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王府拒婚
太醫(yī)院內(nèi),眾多年老太醫(yī)圍在一起,看著病床上的陳卿,面露難色。
溫涼寒站在門外,見一位位丫鬟端著滿是血水的銅盆一趟趟跑出來,換了清水再不斷折回,眼底布滿暗色,雙唇緊抿,背后的拳頭攥得微微抖動。
“王爺,這、這陳姑娘傷的不輕啊,況且一連七日吃喝不足,氣血已經(jīng)虛虧,怕是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啊?!?p> 一位老太醫(yī)走出,沖著王爺行禮道。
“那你們就給我候著,什么時候她能醒,你們再回去!”
溫涼寒幾乎就是吼出來了,全然沒了之前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淡然之態(tài)。
那太醫(yī)連忙跪下,拱手行禮道:“老臣遵命!”
阿玄從未見過王爺這般失態(tài),他自小跟在王爺身邊,見他除了因七年前的一場事變和溫肅吵過一次,其余時候,無論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說話辦事也是只遵禮數(shù),從不摻雜多余感情,對待下人一向只按規(guī)矩辦事,獎罰分明,從不親近任何人,也不會仗著溫家勢力無故遷怒于旁人,可這次,卻是疾言厲色,嚇得一眾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恐不安。
“王爺,您先別急,太醫(yī)們正在想辦法,要是讓他們一直不眠不休,估計(jì)也起不到很好的效果。”阿玄斗膽進(jìn)言。
“那就讓她抓緊醒過來!”
聲音仍舊不容置喙,毫無理智可言。
阿玄無奈,現(xiàn)在的溫涼寒已是聽不見任何建議了。
“王爺,現(xiàn)在太醫(yī)都在這兒,您在這兒也讓他們惶恐,倒不如去查查是誰將陳姑娘害成這個樣子的?!卑⑿€是硬著頭皮提議,害怕王爺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可怕的行為。
這句,溫涼寒倒是聽進(jìn)去了,眼里頓時遮了一層冰霜,眸色沉沉,狠狠咬出了三個字:
“嵌月宮?!?p> “阿靈,這么慌慌張張的干嘛?我說過多少次了,此為失禮,不得……”
“公主!公主!陳、陳卿被王爺找到了?!?p> “什么!”
尹寒熙一下子癱坐在榻上,形色倉皇,怔怔喃道:“壞了,壞了。”
阿靈趕忙上前扶住公主,解釋道:“公主,剛剛王爺就帶著人去了大牢,把陳卿直接帶到太醫(yī)院了,還、還把我們打點(diǎn)的那個獄管綁走了。”
“那陳卿怎么樣,還活著?”
“奴婢聽說太醫(yī)院里有名的太醫(yī)全出動了,可是那陳卿還是未醒,王爺一怒之下,讓所有太醫(yī)守在太醫(yī)院,不得回府?!?p> 聞言,尹寒熙神色很是復(fù)雜,王爺何曾這樣緊張過自己,兩人明明已經(jīng)相識十余載,溫涼寒對她,卻始終是當(dāng)成公主殿下,連妹妹都算不上,只有禮數(shù),卻是沒有摻雜過任何感情。
“公主?公主?”阿靈見公主失神,連忙提醒:“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你說這王爺會不會來找我們???”
尹寒熙輕輕搖頭,神色黯淡道:“不會的,不會的,我畢竟是一國公主,區(qū)區(qū)懲治個下人,涼寒哥哥不會拿我怎樣的,不會的?!?p> 句句篤定,卻字字惶恐。
這時,門外的一名小太監(jiān)來報,“公主殿下,溫王爺已經(jīng)行至嵌月宮?!?p> 尹寒熙登時站起身,臉色很是蒼白,慌張喊道:“不見!就說本公主抱恙,需要靜養(yǎng),不能……”
“病了就跟本王去太醫(yī)院瞧瞧!”
溫涼寒直接走了進(jìn)來,聲音冰冷似刃,一下子扎進(jìn)尹寒熙的心里,讓她的心涼了大半。
“涼、涼寒哥哥,你怎么……”
“尹寒熙,你還真是不長記性啊?!?p> 溫涼寒走到她面前,橫眉怒目,直接喊出她的名字,之前還顧及禮數(shù)稱她一聲公主殿下,現(xiàn)下卻是毫不在乎,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說道。
“王爺,我們公主毫不知情,您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還請……”
“誤會?”
溫涼寒冷笑一聲,絲毫不給這主仆二人留一絲機(jī)會,句句咄咄逼人,全然沒了之前的清冷之感,倒像是一只暴怒的獅子,站在發(fā)狂的邊緣,死死的盯著她們。
“阿靈!不必再說了。”
尹寒熙從未見過這樣的溫涼寒,如此的駭人,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竟是為了那個陳卿。
“王爺,我承認(rèn),人是我派人打的,我就是看那個陳卿不順眼,再者,你原本也是罰她,說來,我也是替王爺分憂。”
聽到原本是自己要罰陳卿,溫涼寒眼里添了一抹悔意,又聽到尹寒熙冠冕堂皇的說是替自己分憂,心里只覺惱怒惡心,怒視道:
“你以為你是誰?我王府的人,什么時候輪到你來處罰?你又有什么資格替我分憂?”
尹寒熙越聽越心痛,也越氣憤,自己一介公主,在溫涼寒心中,竟如此不堪。
“我堂堂一國公主,怎得連個下人都不能教訓(xùn)了,王爺你可別忘了,她陳卿不過就是個粗使!”
見一直輕言細(xì)語的公主此刻竟高喊出聲,阿靈連忙勸道:“王爺息怒,我家公主本也無意用刑,只是給她個小教訓(xùn),只是那潑婦很是無禮,一直出言挑釁,還將我們與狗相提并論?!?p> 溫涼寒偏頭冷眼看她,一字一句狠狠道:
“她說的,不對嗎?”
尹寒熙抬頭對上眼前這個陌生的面孔,難以相信剛才那番話,竟是從王爺口中說出的,一臉的震驚變?yōu)橥纯嘈靶α顺鰜恚皇牵χχ?,便哭了?p> “王爺,十幾年來,我尹寒熙如何真心你不是不知,就因?yàn)橐粋€陳卿,你竟如此說我,她才認(rèn)識你多久,就讓你變得如此駭人,我不該恨嗎?!”
“我現(xiàn)在只是后悔,當(dāng)時就該直接處死她,母妃說的不錯,那些心懷野心的人,就該徹底打碎,不能心軟。王爺,你都被她蠱惑成這個樣子了,卻還在這咄咄逼人,你好好看看,明明,我才是真心愛你的??!”
“陳卿不過受了點(diǎn)傷,你便如此勃然大怒,來我嵌月宮討說法,可我這十幾年的真情,你又何曾給過我交代?!”
尹寒熙滿臉都是淚水,抬著頭歇斯底里地吼道,全然沒了平日里的溫柔優(yōu)雅,聽來只覺撕心裂肺。
“交代?”
溫涼寒冷笑一聲,“看來之前本王說的話,你根本沒聽明白啊,好,那我這次就明明確確給你個交代!”
“阿玄!”
“在!”
“傳我命令,以王府名義寫一貼告示,我與南安公主定親一事,純屬市井傳聞,我溫涼寒對她,不僅不喜歡,還厭惡至極,若以后再有此類消息傳到我耳朵里,直接關(guān)進(jìn)大牢,不容解釋!”
“將告示張貼至京城上下,不得有誤!”
“是!”
尹寒熙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一雙媚眼里只剩空洞,腦子里只剩下溫涼寒的那句:
厭惡。
至極。
阿靈一下子跪在地上,哭喊道:“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啊,還請王爺收回成命,您想想,皇上看到您這樣對公主,他肯定也不會高興的,還請王爺顧及皇家和溫家的情誼啊?!?p> 溫涼寒不愿再待,轉(zhuǎn)身背對二人,一臉的不屑一顧,冷聲道:“所有后果,我溫涼寒自行承擔(dān),輪不到你來插嘴?!?p> 說完便甩袖離去,只留下呆呆望著他背影消失的尹寒熙。
“公主,您快想想辦法?。 ?p> 阿靈見她不說話,連忙提醒道。
尹寒熙眼里蘊(yùn)著淚滴,看不清如何情緒,神色黯淡道:
“阿靈,你告訴我,剛才,真的是我的涼寒哥哥嗎?我怎么一點(diǎn)也不認(rèn)識他了?!?p> 看公主如此悲情,阿靈也忍不住落淚,“公主,您不必如此傷情,王爺之前從未對您說過狠話,這次也是因?yàn)槟顷惽洌忠彩枪炙??!?p> 尹寒熙偏頭看向阿靈,眼淚瞬間滾下,怔怔道:
“說到底,從未說過狠話,也從未說過情話,王爺對我,從來沒有在意過。”
“公主,您別再說自己了,也別再哭了,我們還是趕快去求求韻妃娘娘吧,再晚告示就真的貼出來了?!?p> “阿靈,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陳卿她……”
“陳卿她本就罪有應(yīng)得,公主,您別忘了她當(dāng)時怎么出言侮辱嗎,您自小便對王爺一往情深,那陳卿明明知您情意還一直魅惑王爺,惦記自己不該惦記的,這下人僭越,本就是死罪,您已經(jīng)留情了,不必再如此難過。”
阿靈見公主沒有說話,便繼續(xù)勸道:“公主,現(xiàn)在王爺就是被那賤人一時迷惑,等日后發(fā)現(xiàn)了她的真面目,肯定會憶起公主您的好的,您現(xiàn)在可不能放棄啊,難道您真的忍心看到那陳卿捷足先登嗎?”
聽罷,尹寒熙暗暗攥緊了雙手,眼框內(nèi)的淚水也蒙上了一層冰霜,咬牙切齒的狠狠說道:
“陳卿!”
“王爺,屬下有一個提議,不知您聽不聽?”
回太醫(yī)院的路上,阿玄見到一臉沉重的溫涼寒,小心問道。
“若要那些太醫(yī)離開,便不必說了,陳卿重傷,不容有失?!?p> “不是,王爺,阿玄想說,既然那些太醫(yī)現(xiàn)在沒法讓陳姑娘醒過來,您為何不把她帶回王府?”
溫涼寒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他,若有所思。
“王爺,您別忘了,您的恩師暮稀仙人,現(xiàn)在還在府中?!?p> 溫涼寒恍然,眉宇間終于緩了些許,點(diǎn)頭道:
“不錯,我竟忘了還有恩師,你我快去太醫(yī)院,若是陳卿未醒,便即刻回府找恩師醫(yī)治?!?p> 說來這暮稀仙人曾經(jīng)也是一代曠世奇才,年輕時很是恣意,從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尤其是瞧不上那些一招鮮吃遍天的人,經(jīng)??煅钥煺Z得罪不少人,久而久之,那些握著一招獨(dú)門絕技的人便時常挑釁,有世家練武習(xí)劍的嘲笑他,他便自修劍道,自創(chuàng)劍法,若有人用祖?zhèn)鞫痉胶λ?,他也不急于保命,自行研究解毒制毒,每次偏偏能大難不死,隨后還能次次克制那一招鮮,慢慢變成了江湖上神一樣的存在,隨著研習(xí)的東西越多、越深奧,倒把他的脾性也磨了些,竟也開始講究禮數(shù),隱居之后更是重禮守禮。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少歲了,溫涼寒只知從十年前他就滿頭白發(fā),可一晃十載過去,銀絲未減,這面容也是沒有絲毫改變,還是一如以往般風(fēng)華正茂。暮稀仙人老后一直隱居于未眠園,任憑外界怎樣打打殺殺、朝代更迭,他也毫不關(guān)心,只顧自己種花種草,養(yǎng)魚養(yǎng)蝦,可是前來拜師學(xué)藝的人倒是絡(luò)繹不絕,可這暮稀仙人收徒就一個標(biāo)準(zhǔn):眼緣。
對上了眼,便收你,看你不順眼,任憑你怎樣榮華富貴、位高權(quán)重,一律拒絕。
直到現(xiàn)在,這能入得了暮稀老頭眼的,一共才三個人,第一個沒熬過自己的師傅,幾年前便去世了,第二個至今無人知道具體是誰,只剩一個溫涼寒,還在學(xué)成回家途中遭遇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