榻上,臉色土灰,瘦的厲害,多年的折磨已經(jīng)讓她接近油盡燈枯,鄭豪公子從遼東請來的神醫(yī)柳三變正坐在床邊的矮椅上給她把脈,司馬雯睿和上官一葦在一旁站立,云貴總兵秦子進的夫人坐在附近的椅子上,由丫鬟伺候喝著茶,臥房的門開著,燕南天、鄭豪和離歌她們?nèi)齻€女孩在房外站著等著消息。轎子山事后,劉懷讓全城搜捕“賞竹軒”逆犯,秦子進本來就對此人沒有好感,前幾日還撤了私自調(diào)兵的建寧兵馬守備正使陳良柯,讓二兒子秦毓鵬暫代,加上司馬雯睿入府后乖巧懂事,還給秦家添了長孫,深得秦子進老夫妻喜愛,索性就派人把上官桐沁一行接入總兵府安頓,“賞竹軒”總管張焱森和幾個下屬安插進了秦毓鵬的親兵營。柳三變診病,老夫人親自旁觀,也是為了自家久病的女兒。
須發(fā)皆白的老人把脈耗去了整整一柱香的功夫,幾番搖頭,幾番沉思,他的舉動牽動著所有人的心,把完脈,沉吟良久,老人面色沉重的開口:老夫行醫(yī)快四十年了,第一次花了這么久把脈,這孩子脈象奇弱且十分詭異,好在我還算年輕,倘若再過三年的話,就真的摸不出來了。事前聽聞她是被人下了蠱毒,毒蟲寄居腹中近三年,且毒蟲刁毒,殺之不能,驅(qū)之不行,只能靠毒藥喂蟲而養(yǎng)之,無疑是以身伺毒,現(xiàn)在的脈象看這孩子陽壽看來不足半月了,她自身的體質(zhì)和臟腑已經(jīng)無力自己承擔驅(qū)蟲,因為毒蟲隨時會啃破她的肚腸,老夫苦思良久,想了一個辦法,但需要針灸和內(nèi)力高手配合,可活下來的可能不到五成,老夫醫(yī)名“三變”,可這一次只能一次,而再無調(diào)方換藥之機會,不知這孩子和幾位愿意一試嗎?上官桐沁弱弱的回答道:三年了,我?guī)缀跎蝗缢?,死又何懼,老先生盡管醫(yī)治,治不好便也不用再遭罪了!燕南天猶豫著不敢拿主意,鄭豪說道:老人家盡力去做吧,萬一不治算是上官姑娘的解脫,倘若成功那可就是不止救了一條命呀,需要大家做什么您就盡管吩咐!
柳三變理了一下思緒,開始布置:少將軍夫人著人去找斷腸草、雷公藤、鉤吻、砒石、鶴頂紅、番木鱉、夾竹桃、天然砒霜、烏頭、毒箭樹、雪上一枝蒿等11味毒藥各20克,同十斤清水一起入大鍋熬制半個時辰,熬藥的人要蒙住口鼻,半個時辰換六人熬藥,千萬小心熬藥之人中毒,另尋鴆酒二兩備用;糯米加入砂仁、木香、黨參、白術(shù)、茯苓、黃芪各5克熬成一碗米漿晾至溫和,此為甲藥;仙鶴草、血余炭、蒲黃、三七、白茅根、地榆、白及各5克加清水熬成一碗晾至溫和,此為乙藥;另外,止痙的重樓、拳參、祛瘀的金蕎麥,大血藤、消癰排膿的敗醬草、馬勃;利水消腫的半邊蓮、白花蛇舌草、消癰散結(jié)的山慈菇,斂瘡生肌的白蘞、涼血的玄參、水牛角,按我寫的劑量方法熬好待用(此為丙藥);每種藥務(wù)必標注清晰無誤,再尋一位內(nèi)力高手待命,另備一洗澡的木桶,洗刷干凈,備好擦身毛巾和備用被褥、衣裳,用過晚飯,戌時開始!老夫人吩咐下人去抓藥,燕南天一旁說道:毒藥中稀有的幾味我?guī)Я耍枰M管拿去。
閑言少敘,戌時,開始,臥室外的人心急如焚。按照柳三變的安排,屋內(nèi)還留下了司馬雯睿、上官一葦、醉紅塵和燕南天四人,洗澡的大木桶注滿了半熱的水,司馬雯睿和上官一葦扶著穿著緊身肚兜和短褲的上官桐沁坐在桶中,醉紅塵先把毒藥熬成的水和二兩鴆酒倒入桶中,柳三變口鼻蒙著厚布在旁指揮,其余幾個都是用毒高手,毒水蒸汽雖烈還是能應(yīng)付的。一陣強烈的翻騰,毒水中的熱氣升騰起來,上官桐沁面色由土灰變成黑青,嘴唇烏紫,豆大的汗珠崩流。柳三變把著桐沁的手腕脈門,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突然一聲喊:毒蟲正受用,喝甲藥,醉紅塵馬上把藥喂進桐沁口中,藥進腹中半盞茶功夫,柳三變再喚:扶起小姐,躺在床上,按住雙手,燕公子,擊打小姐胃部,逼出毒蟲,務(wù)必全力!司馬雯睿和上官一葦扶起桐沁躺在床上按住雙手,燕南天雙掌橫拍,掌力加內(nèi)力千鈞迸發(fā)!啊的一聲慘叫,上官桐沁噴出一口濃濃的帶著腐肉味道的黑色污血,兩條一寸長,黑紅相間的多足硬殼長蟲飛到地上,猛烈翻滾著,被醉紅塵飛針瞬間釘在地上。柳三變再喊:紅塵姑娘,用你的飛針封住我說的六個穴位,止住咳嗽和干嘔,然后馬上扶起小姐喂進乙藥,又是半盞茶功夫,柳三變試了試桐沁的脈象:馬上喂進第一碗丙藥,給小姐換好衣服,蓋好被子,半個時辰再喂進第二碗丙藥,之后沒每半個時辰喂一碗丙藥,直到明日辰時,現(xiàn)在就看這孩子的造化了。
次日辰時,喝完第九碗丙藥的上官桐沁醒了,臉色極差,但總是醒了。柳三變認真為她診了脈后,松了一口氣,興奮的對大家說:這孩子命大,總算是活過來了,我再開一個方子,一個時辰喂半碗,連喂三天,每天灌些稀米湯,好生靜養(yǎng),三日后,燕公子就可以給她解毒調(diào)養(yǎng)身子了,到時我再開方子,老夫計算,有半年光景就能大體痊愈,可習(xí)武動內(nèi)力之事還得一年!,眾人齊聲歡呼著,齊齊拜謝著老神醫(yī)。燕南天虛心請教:老神醫(yī)神乎其技,晚輩懇請指教,柳三變笑道:燕公子,其實這也是老夫的無奈之舉,你看這蠱蟲,觸角和牙齒如此鋒利,平日里在上官小姐腹中也是有意無意的勾著肚腸,多年來小姐的腹中肯定傷痕累累且被毒浸泡的如同紙薄。我先讓小姐全身浸于毒水中,使蠱蟲舒服放松,起碼觸角和牙齒于肚腸接觸變少些,然后灌進糯米水和養(yǎng)胃的湯藥,讓毒蟲泡在粘水里,之后燕公子逼出毒蟲,但毒蟲也會劃傷腸壁和咽喉,隨后我讓紅塵姑娘用針封住小姐穴位并馬上灌進止血的湯藥,護住被損傷的肚腸,最后喝進消腫化瘀生肌解毒涼血的湯藥,徹底穩(wěn)住身體,也賴上官小姐畢竟習(xí)武多年,不然換了別人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燕南天拜服!
這時,云貴總兵秦子進攜夫人和小兒子秦毓鵬來到柳三變身前,齊齊下拜,嚇壞了柳三變,秦子進身穿緊身練功便服,五十出頭的年紀,身材魁梧,濃眉闊口,一臉正氣:老神醫(yī)呀,老夫戎馬一生,只拜過皇上、爹娘和自己的主將,現(xiàn)今拜您,求您救救小女吧!老夫人抹著眼淚施禮道:小女臥病十幾年,遍尋名醫(yī)未果,這兩日親見老神醫(yī)的神跡,懇請老神醫(yī)發(fā)發(fā)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