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陸離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怎么了?,這一臉沮喪的。”高佩佩湊過來。
“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标戨x答。
“啊,沒摔壞吧。”
“沒事,就是有點疼?!?p> “那……你見到咱們歷史老師了嗎?帥不帥帥不帥?”高佩佩笑得一臉八卦。
“帥,帥得很。”陸離情緒仍然不高。
“啊,阿離?!备吲迮寮饨??!澳氵@種萬年老鐵樹都感覺帥的男人得好看成什么樣呢?”
陸離無奈地朝空氣翻了個白眼。
歷史老師走進(jìn)教室的時候,陸離明顯感覺到高佩佩的眼睛都亮了,她猛地抓住陸離的胳膊,陸離吃痛,趕忙甩開了她的手。
“姐妹眼光不錯,真的有點帥誒……”高佩佩輕聲說。
“收起你的花癡,好好聽課?!标戨x輕輕踢了一下她。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歷史老師方亮?!狈嚼蠋熢诤诎迳弦还P一劃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也是十一班的班主任,大家以后有什么問題,歡迎隨時去政史地辦公室找我,或者……”
方老師的目光掃向整個教室,最后望向了陸離所在的方向。
陸離剛被松開的胳膊又被緊緊攥住了。
“或者大家嫌麻煩的話,可以找我的課代表?!狈嚼蠋熗蜿戨x的目光中帶了禮貌的笑意,陸離也微微點頭表示回應(yīng)。
“好了,閑話不多說,咱們先開始上課。在真正學(xué)習(xí)歷史之前,我們要先了解一下朝代順序表……”
說著,他隨手捻了一根粉筆,轉(zhuǎn)身開始往黑板上寫朝代順序歌。
陸離趕忙提起筆來抄筆記,可陸離同時也注意到,自己的傻同桌好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她盯著方老師的背影,坐得筆直,一動也不動。
“大哥?”陸離用胳膊肘撞了撞身邊的女孩。
“干啥呢,怎么還發(fā)起呆來了?快好好聽課?!?p> 高佩佩像猛然驚醒了一樣,趕快手忙腳亂地去摸她鐵質(zhì)的文具盒,可文具盒好像并不配合她,還沒等佩佩摸到文具盒,它就自己跳了出去,和地上的瓷磚來了個親密接觸。
嘩啦——
重新進(jìn)入狀態(tài)的陸離感覺自己嚇得魂兒都要丟了。
方老師轉(zhuǎn)過頭,望向高佩佩,微微皺眉。
不過很快,他的神色就緩和了下來。
高佩佩的臉紅的快要滴血。
“咱們同學(xué)啊,上了高中,就盡量換一些筆袋什么的,裝的文具還多,平時還好攜帶。高中大家大部分時間都在學(xué)校里待著,還得互相諒解一下?!闭f著,他對著高佩佩微微笑了笑,像是安撫。
可陸離感受到,他“安撫”的效果并不好,高佩佩的臉更紅了。
就像平靜的湖里被扔進(jìn)一顆小石子,湖面掀起一陣波瀾,石子沉下去,湖面又歸于平靜。方老師還在繼續(xù)講課,高佩佩也開始隨著大家的節(jié)奏一起做筆記。
臉頰上還是保留著灼人的溫度,她的心底升起了一種奇妙的感受,好像從前從未注意過的某個地方被什么輕輕地蹭了一下,心臟受了刺激狂跳著,很久很久都不能平靜下來。
高佩佩從小性格就跳脫,用她媽媽的話說就是“簡直沒個女孩樣”。她小時候,家里為了讓她沉穩(wěn)一些還把她送去學(xué)了一年書法,結(jié)果字是有了很大長進(jìn),可人的性格卻是一點變化都沒有。
可這也使她有了一個致命的缺點——她沒辦法長時間集中注意力,思維老是不受控制的到處亂飄,等她回過神來,時間早就悄悄地溜走了。
記得小時候和陸離一起寫作業(yè),通常都是陸離已經(jīng)把作業(yè)全都寫完了她才剛剛開了個頭,非得陸離做完作業(yè),以戲謔的眼光看著她,她才能好好寫完自己的那份。
可今天,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
高佩佩第一次體會到了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滋味,胸腔里那顆輕飄飄的心好像突然就定了下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講臺上那個瘦削的背影,那個眼眸漆黑,端方儒雅的老師。
一直到下課鈴聲響起。
很多年后,在高佩佩的第四任男朋友和她分手的那天深夜,陸離把她約出去一起喝酒。
高佩佩趴在小餐館的桌上,她已經(jīng)醉了,可還是抓起桌面上的啤酒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我第一次見到他,鉛筆盒摔在了地上。大家都在看我,我有點尷尬?!?p> “他也在看我,我本來以為肯定要挨罵,可是他居然對著我笑了?!?p> “我抬頭,剛好對上了他的目光……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遇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p> “你說,如果我那天沒走神,沒有撞到我的鉛筆盒,是不是之后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那一夜,高佩佩躺在陸離懷里哭了一宿,她醉的厲害,嘴里反反復(fù)復(fù)念叨的,都是方亮。
陸離從歷史辦公室回來的時候,高佩佩正在把自己文具盒里的筆一支一支地放到桌洞里。文具盒很快就空了,高佩佩看也不看,隨意地把它塞進(jìn)了書包里。
陸離吃了一驚。高佩佩從上初中開始就一直用這個文具盒,陸離還知道,這是佩佩父親給她買的最后一件東西。
陸離還記得六年級夏末的傍晚,佩佩母親在醫(yī)院走廊里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佩佩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就像木偶人,任陸離怎么喊她,她連眼神都不會變一變。
就像……靈魂被抽走了一般。
“佩佩?”陸離試探著喊了一聲。”
高佩佩抬起頭,嘴角還帶著一絲在陸離看來有點詭異的笑容。
“佩佩……方老師也就是一說,你別太當(dāng)真,以后注意點別讓它掉下去就是了。你不必……不必……”陸離支吾了半天,硬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哪有說我啊,老娘從小被老師罵到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老師……”
“可是,那個文具盒……,你真的舍得?”
“這有什么舍不得,佩佩徹底笑了出來,我又不是要把它扔了,只是暫時不用了而已?!?p> 可是——陸離還想說什么。
“陸離,”高佩佩正色。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p> “怎么了,你不舒服?”陸離忙問。
“沒事,小傻瓜,我以后再告訴你?!?p> 女孩們又笑鬧起來,一直安靜趴在桌子上的的鄭風(fēng)苑漸漸直起身子,在窗簾遮出的陰影里盯著高佩佩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瞇起了眼睛。
秉燭游.
可是……好像并沒有人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