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身處一片深海中。漆黑而又深沉，厚重的水壓在身上，動彈不得。
壓迫感就像無處不在的手，緊緊按住每一片肌膚。就連眼瞼也無法睜開，心中有意識，卻無法開口。霍森焦急地渴望他人能忽然喚醒自己，將自己從苦澀的海水中撈起來。
“霍森……小森森……”
遙遠的聲音透過水面?zhèn)鞯蕉??；羯杏X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拼命地向上浮游……
……
睜開眼，霍森虛弱地看著守在自己周圍的蘿絲。白發(fā)少女雙眼微紅，可愛的鼻子因為抽泣也變得像顆櫻桃。
“……蘿絲?！被羯c點頭，表示已經沒有大礙了。魔力的透支是一件極其威脅的事情，稍不注意就會危及生命。
他勉強直起身，看著包扎在自己身上的繃帶。一些戰(zhàn)斗中沒有在意的傷口此刻卻傳來陣陣刺痛，所有痛苦都在這意識清醒的時刻奔涌襲來。
蘿絲點點頭，擦掉眼淚。少女相比之下不過受了一點皮外傷，因此還顯得比較有精神。
“昏過去多久了？”霍森問道。最后的記憶停留在雷霆一擊阻攔下他們的攻擊，老管家和魔龍成功逃脫……
一想到犧牲的凱蘭麗，以及坐地痛苦的老甘，霍森心中就一陣壓抑。
“已經有一天了……”少女輕聲說道，端過一杯熱水。差點脫水的霍森將其一飲而盡，感覺力氣稍微恢復了一點。
但內心……仍然一片陰霾。
自己也是把老甘看作了朋友一般的存在……經歷這樣的變故，霍森發(fā)自內心感到難過。
“其他人呢？”霍森看向周圍。這里像是醫(yī)院的病房，一點點酒精的味道刺激鼻腔。
“老甘還在昏睡……精靈們在進行重整工作，萊格拉斯陛下強打精神在安撫國民。”蘿絲見霍森沒事，終于放下心來，緩緩說道。這次戰(zhàn)斗的打擊過于巨大，她十分害怕霍森就此……
“……原來如此?！被羯c點頭，不再過問。當務之急是先把身體養(yǎng)好，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不過此時，他忽然察覺到異樣的動靜。
流浪者的錢袋中，傳來微微的悸動。
霍森眼神示意，少女立馬將房門關上。他從異空間召喚出流浪者的錢袋，從中取出了一枚碩大的龍蛋。
“這……”少女捂住了嘴，驚訝地嘆道。只見原本平平無奇的龍蛋居然發(fā)出微弱的亮光，伴隨星星點點魔力的波動。
霍森皺了皺眉頭，不知道這個小祖宗是怎么了。不過看來不是壞的變化，他內心稍微好受了點。
看樣子雷霆領主的勢力仍然不知道龍蛋被自己保管……估計他們肯定認為這么寶貴的東西肯定是由戴琳娜帶著吧。
大大的蛋漂浮在半空，霍森明顯感覺到其生命力的蓬勃發(fā)育。比之前成長了不少，看樣子不久小龍就要孵出了。
“莫非是，受到魔龍的影響？”霍森提出疑惑。能想到與龍族相關的事情也就只有阿庫斯坦普亞。再聯想自己之前曾用化生之手吸收了一部分魔龍的魔力，或許變成了這小祖宗的飼料吧。
將龍蛋重新收回錢袋，霍森十分警惕。就算波動再小，他也要防止龍蛋被發(fā)現的危險。因此及時將它隔絕于這片空間才是正確的做法。
……
正值壯年的萊格拉斯，遭遇了一生中第二次最痛苦的打擊。第一次是王妃在首次魔龍攻防戰(zhàn)中的犧牲，而這一次則是自己的女兒。
死眼魔龍……本王誓與你勢不兩立！
雙眼發(fā)紅，這位國王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才敢流出淚水。國家被魔龍和它的同伙弄得滿目瘡痍，許許多多恢復工作等著自己去做。
越是這種時候，身為國王的自己越不能將軟弱體現在國民面前。
無聲地緊緊按住面部，痛苦地哭泣。即使沒有響聲，但那顫抖的肩訴說著他的悲哀。
拳頭緊捏。心中只有復仇這一種愿望。他想將怒火發(fā)泄出來，想手刃魔龍，更想向雷霆領主復仇。
“真是不像話啊……萊格拉斯?！?p> 忽然人聲傳來，令萊格拉斯身軀一震。他吃驚地看著出現在自己寢室的男人，紅通通的雙眼中寫滿疑惑。
艾米勒·甘道夫，倚靠在墻邊，玩世不恭地將雙手抱在胸前，斜眼看著他。
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第一次見到這個狂妄不羈的男人時一樣。
“你……甘道夫……”不知說什么好，萊格拉斯更訝異于甘道夫氣勢的變化。之前這家伙一直是暮氣沉沉的老頭模樣，估計是為了不愿面對凱蘭麗而一直保持老年狀態(tài)吧。但現在卻完全和年輕時一模一樣，那豎起的金發(fā)彰顯著他的霸道。
“小麗的仇……我會幫你報的。”走到老友身旁，甘道夫拍拍萊格拉斯的肩膀，沉穩(wěn)地說道。再也看不見他目光中的悲痛和軟弱，有的只是如同野獸一樣的暴虐氣息。
“……不得不說，你的肌肉還是那么夸張?！苯K于笑出聲來，萊格拉斯擦了擦淚水，半開玩笑說道?？粗实婪蚪K于愿意面對現實，愿意正面迎接它，萊格拉斯心中好受了不少。
“那可當然?！辈恍嫉赜么竽粗竸澾^鼻尖，老甘笑道：“小麗可是說，這樣的我才是最帥氣的?！?p> ……
雖然是爆發(fā)于森林的戰(zhàn)斗，但其魔力波動仍然被不少周圍的人感受。魔龍的氣息，毀滅的雷霆力量，以及另外幾種不弱的能量……妖精之森的冒險者們驚疑地逃離這片土地，而某些知情的人更是窺見事件一二，一些留言漸漸傳出。
“聽說啊，是雷霆領主為了拯救被魔龍襲擊的瑟蘭林卡……”
“不過，發(fā)生在王國的事，為什么雷霆領主大人要來管??？”
“內部消息好像還說出現了惡魔……”
消息不脛而走，這是封鎖不住的。萊格拉斯懶得去和世人解釋雷霆領主的暴行，因為那就仿佛在控訴王國的德薩二世的罪過一樣，根本不會有人相信。
當然，普通民眾不會相信，但更為敏感的人，則察覺到了不對勁。雷霆領主絕不會突然在妖精之森大顯神威，這其中一定有不為人所知的陰謀，不能聽而信之。
但無論如何，多方勢力在妖精之森混戰(zhàn)確實是事實。有人宣揚著：“那匹「暴獸」再次重出江湖了……而且威能不減！”同樣也有人疑惑：“是否真的有惡魔出現？難道王國被惡魔大肆侵略的事實是真的？”
當然，這次事件總體來說并不算是驚世駭俗。首先是瑟蘭林卡的尷尬境地，讓許多勢力嗤之以鼻，不以為然。其次既然已經有圣裁九龍眾出手了，那就容不得他們擅自評價了。
王國，諾爾斯省，息風堡。
終日無風的此處與雷霆領主的「雷嘯山莊」形成鮮明對比。坐落于帝國海岸的雷嘯山莊聲勢駭人，電閃雷鳴，而德薩王國的息風堡卻風平浪靜，連一點多余的聲音都聽不見。
“……迪卡普索，竟然通過找到魔龍的方法……真是小瞧你了?！鄙硖幊潜ど钐幍奈?，細致地舔過自己的嘴角?！复蟛簟瓜硎苤腿税⒛岬陌茨?，佩特魯斯回味著聽到的情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傳我令下……召集人手。鮮血盛宴，就要開始了……”
……
時間匆匆過去，三天后，正是各種小道消息醞釀發(fā)酵得最火熱的時候?；羯湍贻p狀態(tài)的老甘以及蘿絲一起，在王宮向國王萊格拉斯道別。
“冒險者們啊……你們保衛(wèi)了瑟蘭林卡?！比R格拉斯清了清喉嚨，打著官腔說道。面對滿朝大臣，他必須拿出國王的架子。
“感謝您的慷慨贈與，國王陛下?！被羯瓎蜗ス虻?，如此說道。萊格拉斯給了不少金銀，因此這番話也不全是套話?！拔覀儗懹涍@次戰(zhàn)斗。和精靈族的友誼絕不會斷絕?！?p> 一些大臣點點頭。高傲的普盧爾特輕輕哼一聲，似乎還未原諒這群沒有救下公主的人。女精靈希爾維亞則是作為護衛(wèi)向三人投去友好的微笑。
“多謝你們的援助……今后，瑟蘭林卡永遠是你們的后盾?！比R格拉斯大手一揮，宣布告別儀式結束。老甘扛起行李，布魯托牽過馬車，眾人在精靈的目送中走出了瑟蘭林卡。
“就這樣走了嗎？”霍森小聲地向老甘問道。老是看著這滿身肌肉疙瘩的老甘讓他有點不習慣，但他更樂于看見老甘滿臉自信的樣子。
“嗯……走吧。既然老朽已經決定重做冒險者，那就沒必要流連于此。”老甘點點頭，嘴上叼著一根狗尾草。“就讓老朽和布魯托加入你們的隊伍吧。當然，作為老朽老師的你，自然就是領頭人啦?！?p> 對于“老師”一次，霍森深感無語。不過自己確實傳授了二人煉金術，也不算是沒有根據吧。
雖然被一個老頭子這樣叫很難為情啦。
“不過，仇終將會報的?！崩细暑D了一下，繼而補充道。雖然看似不在意，但老甘的眼神卻犀利無比。
就這樣，眾人緩緩走出瑟蘭林卡，向森林外走去。
秋白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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