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去逛逛?!甭剻M川道,然后指了指金水上的畫舫,“逛完可以去包艘船,散心也可以,吃點元宵也可以?!?p> 喻子衿想說自己已吃過不勞費心,可看他一眼,他這個人二十有三尚未成家,據(jù)說什么侍妾通房都沒有,很長一段時間有人以為他是斷袖,可他偶爾又會和哪個賣藝不賣身的花魁有過風流韻事,隔三差五去風華樓尋花問柳,想必他家也是清清冷冷,要吃元宵也只能和戚衍那木頭吃。
又恍然記起除夕夜見了他,身邊一個小七一個戚衍,都是一身黑,在街頭也不知做什么。
“岐王年歲不小了。”她回神以后,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成家是大事?!彼碌剿谙胧裁戳?,淡淡道:“我不在乎多等幾年,至少不能讓妻子空守近二十年?!?p> 他這性子該是因賢思太妃而起,很難相信他平常整日風流來風流去還會在乎這個。
聞橫川像是讀心一般,接著道:“風流歸風流,風月之地,我花錢美人花色,是等價交換,誰也不欠誰,成家總歸是另一回事。”
他是個血氣方剛的男兒,難不成還不許上青樓了嗎?沒成家以前隨意風流,成家以后便是另一回事了。
“你也不小了?!甭剻M川提了一句。
喻子衿眼神不變,淡淡道:“沒有必要?!?p> “我如今一樣過得很好?!?p> 聞橫川勾了勾唇角,道:“的確,你又不缺人陪?!辈贿^也是個守活寡的,這話他沒敢說。
二人行至夕水巷,她顯然對口腹之欲沒興趣,聞橫川買了幾串烤肉,她都拒絕接受,只得自己消受了,看著糖人,問道:“那東西你吃不吃?”
......
“阿爹,我想吃糖人。”
“不準!你才剛在換牙?!?p> “那牙換好了,下次你給我買嗎?”
“只要換好了,你爹不給你買,娘也給你買。”
......
便再也沒機會買了,這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只記得了又錯過的一件事。
“嘿!”聞橫川又叫了聲,喻子衿如夢初醒,他復而又問一遍:“我問你吃不吃糖人?”
話雖這么問,卻也做好了她說“不”的準備,只是他實在吃不慣,也不會自己買了,怎料她道:“好?!?p> 聞橫川愣了一下,然后搖頭去買了,特地挑了個小人,免得她浪費,她眼底總算有了些光芒,伸手接過,捏在手上,輕輕咬了一口。
太甜了,為她不喜......
嚼碎了咽下,她輕聲道:“太甜了。怎么小孩都喜歡吃這些東西。”
他以為她是在說柳子墨,剛要說自己也不喜歡來著,見這如川如澤風華絕代的射卿捏著一串糖人,左掌捂住了雙眼,深深地喘息起來,轉身甩開他走了。
聞橫川立即跟上去,她逃到燈火闌珊處,被他追上,喻子衿冷聲道:“松手!今晚不做數(shù),我再賠你個條件。”
“是我做錯了?”聞橫川問道?!澳俏业狼?,燈會還未散呢?!?p> “不必逛了,你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我不會被你拉攏?!?p> “誰說我要拉攏你?”聞橫川問道。“我在追求你。”
“那我說,我不會被你追求,行了嗎?”她還拿著花燈,被攥著的手還捏著糖人,說著這話。
“你很喜歡自欺欺人?”聞橫川問道。
“你是覺得自己多有魅力?”她冷聲反問。“你自信得過了頭?!?p> “你只是在逃避在害怕而已,我看見了,你在玄武街,你在嫉妒。”聞橫川拉著她的手,知道要拿下她唯有今晚這個機會,只要她離開,她的理智就會很快占據(jù)上風,畢竟她還有那么大一個家要養(yǎng)。
“是,我的確在嫉妒,我只不過在嫉妒你為什么能活得那么自在!”喻子衿厲聲呵斥他,“你可以隨意追求,隨意逢迎,想要什么都可以去爭取,可我不行?!?p> 哪怕她知道自己愛慕著誰,也不行。
“你放手吧,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彼?。
“你以往厭惡我不是因為我算計太多了嗎?”聞橫川湊近一些問道?!澳悻F(xiàn)在不也在算所謂的好處和壞處。”
“我只是不想自尋死路?!庇髯玉崎]上眼睛,后退一步,他又再近,她再退,直至退無可退?!摆吚芎?,人之本性?!?p> “希夷,選我對你而言有那么困難嗎?”聞橫川問道,“哪怕你哪天金盆洗手,還政今上,也不行嗎?”
“你在開什么玩笑?”喻子衿冷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我現(xiàn)在不針對你,已是我對你最大的容忍,你的狼子野心,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你的那些小動作瞞不過我的眼睛,哪怕你現(xiàn)在所謂的追求,里面又摻了幾分真心,幾分私欲?”
聞橫川忍不住笑了,笑出了聲,他就說了,他告訴過蔣斌,這個人沒那么無害。很多時候她看得最清楚,恰恰是因為她的目的很單純,而且不想要更多。
“我沒打算要你干什么,我只要你什么都不做的看著,你想自保,可以,無所謂,在你的那片小天地里怎么樣都無所謂,我只要你不礙事而已。”
“但凡你有一點加害我主的行為,我都不會容忍?!庇髯玉频芍?,“你我決裂,僅是時間問題,如今不過是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敵人,我對你和顏悅色幾分,你真以為我有多好說話?”
“好?!甭剻M川道?!凹热辉捳f開了,趁我們還沒決裂的時候,該干嘛干嘛吧?!?p> “我剛剛看中了些好東西,隨我去看看。”聞橫川道。
喻子衿覺得他真是不可理喻,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怎么還要糾纏,她使力反抗,聞橫川又開始巧舌如簧的蠱惑:“人生得意須盡歡,射卿大人,你我走的路都是絕路,都不知曉還能茍活多久,最后的結局又會走向哪里,既然還有時光,我還想試試,你若真的不抗拒,不妨就把這當成你我二人的一個秘密?!?p> “誰也不會知道。”聞橫川貼在她耳畔,輕聲道。“人世不過白駒過隙,既然心動,便不要以后再來后悔。至少我是如此,射卿大人如果真的一點心思都無,你真氣盡出,便可把我推開?!?p> “若覺得我說的有道理,那就跟我來,以后的事情歸以后,雖立場不同,哪怕虞瑾瑜也與藍秋封有過一段真心,你呢?”
“日后要做抉擇,豈非更加痛徹心扉?!彼龁柕?。
“痛也不過痛那一遭,之后你我生死有命,清明記得為故人上墳便不負相交一場,死的人,反倒解脫?!彼娝鈩樱匀桓忧诳煊握f。
日后,日后如何,誰說得準?
“走吧,不想看看我要買什么送你?”聞橫川握住她冬日里總是寒涼的手掌,拉她走向燈火中。
是否當年,母親也是如此,明知不可為,仍為之?
是否將來,也要有一天,在回憶之中,記起一段未竟的往事?
她捏著糖人,一瞬之間模糊了視線,看著這玄衣背影,閉目片刻,反握住了他的鐵手。
聞橫川回頭一笑,背著燈火,喻子衿把臉埋向一邊,似不情不愿。
“偶爾直爽一點,沒什么壞處?!彼馈?p> “聒噪?!庇髯玉埔а莱馑?,他東拐西拐,來到一處首飾店,她便服出門挽的自然是未婚配的女子髻。
兩鬢頭發(fā)交于腦后盤了個花苞,與其余青絲一同為發(fā)帶束之,發(fā)尾以發(fā)帶束著。
聞橫川挑了一串發(fā)帶,紫色嵌著金絲,想想她常穿的衣服,這樣的搭配顯然是蓄謀已久,且那發(fā)尾的發(fā)帶,還有一對金鈴,張揚得緊。
“你......如此張揚我豈會佩戴......”她說話有些結巴,自然堅決不要,聞橫川到她身后去撈那縱然束了也垂到膝蓋的發(fā)尾,二話不說拆了原本的素色發(fā)帶,把這張揚得很的系上去,道:“那就今晚先戴著,以后有機會再說,沒機會你壓箱底也無所謂?!?p> 老板娘笑著不說話,這是定制的,的確是蓄謀已久,而且這也是岐王府自己的產(chǎn)業(yè),難得看王爺送這送那的,以往他送美人東西也只是客套還禮,人家肯定給他繡了個香囊什么的,倒是第一次看他倒貼,只是不知是哪家姑娘,面生啊。
喻子衿只好任他忙活,他把原來的發(fā)帶都拆了換上新的,他捏了捏下巴,道:“青色可能會好看些,我倒是忘了你這原貌不適合紫色,平常時候看慣了?!?p> 她原貌就像手里的兔子花燈一樣啊,不過主要是她身上的衣服是白的,這么搭有些奇怪。
“王爺,里頭恰好還有套青色的,繡的是銀線,要不換了?這鈴鐺可搭個銀的?!?p> 聞橫川當即拍板,“包上帶走?!?p> 喻子衿就怕他還要換,松了一口氣,他把鈴鐺發(fā)帶拆了,幫她把發(fā)帶換回來,紫的也沒退,說給她換著用,她倒也不拒絕。
“我又想起一個你鐵定喜歡的東西,不過這時候估計沒得買了,改天再送,現(xiàn)在再給你挑副飾品如何?”
“我不會戴的?!庇髯玉茡u頭。
“今晚戴戴無傷大雅,以后若有機會也可以戴著,不成你就壓箱底?!甭剻M川道,老板娘悄悄請聞橫川入內,見那姑娘有些冷淡,自然便拿了鎮(zhèn)店的寶貝。
“西瑜辰銀所制的額飾與發(fā)飾,是一套,是這聚云樓的招牌。額飾前端五枚西瑜月光石,是傳說中西瑜哈勒哈爾薩贈與寒桑的傳說至寶‘馬塔哈?!?,原品已經(jīng)損毀了,這是仿制的。”這東西,貴慘了?!白畲钋嗑R銀線的那套發(fā)帶,若衣裝為淡青或白,都會很合適,屬下看那位姑娘正適合?!?p> 畢竟是王爺?shù)牡辏m然大出血,該給就給了,王爺也不是心疼錢的人。
聞橫川看了眼便十分滿意,這套首飾放在這有段時間了,卻沒人能買走,足見多貴,或說想要的女人們買不起,男人們覺得花那么多錢買套首飾沒有必要。
喻子衿見了盒子里繁雜的飾物,不能茍同的搖頭,聞橫川把她拉進去坐下,道:“戴看看吧。”
“出去就得摘下來?!彼f道,這東西太顯眼了,聞橫川身邊有女人可以,太打眼了就不行,若被認出就完了。
“好。”聞橫川道,店里的人輕手輕腳的幫她換上,她坐在臺前,看著鏡子,有些出神,什么時候,自己也已不知不覺到了女為悅己者容的年紀了,流年似水,果真不假。昔日繁華來不及留戀便已逝去,如今渾渾噩噩,或許如他所言,及時盡歡,也不是壞事。
那額飾上的玉石在店中暗處還會熠熠生輝,問了才知是西瑜月光石,此物慣來稀少,在西武也是有價無市,更別說東離這種地方了,這分明就是一組,不知何處得來的。銀鏈串著玉石掛在額上,發(fā)后則是交纏的銀鏈,最終銀鏈盡數(shù)收束于發(fā)尾,銀簾裝飾在最尾端。
“站起來,轉過去看看?!甭剻M川饒有興致的看著。
她難得有了一絲羞怯,也照他說的做了,待背對他以后,聞橫川贊一聲“美極了反不似你”,被她剮了一眼,然后嘆息道:“拆了吧?!?p> “不必現(xiàn)在拆,我在后門安排了車馬,可以直接上船去游金水,不會給人看到?!甭剻M川笑道。
“不愧是你,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彼瓢瀑H的說道,但還是不反對,聞橫川就知道她嘴毒,帶她繞著后門出去,這兩人一人捏著半數(shù)離衛(wèi),一人捏著七言府,真有心要瞞什么事的確不難,只是偶爾一次可以,太密了難免會出紕漏。
聞橫川坐在車上與她一人一邊,她跪坐時是極其規(guī)矩的,心下不由在想:這女人雖不至于大家閨秀那般講儀態(tài),可還是有些正經(jīng)。
見他一直盯著自己,喻子衿便也和他目光相接,上下打量了一陣。
她是極少正眼盯著他打量的。
“在看什么?”聞橫川問道。
“你在岐地是否出入于軍前?”聞橫川此人武功極高,與蔣斌和先帝一樣,都不是白白嫩嫩的公子,膚色都會暗一些。
與先帝那樣壯碩的人不同,聞橫川與蔣斌都是極其精瘦干練的,蔣斌仗打多了難免戾氣重一些,聞橫川雖沒什么戾氣,也是一副不正經(jīng)的模樣,但她見過他殺人的樣子,那時總做不了假。
“的確,畢竟岐地與南泯接壤,少不得一些小摩擦。”聞橫川道。
“怎么會想挑了手做兵器?”喻子衿盯著他那雙烏鐵手,本體武者與橫練功夫還有所不同,單練身體一處使其登峰造極豈會是容易之事,通常而言不會有人耗費十余年的時間去練成,余生還要堅持保持,雖然是真的有優(yōu)勢,這么多年她做過暌違堂主,做過射卿,見過的本體武者也不過雙手之數(shù),先天獨他一人。
“外物總是不可靠的?!甭剻M川抬起了手,失笑道?!扒耶敵蹙毼鋾r,只聽先生說本體武者最是霸道,便學了?!?p> 有些時候,他的本性也挺容易看清的。喻子衿不再問了。
譬如不靠外物,譬如專修霸道,譬如練了便練到了底,練便練到最好??伤莻€王子,如此堅毅,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若非前幾年大變之時他不在京城,先帝與諸位皇子又十余年沒見過他了,這東臨可能要更亂一點了。
雖說如今也挺亂的。
等馬車停了,正是金水邊上燈火闌珊的多子巷口,往前可以直接繞到岸堤桃花津,他要安排果真是安排得滴水不漏,可以走最少人看見的地方,喻子衿提著衣擺下車,聞橫川直接便跳下來了,等到了邊上一看,傻眼了,怎么是個蓬船?
“你我逆流而上,往上游沒人的地方去就可以了,畫舫臨時實在找不到,都被訂光了?!甭剻M川摸摸鼻子,“不過我想你肯定不是那種在意奢侈之人?!?p> 喻子衿被他氣著,不去理他,就小棚里有一桌酒,船尾站著個船夫,竟然還是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木著臉的戚衍,看來是實在找不到臨時找來的,船頭掛個燈籠,艙內一盞小燈,然后就是烏漆嘛黑的一片,桃花津在金水上游,花燈燈會都在金水兩岸和下游,冷冷清清的壓根沒人。
聞橫川要的其實就是沒人?。狒[帶她看過了,也該靜靜了。
喻子衿看了他一眼,卻也還是提起衣擺站上小船去了,聞橫川不由得意的偷笑,也站上去讓戚衍劃船,他這木頭也就老老實實劃船了。
為什么王爺哄佳人開心卻要抓他做苦力?
近雪
不對,感覺這個上元燈會的約會(不是)卡斷著發(fā)出來好奇怪??! 這樣斷著看應該很難受才對 反正就是談戀愛,能暫停(不是)嗎? 算了我還是決定今天把上元節(jié)這段全部更出來。 糖不要一口一口吃,我要大把大把撒 吃個爽第三更了,有點難頂 晚點還有一更現(xiàn)在說是要臨摹篆書,等下要拍照上傳,不敢摸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