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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荒1877

第十六章 監(jiān)守自盜 小婉被搶

奇荒1877 東皋客 5036 2020-03-27 16:15:46

  短短十幾日,熊七已經(jīng)從山下收攏了不少的難民上山,從當初的幾十人到現(xiàn)在的三四百人。有了人馬,他們又繼續(xù)搶了不少大戶家的糧草和馬匹牲口,漸漸地山下開始傳:熊七到,大戶跳,熊七搶糧到,全都能吃飽。

  而在馮家溝,村民的粥是越來越稀,直到有一天,去馮家糧倉拉糧的人告訴家聲說:馮家人說縣里賑濟的五十石糧已經(jīng)全部領完了。

  家聲翻開賬本,發(fā)現(xiàn)前數(shù)十日所領才將近一半,怎么會沒了,夫子讓他前去倉房里查看,一眾人跟著他來到馮家。馮四并不肯開門,只是隔著門大喊:“縣里的糧沒了,都吃完了?!北娙四睦锟下?,一擁而上把個馮家大門擠倒在地,便穿過院子來到最后面的倉房。只見倉房門前,孫來娣叉著腰立在那里:“你們要造反嗎?不知道這是馮大人的家,若是讓大人知道了,你們這是要殺頭的哩!”

  家聲大聲道:“糧食進出皆有賬簿,如今縣里的五十石糧明明才領取了一半,如何告訴我們自己沒了。今天我前來就是受吳先生之托盤點糧倉?!?p>  其他村民和聲道:“盤糧…算賬…”

  馮四邁著那短腿,氣喘吁吁擠進人群:“今天我們家大人不在家,就算你們要盤點也必須等我們家大人回來吧?!?p>  李三大罵道:“放你娘的屁,我們都在等米下鍋,難不成你們家大人一天不回就讓我們餓一天?還是說讓我們在馮家吃飯?”

  馮四一聽,這擺明了今天不讓他們進去盤點,他們就要賴在馮家不走啊,便看著孫來娣心生為難。有的人見事情僵持干脆就找地方坐下,嚷嚷著今天不走了,馮家管飯了。

  孫來娣無可奈何,便對家聲說:“盤點可以,但是只能讓你一人進去,萬一他們哄搶這原來家中的糧食,那該如何收場?”李家聲聽了便回:“可以,只需我和你們馮家一人陪我進去即可”

  馮四這才開了門。這糧倉共三間,高約三丈,原本作為村里的糧倉,用于收繳皇糧時存儲之用,為了安全起見,便蓋在了身為村頭的馮家院子正屋后面。家聲一看這滿倉的糧食堆的兩人多高,疑惑道:“這滿倉的糧你們?nèi)绾螀^(qū)分?”

  馮四:“家聲啊,你有所不知,縣里來的糧袋上大多有官府的印記,再說了,縣里的就是谷子和稻米兩樣,可我們這倉中,現(xiàn)在都是麥子和苞谷雜豆,并無谷米。不信你驗驗?!闭f著便遞上了一根糧釬子。

  家聲用糧釬子的尖頭一下插進麻袋中,輕輕抽出,把帶出來的糧倒入手中,果然是麥子。他又從上到下,里里外外抽驗了數(shù)百袋,可都沒有谷子或稻米。這倒奇怪了,家聲心道,他抽的這數(shù)百袋都是隨機的,馮家斷無做假的可能,難道是賬簿記錯了?

  他滿心疑惑地走出倉庫門,一伙人圍上來問他怎么樣,他搖了搖頭,把里面的情況和大伙說了?!吧??真的沒了?這可怎辦?。俊薄斑@回可真要餓死人了…”

  孫來娣得意著讓馮四鎖上了門,對村民說道:“我說了縣里的都已經(jīng)被你們吃完了,你們還不信,這回怎樣?都回吧,院里太擠了!”一群人唉聲嘆氣正往外走,忽然聽到一聲:“她騙人,她和馮四把你們的糧賣了!”這一聲恰如平地一聲驚雷,眾人都愣住了。

  家聲抬頭一看,卻是永蘭,他趕忙過去拉住永蘭的胳膊:“蘭妹,你說的可是真的?”

  永蘭抬著頭,望著家聲,一字一頓道:“家聲哥,我說的都是真的。我親眼看到那天晚上她讓馮四帶了幾個人把縣里送來的谷子拉到外面賣了的?!?p>  家聲一轉(zhuǎn)身,對著馮四吼道:“馮四,是不是你賣了大家的糧?”

  孫來娣在旁邊指著永蘭大罵:“你這個小蹄子,真是個賤種,胡說八道血口噴人,你什么時候看到了?你……”

  家聲指著她:“她是這馮家的小姐,你算個什么東西敢這樣罵她?要不是看你女流,我早就對你不客氣?!睂O來娣一看便悻悻地閉上了嘴。

  一邊馮四早已經(jīng)被眾人拽頭發(fā)的拽頭發(fā),扯衣服的扯衣服,他臉上更是開了花一般,最后被脫了個精光綁住扔在了地上?!罢f吧,馮四,糧是不是你賣的?如果不說今天就把你給燉了。”馮四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嚇得亂抖,用力地扭過頭來:“李三你敢,等馮大人回來看怎么辦你?”

  家聲走過來對他道:“克扣賑災糧,恐怕是什么罪名你也不知道吧?如果讓縣令大人知道了,不知道你們馮大人會怎么樣呢?可別忘了,當初縣令大人可是親自給吳先生送來了匾額和糧。”說罷就讓人去架鍋燒水。眾人剛拖著他走了幾步,他就順著腿跟流下一灘騷尿來,拖了幾尺遠,哭喊著:“家聲,饒命,我交代,糧是我賣的,是我賣的?!比缓蟊銓⑺绾伟胍雇狭思Z去鎮(zhèn)上的情形說了一遍,唯獨瞞著的就是孫來娣的主使和賣糧的銀子都換了鴉片膏了。

  聽他交代了,眾人看向家聲,看他如何處理,上次一個李三斤偷了幾斤糧便逐出了村子,今天鬧這么大,還不是要命。家聲讓眾人先看著,他心道就憑一個馮家得下人不可能有膽量偷糧去賣,必定有主謀,可這馮永福又是個官家,便去請先生出個主意。

  夫子一聽,氣的滿臉通紅:“這真是監(jiān)守自盜,有辱斯文,氣死老夫了?!?p>  “先生,我怕是這背后有人指使呢!”

  夫子考慮了片刻,說道:“不管怎樣,都是他馮家不是,你們且先把馮四看押起來,然后派人去縣里請馮典吏回來,查個清楚,我們等靜觀其變吧!”

  家聲依言將馮四看押在學堂的雜物間,并讓眾人去馮家拉回了三十石糧放到學堂內(nèi),眾人見解決了吃飯問題也樂得坐觀其變。當夜馮永福就帶著幾個縣衙幾個官差趕到了家。

  孫來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大人,如今這些人都騎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難道就讓這群刁民欺負我?”

  馮永福盯著她:“你老實告訴我,是誰讓馮四偷賣糧的?”

  孫來娣見狀,心知瞞不過,便說:“大人,糧是我讓馮四賣的!”

  “你好大膽子。你可知道,如今上頭三令五申,不得假公濟私、肆意拖延賑糧,更不能貪贓枉法、私吞公糧,否則都是大罪啊,弄不好要掉腦袋的。前幾天聽說巡撫曾大人向朝廷上了一疏,參了兩個地方官吏,一個是吉州知州段鼎耀,其人將省局撥解賑銀膽敢扣留不發(fā),玩視民瘼,忍心害理;另一個是代理榮河縣知縣王性存,借罰捐賑為名,借端侵漁,還試用縣丞郭學海,委解糧石,假公濟私,任意遲延,曾大人請了旨將他們一并革職,歸案審訊,按律定擬,以重賑務而儆官邪。還有陽曲縣的倉書李林儒,在承辦粥廠放賑中侵盜米糧二十石,就被曾大人下令就地正法。這些人哪個比我的官小,還不是照樣受了刑罰,你讓我如今如何?”

  孫來娣聽他這么一說這才慌了神,忙跪下到:“大人,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若不是大人天天在外做官,放我一個人在家,奴又怎么會犯下這彌天大禍來?”

  “這家里也不缺你吃,也不缺你用,你為何要去賣這糧食?”

  孫來娣拖著他的手:“你放我一個人在家,這左鄰右舍又不來往,我自是寂寞,唯一的愛好就是抽一口福壽膏。是,家里不缺吃用,可我干什么都要等你拿銀子,我怕麻煩,就讓馮四賣了這糧換了福壽膏了?!?p>  馮永福一聽,更是火不打一頭來,“福壽膏福壽膏,你就為了這一口如今將我都送進大獄了!”

  孫見他這樣,心里干脆一橫,軟的不吃來硬的,叫道:“好,你不管我死活也沒關系,我大不了明天就和那群刁民承認,是我指使了馮四的,和你馮大人無關,讓他們把我拿去正法了,這可合你的意了吧”?

  馮永福一看她那梨花帶雨,心頭又一軟,想了半天,這才問她:“馮四可交代出了你?”

  她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否則我現(xiàn)在恐怕也被關起來了。”

  “好,你且在家等我,我去學堂看看?!闭f著就帶兩個衙役去了學堂。

  家聲正在附近巡夜,馮永福見他說:“家聲,我想去審一審馮四,明天我還要趕回縣衙?!?p>  家聲開了門,想要一起進去,永福說:“怎么,你還不信我,我是朝廷命官??!再說審理案子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p>  家聲聽了只得作罷,直到第二天一早,卻發(fā)現(xiàn)馮四已經(jīng)吊死在了房梁之上。

  馮永福一早就用鑼鼓通知了鄉(xiāng)民到戲臺前,將手中的一張摁有紅泥的供狀展示給眾人看,說偷糧一事已經(jīng)查明,是馮四私下里背主做出的監(jiān)守自盜,馮四業(yè)已供認不諱、簽字畫押,他們將會被帶回縣衙大獄。馮家為了補償鄉(xiāng)親們,除了昨天從馮家拉走的糧外,還會再加十石助馮家溝賑災。

  家聲知道,這十石糧讓村民們不會再去想追查真相,因為再大的真相也沒有填飽肚子來的實在。他們永遠不會知道馮永福殺人滅口的真相,在得知馮四的死訊后,他們只會吐一口口水,說一句報應而已。

  馮四被馮家草草地埋了,后來又有人說看到他的尸體被幾條不知是野狼還是野狗的刨出來,把肉啃食得精光,只剩幾根大骨頭棒子,也許這就是他生存與死亡的最大意義。

  永蘭在馮家的日子越發(fā)難過,孫來娣讓下人給她餿了的飯食,二哥馮永貴根本不管她,大哥馮永福從來就不喜歡這個丫頭,所以后來她除了睡覺,幾乎就不回家了,和其他人一樣,喝賑棚里的粥。

   大青山熊七的人馬越來越多,由于李三斤救過熊七,所以熊七對他很感恩,而他又圓滑地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所以后來上山的人也挺喜歡他,加上他喜歡出鬼點子,大家便給他封了個“軍師”。

  這天王活廝和董老玉倆人吃完飯,打著飽嗝問李三斤:“軍師,接下來有啥子想法,說說。”

  李三斤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兩個人當初是從任宅死里逃生來的,心里還記著那些同鄉(xiāng)親人的仇恨,如果能助他們一臂之力,他們也許會和別人一樣尊重自己,想到這便脫口而出兩個字:報仇。

  果然,董老玉和王活廝立刻坐得直直地,眼珠子瞪大望著李三斤:“咋個報仇?”

  李三斤得意一笑:“你們說我們的仇人是誰”?

  董老玉說:“自然是官兵了”!王活廝說:“還有任家的人!”

  “那我們現(xiàn)在能去找官兵報仇嗎?”李三斤翹起二郎腿,抖得辮子直跳。

  王董二人想了會搖了搖頭。

  李三斤忽然用手將他們二人拉近得三人頭靠頭,說:“所以我們要先去找那個老東西報仇!”

  王活廝:“可是七哥恐怕不肯呢”

  董老玉一拍他腦袋:“你不會別讓他知道?三斤兄弟,你說說,咱們怎么辦?”

  “今天夜里,你們各叫上自己五六個人,帶上家伙,備好馬匹車子,咱二更出發(fā),三更趕到東關村任家,這老頭肯定想不到咱會再去,我們搶了東西就把那一把火燒了。豈不是快活??!明天天亮前我們肯定能趕回來,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七哥也不能怪咱們了?!?p>  當夜,果然有村民見十幾人的一支隊伍進了任家,不一會功夫任宅就火光沖天,后來有人去救火才發(fā)現(xiàn)前后門都被鎖的死死的,等門被打開,里面所有東西都已經(jīng)化成灰了,大火直燒了整整一夜一天啊。

  等到他們回山,天上已經(jīng)升起了火紅的朝霞,熊七也已經(jīng)在山腰等他們。

  “你們下山了?”

  “下了?!?p>  “殺了?”

  “殺了。他家里值錢的和糧食都帶回來了,搬山洞呢?!?p>  “辛苦?;匕?!”

  ……

  自從這件事后,董老玉和王活廝真的再也不像以前埋怨李三斤了,他成了大青山名副其實的二把椅。他心里始終惦記著當初被馮家溝那群人趕出村子的恥辱,這種感覺在他心里如同一只毛毛蟲,漸漸長大,可等到結了繭之后,這種恥辱就化成了恨,要飛出胸口。他有時候夜里都會做夢喊著不要趕我走、不要趕我走,可等到大汗淋漓地醒來時,他卻對李家聲恨地咬牙切齒。

  他知道李家聲在村子里安排了人巡村,所以要打他的主意可能費點功夫,可他想到了家聲的哥哥李家慶,那是個愣頭青嘞,而且在鎮(zhèn)上的糧行做工,如果去整李家慶還能順手把張家糧行劫了,豈不是一箭雙雕?

  “三斤兄弟,咋個了,愁眉苦臉的?”董老玉見李三斤緊緊鄒著眉頭,問道。

  李三斤:“哎,煩球了,心里有事?!?p>  董老玉:“啥事,和兄弟說說!”

  李三斤嘆了口氣:“說了你也幫不上忙??!”

  董老玉一聽,這是不信任他呢,拍著胸脯道:“兄弟你盡管說,只要我能幫忙的,我一定赴湯蹈火呢嘛!我發(fā)誓。”

  李三斤一見他這個樣,就知道董肯定會幫他了,便說:“從前我在村里有個仇人,對我很是不好,我流浪在外就是他狗日的害的,如果不是碰到你們,我就死球了。哎!”

  董老玉一聽,哈哈大笑:“我說什么大事,原來是這個,簡單,你要怎么出氣,我?guī)值軒湍闳マk!”

  李三斤又道:“當然我也不全是私心,如今山上的人是越來越多,洞里的糧只有這么多,總有一天會吃完的,我那個仇人正好在一個大戶家?guī)凸?,所以我想也能順便幫山上解決點問題嘛!”

  董老玉不禁拍他肩膀贊嘆道:“哎呀,兄弟,還是你想的遠??!這樣,你告訴我什么地方什么姓名,我找兄弟替你去教訓他一頓!你要死的還是活的?”

  李三斤說:“他叫李家慶,在馮家鎮(zhèn)張家糧行。你不要打死他,打他個半死就成了,告訴他被打都是因為他弟,告訴他要打他的人是我李三斤?!?p>  “小事一樁!你在家等信吧”!說著安排手下的人隨他下山了。

  董老玉哪里知道這張家糧行前些日子已經(jīng)關了鋪了,他不管這些,打聽著原來鋪子后面的院子就是張老板的家,便跑去家里,聽說李家慶不在,又見到一個女子對李家慶甚是關心,心道這可能是那人婆姨,他不打女人,便把個小婉和鋪子里的糧袋一同扛上了山。還給張德利留下一句話,告訴李家慶是他李三斤干的,要想要人就上山,如果報官就把女子殺了。張德利哪里還敢報官,趕忙連夜架了馬車去馮家溝子通知家慶了。

  當董老玉帶了個俊俏女子回了山,山上眾人都熱鬧起來,可李三斤卻真是傻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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