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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曦

第008章 軒轅

爐曦 一墨封喉 4241 2020-05-27 20:3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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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未有一場戰(zhàn)役,讓郭敕如今日這般損兵折將。從未有一個城池,讓郭敕如今日這般膽寒恐懼。從未有一次困境,讓郭敕如今日這般悲愴絕望。望著眼前的種種殘象,忽有那么一剎那里,郭敕覺得自己迷失了方向,眉頭凝皺盡展茫然。

  郭岐費勁的從血灘尸堆中爬起身,余悸使他緊捏住太祖,不敢松懈,生怕又有什么鬼東西突然躥跳出來。遂而拖著無力疲累的軀體,步履蹣跚般走到父親近旁。

  看著地上尸首兩分離的吳戰(zhàn),郭岐傷緒萬千,眉頭不禁如父而凝。強忍累與痛,咽了口裹合著血水的唾沫后,目光篤定如山的看向自己父親,慰藉說:“父親,至少我們現(xiàn)在還活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么?”

  郭敕轉(zhuǎn)過頭看著郭岐,眼神迷離得復(fù)雜難述。就這么靜靜呆呆看著,不語,心里卻在感慨自己兒子是真的長大了。同時還意識到了戰(zhàn)爭并未就此結(jié)束,黑風(fēng)依如鬼唳,簫聲依如溪河潺潺在徹鳴,生者慘叫與亡者猴嘶依如針刺般繚繞耳畔。

  世界未靜,只是郭敕的心在靜。而郭岐所言,就似是黑暗當(dāng)中的一盞燈,在恰如其分之時,將郭敕從迷茫深淵里頭拉拽了回來。

  郭敕深吸一口氣,盡管刺鼻難聞,但此間卻得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如釋重負。隨即握掌成拳,捶在郭岐胸膛上,露出久違之笑,欣慰又溺愛般說:“臭小子,果真長大了,居然教訓(xùn)起我來了!”

  郭岐亦如釋重負般露出久違之笑,趣說:“不,孩兒哪敢教訓(xùn)父親?我可怕吃您手里的鞭子,再說了……”話至此處郭岐突顯猶豫,臉上笑容也逐漸僵凝。頓了頓,語氣輕低卻又剛勁有力的接著道:“再說了,孩兒現(xiàn)在需要父親您,郭家鐵騎現(xiàn)在,亦需要大都督您!”

  郭敕拍拍他肩膀,道:“放心吧我的兒,你父親我是不會倒下的,至少現(xiàn)在不會?!?p>  說罷,郭敕就轉(zhuǎn)過身子,準備去調(diào)動起將卒們的勢氣。因為此間這刻里,將卒們都貪婪無厭的躺在地上,盡管有傷也不愿動彈,疲累與恐懼使得他們潰不成軍,如爛泥。

  郭敕雖說極其不樂意看到這番場面,但心里亦能給予將卒們理解。唯獨讓郭敕萬不能接受的是,唐苛現(xiàn)在居然仍躺在血灘尸堆中,四肢張伸擺成一個大字,頭靠著一具尸體做枕,活像一個剛剛強干了娼妓的惡徒,正在享受著肉體與肉體摩擦之后的一射千里。當(dāng)然,唐苛沒這般能耐,男人都沒這般能耐。能一射千里者,恐怕只有高高在上的神了。

  但不論如何,此間唐苛這番作為徹徹底底引起了郭敕的不滿。誰都可以躺著,但唐苛不能,因為他是此行南下的副都督,這個頭帶不得,所以郭敕怒氣沖天的咒罵道:“老四,你他娘躺在那是準備招妓么?用不用我去逮個尸鬼來給你在這好好爽爽?”

  唐苛虎軀一震,滿臉發(fā)蒙的扭過頭望向郭敕。當(dāng)見郭敕怒目橫眉站在那時,唐苛立覺不妙,緊忙拱手抱拳單膝跪地,大聲應(yīng)道:“任聽大都督差遣!”

  撥一弦而動百根,其余將卒凡能挪動身軀者,亦相繼跟著單膝跪地拱手抱拳,道:“任聽大都督差遣!”

  這正是郭敕想要的,不怒于眾而自威于眾。蘇煉將其稱之為御軍之術(shù),載錄于他親撰二十年仍未完成的一本書中。

  雖然蘇煉的喜好怪了些,總愛搗鼓些稀奇古怪叫人理解不了的物與事。比如他會把兔子的腦袋給換到貓的脖子上,或者是把狗的腿子給挪到野豬的身上。更甚者曾有一次,在妓院老鴇子的要求下,他竟把一威武漢子的陽峰給切了下來,然后縫合給一妓女。

  諸如此般之怪事不勝枚舉,有時候郭敕都不忍直視,常常嘀咕自己怎么會和這樣一個怪葩結(jié)成兄弟。但不得不說的是,此間郭敕還真希望這個怪葩在自己身旁,哪怕僅一會兒。

  因為蘇煉是整個元國最聰明的智者,盡管他無論是從行事作風(fēng),又或者是從言行談吐穿著等等方面都不太像,但他的智慧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得上的。郭敕敢肯定,如果此間有他在場,那么郭家鐵騎必不會落得如此狼狽。

  可惜,凡世之中無如果。任何在事情發(fā)生之后的長篇大論都是屁話,哪怕說得天花亂墜有理有據(jù),也不如一句‘去你娘的’有意義。

  于是乎,郭敕只得獨自面對,殺雞儆猴般對唐苛斥聲囑咐道:“老四,你他娘若是還想活著回到元國,然后找個妓院好好逍遙一番的話,那就他娘快去看看我們還有多少兄弟活著,把他們?nèi)繋У交授?,快!?p>  唐苛?xí)缘眠@話其實是說給其他將卒聽的,郭敕總愛拿他當(dāng)靶子,但唐苛從不生氣,反而樂此不彼。故,當(dāng)即回道:“是!屬下這就去辦!”遂轉(zhuǎn)過身,朝著旁邊將卒一揮手,說:“你們幾個跟我來!”將卒齊聲應(yīng)‘是’,然后跟著唐苛就往祭壇外頭快步趕去。

  見唐苛等人走遠,郭敕又看向自己兒子郭岐,厲聲吩咐道:“岐兒!你帶著剩下的兄弟去設(shè)法打開那該死的皇冢,能有多快就有多快,哪怕是死,也至少得給自己找個好的安身之所,明白么?”

  郭岐拱手令命,道:“是大都督,屬下明白!”話至此,轉(zhuǎn)身就欲帶著將卒們走。卻才不出得三步,心里忽的一疑,又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孤伶伶站在凄厲黑風(fēng)中的郭敕,問:“父親,那你呢?”

  郭敕微微抬頭,看著那穿透黑云的幾束陽光,說:“直覺告訴我,阿耨那小子才是我們離開這鬼城的關(guān)鍵,所以我得去把他給找來。”

  郭敕著急:“可是……”僅說出二字時,郭岐便一猶豫,遂改口說:“父親,即便那些尸鬼不會傷害你我,但是那些躲在天霄黑云中的鬼東西呢?先前砸暈季父之物似乎是一種鱗片,比鯤魚魚鱗還要大的鱗片。借此而比,真難以想象這些鬼東西究竟得多大?”

  郭敕眉頭微挑,臉色稍顯詫異,說:“那又如何?阿耨現(xiàn)在是我們唯一的火種,若無他引路,我們最后必得凍死在這個冬天里。”

  “父親,可是我……”

  郭岐話剛至此未由說盡,郭敕就抬手一揮將之打斷,不耐其煩說:“好啦,別婆婆媽媽像個女人似的。你現(xiàn)今任務(wù)是給我打開那道該死的皇冢大門,至于其他的,我們就祈求風(fēng)神的庇佑吧!”話罷,提著血歌轉(zhuǎn)身離去,很快消沒于黑風(fēng)當(dāng)中。

  郭岐忍著萬千擔(dān)心,對將卒們喊說:“所有人跟我來!”說著就準備朝皇冢方向走,卻忽然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郭岐背后傳了來,道:“救……救命吶!別走,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郭岐尋聲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呼救之人居然是彭罡。此間他和幾個監(jiān)兵被困身在一片廢墟之下,而這廢墟已搖搖欲崩,隨時都有可能塌倒。

  見此幕,郭岐不禁長翻白眼,氣不打一出來的悄聲嘀咕了句:“老天爺你瞎么?這廝怎么還活著?”無奈,郭岐只得敷衍的安排說:“你們兩個,去,把我們的彭大監(jiān)軍給救出來。”

  聽到這話彭罡卻不感激,反恨得直咬牙,因為他們并沒有如此好脫身。別說兩人,就是二十人齊上,至少都得小半個時辰才能完全將他們搭救出來。

  可沒辦法,彭罡不敢罵,只得忍氣吞聲在心里暗自咒怨。方前剁手留下的余悸仍如影隨形赫然在目,彭罡怕自己破口大罵之后,郭岐連這唯一的兩個人都不給他安排了。

  兩將卒應(yīng)‘是’令了命,就跑至廢墟前開始不緊不慢的搬挪尸體與石塊。郭岐嘴角冷邪一笑,搖搖頭,也不愿與其在這耽擱,知得打開皇冢要緊。于是乎,朝著其余將卒招呼了句:“我們走,快!”話罷,一行人便行離開。

  皇冢距此并冇多遠,穿過祭壇往北走九十步約余。鑿石山而建,石山非常之大,連綿千里,高數(shù)十丈,陡峻得不可徒手攀爬。

  軒轅子民曰其山為‘洛’,與數(shù)百丈之高的昆芒雪山相接。從遠處和高處望去,洛山就似是昆芒雪蜂膝下一嬰子,小得不足與相提并論。

  皇冢就建鑿在洛山當(dāng)中,墓門分行兩扇,每扇高約二十丈余,用青銅熔煉而制。其上雕繪著種種奇怪神秘之物,有花草樹木,有妖禽異獸,有符箓咒篆。最為顯眼的是一個圖案,或者說是一個圖騰,龍。

  它栩栩如生般盤于兩扇青銅墓門之上,體態(tài)霸氣十足,雙眼炯炯有神。郭岐初見時還以為它就是一條活的,情不自禁將手中太祖捏得更緊,心內(nèi)悄生一股莫名害怕。更為詭譎的是,郭岐凝視著它,它卻也在凝視著郭岐,僵峙之下,以致于最后全不知到底是誰在凝視著誰了。

  與此同時唐苛這方,尋找到的將卒寥寥無多,僅僅百數(shù)余眾?;厥桩?dāng)初十萬鐵騎,里里外外圍滿軒轅,勢不可擋。怎看如今,遍地骨骸積如麻,堪甚煉獄。

  尸鬼雖耳聞簫聲退去,但卻聚于城池中心,擁擠得將大小要道完全堵塞,故讓唐苛尋人受阻,不得全法。無奈,唐苛只好帶著尋到的百多將卒先行返回。

  至了殘墟塌壁的祭壇門前時,正逢那兩個將卒在搬著石磚與尸體,滿身血漬都被汗水抹花,看樣子已累得不行。可彭罡和其他幾個監(jiān)兵卻不以為意,反在廢墟之下叨叨絮絮個沒完,咒罵著、埋怨著、催促著這兩個將卒快些將他們搭救出去。

  見唐苛來,兩將卒當(dāng)即放下手中石磚,拱手禮道一聲:“副都督!”

  唐苛點點頭以示回應(yīng),剛準備說點甚時,就聽廢墟之下,彭罡身旁一狗仗人勢的狗奴才監(jiān)兵,斥聲罵道:“唉唉唉!你們干什么呢?快他娘的接著搬啊!要是我們彭大人有個三長兩短,被砸著磕著,等回至元國后定有你們這些臭廢物好瞧?!?p>  另外一個狗奴才監(jiān)兵也附和著罵道:“就是就是!你們這些該死的臭廢物,搬個石頭都軟綿綿像個太監(jiān)似的,還配做什么鐵騎?哼!等回至元國后就把你們都給閹了!”

  唐苛一聽怒了:“那至少得等你們這些雜碎活著回去再說吧!”邊道著,邊湊到廢墟近前,探頭盯著彭罡,問:“你說是吧,彭大監(jiān)軍?”

  彭罡不說話,只‘哼’的一聲翻了個白眼,扭過頭去。也就這時,唐苛看到了他斷掉的手,登時驚道:“喲!彭大監(jiān)軍您這是怎么啦?爪爪呢?”

  那狗仗人勢的狗奴才監(jiān)兵怒說:“哼!還不都是拜你們大都督的好兒子所賜!”

  唐苛一怔:“岐兒?”頓了頓,忽想明白了些始末,登,高興著大笑道:“哈哈哈……好岐兒,干得漂亮!”

  彭罡聽后怒不堪言,恨不得爬出來掐死唐苛。有趣的是,旁邊兩個狗奴才監(jiān)兵為拍馬屁,竟然裝得比彭罡還要憤怒,呵斥說:“笑什么笑你?等回至元國有你好受!”

  唐苛大笑:“好啊,我特別拭目以待!”說著轉(zhuǎn)過身,招呼廢墟外頭的所有將卒,說:“走弟兄們,估計那些個尸鬼又要來了!”

  卻未出二步,那狗奴才監(jiān)兵登時急了,如似喪家之犬般叫道:“回來,給我回來,你們走了那我們怎么辦?快把這些該死的石頭搬開,搬開!”

  唐苛邪笑著轉(zhuǎn)過身,說:“你不說我們是該死的臭廢物么?既然如此,那你們就請自便,大爺我們不伺候了?!?p>  這狗奴才監(jiān)兵被氣得發(fā)抖,指著外頭的唐苛撂下狠話,說:“你你你你……你等著,你給我等著!等回至元國,看我們彭大人怎么……”

  話剛至此未等說盡,彭罡咬牙切齒‘啪’的就是一個耳光子,清脆明亮直接將這狗奴才監(jiān)兵打蒙。罷后,惡狠狠看著唐苛,道:“唐副都督,得饒人處且饒人,以后的路可還遠著,我勸你最好別現(xiàn)在就把它給堵死?!?p>  唐苛一聽這話樂了,說:“喲!狗嘴里終于吐象牙嘞!”頓,臉色陡然一變,滿眼殺意盯著彭罡,咬牙切齒道:“害我阿妹的時候,你怎么把這番話給拋之腦后了?”

  彭罡未露膽怯,回說:“別忘了,我們可還有殺不死的鷲鷹。若我今日葬身于此,你們也別想好過。我敢保證,帝主定會下令抄了你們?nèi)遥D滅九族。至于你那身姿曼妙的阿妹,我相信二皇子并不介意再玩弄一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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