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他一路走進了間裝幀極為簡單的堂廳,紀(jì)沛川道:“隨意坐,天冬,沏茶去。”
邊上退下一個婢女,紀(jì)沛川就坐在厲文漪邊上,羅子蘊對面的那張椅子上,道:“兩位公主來此,所為何事?”
厲文漪此見紀(jì)沛川,反倒不好意思講話,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紀(jì)長夷生得如此俊秀,氣質(zhì)也這般淡泊清雅,待人也如此溫和有禮,全然不像傳言所說性情孤僻怪異,是個常年待在府內(nèi)不出來的病秧子。
可是前幾年他出宮的時候,她明明見過他的樣子,那次他確實是病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蒼白,虛弱地躺在絨毯里,連眼睛都睜不開。
說起那次,也是奇怪,他人在深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莫名中了奇毒,按理說宮內(nèi)不該有人敢害他,為此,皇上給質(zhì)子府從頭到尾換了一批下人。
從那以后傳出來的消息就是,因為那個奇毒,質(zhì)子的身體一直很虛弱,是個藥罐子,這次答應(yīng)歸還質(zhì)子,也是因為厲帝自認照顧不好他,出于愧疚之心。
可是這么看,這質(zhì)子殿下不僅不是個藥罐子,還風(fēng)度翩翩得很,厲文漪忽然有點后悔這個決定,若紀(jì)長夷是厲國人,那絕對是她無論如何也想嫁的人。
見厲文漪半晌沒講話,羅子蘊也沒什么耐心等,便直接開口道:“父皇想與貴國和親,此番前來就是想公子去找皇上說一說,取消聯(lián)姻一事?!?p> 紀(jì)沛川道:“這件事我倒還未曾得知,不知兩位又是如何知道的?”
厲文漪這才說道:“我母妃告訴我的,上個月,父皇在母妃面前提了一道,像是下定決心要聯(lián)姻了,我們也不知為什么。宮內(nèi)只有我與皇姐是公主,但父皇又不可能將皇姐嫁去,我也不想遠離故土去那么遠的地方,只得來找質(zhì)子……”
為何羅子蘊不能?
紀(jì)沛川沒多問,道:“兩國聯(lián)姻乃交好之意,茲事體大,我也不好干涉,若我的父皇也執(zhí)意如此,怕不是我三言兩語可以改變的。”
“……”羅子蘊張口要講話,卻又住了口。
紀(jì)沛川說得對……如果兩邊都同意,他們這些做子女的,哪里能不從,何況兩國聯(lián)姻,確實是家國大事,不可兒戲??墒遣皇敲總€皇室子女都會心懷天下……
厲文漪聞言,面露窘迫之色。紀(jì)沛川道:“公主若無其他事,就回去吧?!?p> 厲宜年這才找著了機會插上嘴:“四妹,走吧?!?p> 厲文漪忙抓住最后的時機道:“過幾日父皇要舉行狩獵大會,公子可愿同往?”
空氣瞬間變得安靜,羅子蘊瞧了瞧厲文漪那個略為緊張又帶著期待的眼神,又看一眼一時默不作聲的紀(jì)沛川,有些懵。
怎么,四公主這是又看上他了?
羅子蘊承認紀(jì)沛川的外表具有極大的迷惑性,可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紀(jì)沛川遠不像看上去那樣人畜無害。
“我就不去了?!奔o(jì)沛川道,“武藝不精,不好獻丑?!?p> 確實,他之前就說過他不會武功,連快馬都不能騎。
厲文漪又道:“你可以不參與,但是可以在旁邊看。父皇到時候也會派人來邀請你的。”
紀(jì)沛川溫聲道:“那便到時候再說吧。送客。”
他語氣溫和得不像在趕人,反倒是這樣講出的話,讓人沒法拒絕。厲宜年站起來,抱拳道:“告辭。四妹……”
厲文漪這才有些扭捏的站起來,跟著厲宜年走出去了。羅子蘊也站起來,跟著往外走。紀(jì)沛川就坐在那,看著他們??粗_子蘊。
如果和親娶的不是她……倒也沒偏離原來的計劃……但是他確實不大喜歡厲文漪這樣扭捏性子的小女子。
出了府門,羅子蘊便叫住厲宜年:“厲宜年,這人情你可欠下了,人我?guī)湍阋娏?,沒說服不關(guān)我的事?!?p> 厲宜年笑道:“我厲宜年,說話算話。哪日皇姐要我?guī)兔?,來府上找我便是?!?p> 羅子蘊點了一下頭,便往回走去了。這才走了不過兩步,便聽有人叫住她:“佳蘊公主稍等,公子準(zhǔn)備了轎子?!?p> 羅子蘊回身,好像是剛才那個送茶水的叫天冬的婢女。厲宜年見狀,便道:“那臣弟就不送了?!闭f罷帶著厲文漪要走開。厲文漪還想問些什么,被厲宜年打住,強行帶走了。
羅子蘊沒想到這一茬,問道:“轎子何在?”
天冬道:“是公子說,還要再與公主閑談幾句?!?p> 羅子蘊不多言,直接走了進去。
她倒是很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有什么能跟她談。
進了門,紀(jì)沛川還坐在剛才的椅子上,見她進來,溫和地笑笑。
“天冬,你先出去吧?!?p> 天冬退下,羅子蘊也坐在剛才的椅子上,雙手放在兩扶手上,姿勢頗為閑散:“公子要談什么?”
“敘敘舊。”紀(jì)沛川放下手中的茶杯,“公主就沒什么想問的?”
“有?!绷_子蘊故作沉思狀,“可在這里,我不好說實話。”她很想知道他怎么做到自由出入宮門的,但是她也很清楚,宮里面,哪里都隔墻有耳。
紀(jì)沛川道:“質(zhì)子府里沒有聽墻角的,公主大可放心?!?p> “哎——話別說得絕對了?!?p> 羅子蘊講話的語氣開始隨意起來,她覺得,跟他說話就是有一種可靠感,一是因為他是董國人,她不擔(dān)心她說的什么話他會告訴厲帝,這于他毫無意義;二是他們先前就于宮外偶遇認識,勉勉強強算半個朋友,雖然從頭到尾她都在懷疑他的身份,不過現(xiàn)在他身份揭了底,她也就不覺得他于她而言有什么威脅。
她不喜歡說話遮遮掩掩,含沙射影的,對于她的下人,那些暗著偷聽報信的,她會明著嚴(yán)懲。立威之言,她也是放在臺面上去講。
穆家人的身份很好用,但是厲帝還是不信任她,她知道。不然她不會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聽墻角的下人。
“公主不喜歡拐彎抹角,我還是直說?!奔o(jì)沛川道,“聯(lián)姻一事,我已有耳聞,方才是賣四公主一個面子,才將話說得好聽些?!?p> 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不過有一點我說的沒錯,聯(lián)姻已定,厲帝之意已決,這是他親口與我說的。但是和親之人……卻不一定是四公主。四公主擔(dān)憂之事,實屬多余?!?p> “不是她,難道是我嗎?”
“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