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馮家從東村請來的風水先生經(jīng)過半天的羅盤定位,總算在村中原來的井東十幾丈處選了個位置,做好了標記,并架上了轱轆。這一造福鄉(xiāng)里的工程即將開始,可誰料在人工都已經(jīng)選定好后,馮林才將自己家的工人孫金非又加了進去,也就是那個逃荒來的老漢,說是田里的活不多,添個人添份力氣,省得天天在家吃閑飯。多了個人那群挖井工人自然不會多說什么,可誰也不知道他馮老爺是怎么想的,卻不知這一切可是有緣由的。原來前一日晚上,馮林才想著家里的孫來娣這丫頭,心里癢兮兮的,前兩天田不滿到家時已經(jīng)下了口,如果自己再不下手,難保哪天這嘴邊的肥羊就被別人弄了去,到時候又不好為了一個丫鬟和他人翻臉,所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于是他便半夜里跑到孫丫鬟的房間,對她說了想讓她續(xù)弦,家里的老婆子已經(jīng)瘋了,你如今在外鄉(xiāng)多虧了我馮某人收留,才能衣食無憂,我能看上你呢是你的福分,等到我百年之后,如果你能為老馮家留個一男半女,那家產(chǎn)還有你的一份,豈不好過做下人?那孫丫鬟雖說也想找個依靠,可面對眼前的這個老頭還是無動于衷,這可是都能做她爹的人了,這以后自己的人生還長,可怎么熬?她想找一個年輕力壯還能養(yǎng)活她的男人。于是便婉言拒絕了馮老爺。這馮老爺好話說盡,她也不同意,一時竟然準備來個霸王硬上弓,就拖住來娣上了炕,一把扯開她衣服,那丫鬟也不敢喊,只得像個被獵人抓住的兔子一樣拼命扭動身子,可她這越反抗,馮老爺卻越興奮,眼看就要扯下她的棉褲,哪里想到這丫頭膝蓋一頂,正中馮老爺?shù)难澮d,這老爺立刻就如同鹽腌的螞蝗,疼得在床上直打滾。就從這件事后,馮老爺一看見這孫丫頭就恨的牙癢癢,卻還不能和別人說,這氣也自然而然地撒到了孫金非這老漢身上,讓他去挖井,這是巴不得送他的命嘞!正在村里挖井的時候,這李家慶做工的糧行里出事了。張家糧行以往每個月都要去進一次糧食,現(xiàn)在北方鬧蝗災,進不到糧食,而且糧價還一天比一天貴,沒辦法張老板只好親自出馬,跑到了南方江南地區(qū),找了好多與他之前有生意往來的熟人,這才以三兩銀子一石進了一批稻谷,總共花了一千二百多兩白銀,這可是張家所有的身家了。要說這糧食是多貴?給各位算一算,光緒初年,市面上稻谷每升七文,則每斤僅有五文左右,按官方規(guī)定每石百二十斤算,合價為五六百文,合銀四至六錢。光緒二年,稻米漲到每石一兩銀左右。再到今年,這糧價更是漲的離譜,直接翻了三倍,這還是進貨價,如果零賣還不止。要知道,當時一個縣令一年的收入除去俸米等等之外,俸銀也才四兩一個月,就是朝廷正一品大員,一年的工資也才不到兩百兩銀子。如此算下去,一個堂堂縣令,如果沒有其他收入,僅僅憑拿的俸銀也只夠一家人勉強糊口而已。就是這么貴的糧價,張老板也是牙咬在肉里,拼了全部身家才進的貨。本指望在這大漲的行情下賺上一筆,可誰料,就在幾輛糧車行至山西邊界之時,被路上上千人的流民一搶而空。這可是給了張老板一個晴天霹靂啊,攔?那么多人怎么攔?跑?那么重的糧車怎么跑?當幾個伙計把張老板抬進家門時,張老板已是奄奄一息。鎮(zhèn)上糧行的存貨賣完了,也沒有新貨,這張小婉還要忙著照顧他爹,店里的其他伙計也都結(jié)了工錢自謀出路去了,只有李家慶一個人陪著小婉料理鋪子和家里。這好好的一個店鋪,轉(zhuǎn)眼間就要樹倒猢猻散了,任是誰不感慨萬分。當家慶回家和他娘和家聲說起這件事時,他娘的嘴里也是直念“妖孽啊,造孽啊……”家聲心里頭也替他哥、替張老板難過,可他心里明白,難過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隱隱地他心里生出深深的擔憂,如果家里的糧吃完了,如果他們村里的田地也是顆粒無收,他們會不會也去逃荒?會不會也去搶糧?還是等著餓死?他沒有答案。心頭煩悶,他便拉著他大哥去村里溜溜。倆人走在鄉(xiāng)里,幾個路人和他們打著招呼,忽前邊傻二槐大聲喊“死人了,死人了,”家聲一看正是村里挖井的方向,趕忙跑了過去,幾個人正拿著鏟子拼命挖泥,原來是井塌了,人連轱轆上的土簸箕一起被塌陷的土埋了下去,家聲問:“是誰被埋在下邊?”一人告訴他是馮老爺家的長工,姓孫。家聲想了起來,正是那個逃荒到村里的老漢。幾個人大概挖了將近半個時辰,這才摸到人身,一人用繩子摸著穿過孫老漢的腰,另一邊讓人使勁揺轱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把人拉出井口,眾人一看,只見孫老漢的口里、鼻子里、耳朵眼里都塞滿了泥土,家聲趕緊大體地掏了掏嘴鼻里的泥土,一摸身子還溫熱,然后吩咐眾人趕緊將人抬到馮家去請郎中。馮林才看了一眼抬過來的孫金非,心里非但不急反而一陣暢快,壓在心上多日的石頭被搬開了。孫來娣哭著跪在他面前:“老爺,求你救救俺爹,求您救救俺爹,以后俺爺倆給您做牛做馬,下輩子還給您做牛做馬來報答您!……”馮林才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這個女子,昂起頭:“晦氣,連干個活都能把自己埋土里,真是個賤命!”可憐那個孫來娣,扶著他爹的身體,對著馮林才不停地磕頭,頭上都磕破了皮滲出血來,馮林才看了一眼,笑著說:“我不敢要你給我做牛做馬,我怕你尥蹶子踢我哩!”孫來娣一聽,就知道提的那晚的事情,她明白老爺?shù)囊馑紵o非就是讓她做小,眼下爹已是命懸一線,也顧不得想許多,就對著馮林才說道:“老爺,只要您找人來救俺爹的姓名,以后你讓俺干啥都行,干啥都行!”“干啥都行?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耍賴?!睂O來娣早已亂了方寸,點頭道:“干啥都行,干啥都行!”馮林才心得意滿,哈哈一笑:“早點這樣,你爹也少受了許多苦,何必呢!”說著叫馮四去找郎中,又讓人把孫老漢抬到下人屋里去。許郎中挎著小箱子急沖沖地趕進馮家,一探鼻息,似有似無,讓人將老漢俯面向下,拿出幾根銀針用酒火燒過,然后在背上插上了幾針。片刻過后,將銀針拔出,郎中再把了脈,輕聲嘆了一口氣,對孫來娣說:“閨女啊,你爹怕是不妙啊,被壓得太久了?!睂O來娣一聽就淚如雨下,跪在地上:“先生,求你救救俺爹,在這世上我只有爹一個親人了,求求你了……”“哎,不是我不救,你也看到了,我也給他施了針,可是他的脈相還是細若游絲,我怕你爹他撐不過去??!除非……”“除非什么?先生您告訴我怎么做?”“除非用人參給他吊氣,或許還有活的希望??!”人參?孫來娣一時心里犯了難,這人參她只有聽過可從沒見過,況且這個肯定很昂貴,不要說現(xiàn)在這情形,就是換在以前在家也不見得買得起,唯一的辦法只有求馮老爺了,想到這兒,她便爬起來向外沖去,她只能去求馮老爺?!笆裁?,人參?”馮林才一聽孫言,果然臉色一變,“你可知道人參現(xiàn)在是個什么價錢?莫說是你了,就是馮四一年的工錢也不夠買一支的,你倒好,來個獅子大開口!”“老爺,只要你幫我這次,從今以后我給你做牛做馬,永世不再出這馮府,求求你了……”馮林才見著如此,忽然心里一動,既然有了這機會,不如今日就把這女子騙到手,成了好事,而且是沒有名分的那種,不錯,他要她以后都是他的奴隸,白天替他干活,晚上服侍他就寢。想到這里,他就說了一句:“人參我有,也可以給你,不過我要你今天晚上到我房里來,你可愿意?”孫來娣心中此刻無盡地委屈,她恨不得立刻一頭撞死在墻上,可是她不能,他爹還等著她救命,她的牙已經(jīng)將嘴唇咬出了血,終于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去!“好好好,”馮林才見已經(jīng)得了手,便也不在為難孫丫頭,自己進入房去,從鎖著的柜子里拿出一支小手指頭大小的參,用紙包著給了孫來娣:“你去廚房,讓胖嫂教教你怎么熬人參!這是稀罕物,可別熬壞了!”然后就哼著小曲溜達了出去。當天夜里,這馮林才終于如愿以償,看著自己惦記的肥肉終于被吃到嘴里,眼睛里都放出光來。不管這女子的心里怎么想,也不管她眼睛里落的淚,他只是要狠狠羞辱她。這一夜,孫來娣她就像一個褪皮長大的毒蛇,在今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在這個侮辱時,她心里的仇恨都能讓她吐出蛇信來,總有一天,她會咬死他。這幾天,孫來娣天天按照廚房胖嫂教的方法吊人參,他爹喝了幾副藥后,感覺有了好轉(zhuǎn),孫來娣對胖嫂也是千恩萬謝,卻不知這支細參已放置多年,功效也已經(jīng)減退,更不知胖嫂背過人來就和別人說:“呸,這個狐貍精,以為年輕有幾分姿色就勾引老爺,求著讓老爺要,不要臉,要不是老爺讓教他熬人參才懶得理這個妖精?!睅讉€長工聽了打趣說:“這個妖精誰不想去睡她一睡,看那整天挺著兩個球在那晃啊晃的,真是個扎眼。我要是能和她快活一晚,死了也算球了?!迸匀苏f得多了,也漸漸傳入了來娣的耳朵里,開始的時候她還會一個人偷偷找個地方抹眼淚,向還昏迷著的爹爹訴苦,可是漸漸地她什么感覺也沒有了,她只知道天天晚上都要像個狗一樣被那老頭呼來喝去,任他羞辱,她發(fā)誓要毀了這個老頭,她要毀了這個讓她暫時衣食無憂卻充滿屈辱的家。終于在一個晚上,當馮林才正在用那根拐杖抽打她的時候,聽見有人喊:“快來人吶,死人啦,快來人哪!”那一刻,孫來娣心中竟然萬分平靜,他不用去看就知道那個死人就是她爹,此刻的她心中沒有一點波瀾,她早就望著她爹死了,人參湯吊了這么多天,她已經(jīng)受夠了,天天在馮林才的淫威下,她也習慣了,也許少了個牽掛她更加方便實施她的計劃。所以這一刻來臨,她就像沒有聽到,馮老爺笑著,嘴里用最骯臟的話罵著,最后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天亮的時候,她平靜地看著他爹的尸首被眾人搬來搬去。馮老爺很滿意這女子對自己的服侍,所以就請來木匠做了一口上好的檀木棺材,漆上了大金的壽字,并請了十幾個和尚念經(jīng)打齋,長達七日七夜。而且馮林才還請了村里的一些老人來,連馮家三老也來了,門口的白棚從馮家院子一直延伸去幾百步遠,放滿了各家各戶送的白花、白帆、白布,村里人只要來祭奠了上了禮金的,便可拿走馮家備下的手禮,并在下葬之日來吃流水席。田不滿也來了,馮永福也回來了,他們不知道為何馮林才將一個下人的葬禮辦的如此隆重,可是他們從下人的談話里似乎聽到了什么。就在這七天里,趁著馮林才不在眼前,孫來娣竟然主動勾搭了田不滿,她用盡渾身一切招數(shù)來對付這個垂涎她的男人,白天、黑夜,馮家下人房里、灶門口、河溝邊、田野里,甚至是棺材旁邊,只要沒有人她都不忌諱,每一次嗩吶聲,她的心都像被扯碎。馮家下人的辱罵,冷言冷語,她只是冷笑作罷,只有用這樣的方式,她才感覺狠狠地羞辱了馮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