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楚語在許仙的半吟半唱中喊出,才開始時還很清楚。但隨著巫祝的進行,慢慢的變得幽魅起來,如同耳畔的囈語。
他的精神在這近乎混沌不明的囈語引導下,無限向外擴張。
天空、大地、山岳、河流……
天地間的一切,都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倒映在許仙的精神視界里。
就好似一幅幅抽象畫。
在這幅抽象畫里,世間萬物都是活躍的,天空在歌唱,大地在低吟,山岳在起舞,河流在飛馳……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趣,讓許仙有種投入其中的沖到。
但是,這些存在,卻可望而不可及。許仙的精神向前一寸,他們就后退一寸,永遠的保持著最初的距離。
如此無用的追逐了一段時間后,許仙感覺到腦地一陣陣的脹痛,不得已停下擴張的精神。
他‘看著’抽象畫里活躍的天地山川,總感覺這些家伙在嘲諷自己。
“不帶你玩!不帶你玩!”
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出現(xiàn),讓許仙都有些驚訝自己的幼稚。
忽然之間,他開始明白,為什么人們印象中的巫都是瘋瘋癲癲的了。
想到這里,他猛然驚醒,開始收束精神,集中注意力在巫祝之上。
“今日正陽,歃血傳方!”
……
巫祝反復(fù)誦念三遍,一股玄妙的力量從天地涌向許仙的身體,然后順著血液流轉(zhuǎn)的軌跡匯聚到咬破的手指上。
原本鮮紅的血液,染上了一層幽暗深寂的顏色,就像天晴時的夜幕一般。
滴答!
帶著幽暗色的鮮血從指間滴落,落向那只貍貓的額頭。
生性愛潔的貍貓,見到血液滴落,本來有意搖頭避開。
但是一股血滴未落,就要一股浩瀚之意沖入它的精神之中,將它意識沖垮,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之中。
啪!
血液落到眉心,輕輕響起,猶如春雷喚醒蟄蟲一般將貍貓的意識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中喚醒。
回過神來的貍貓,本能的感覺到自己多了陌生的東西。
這種陌生,讓長于野外的它下意識的做出戒備的姿態(tài),張牙舞爪!
正好這個時候捏著它后勁皮的綠蘿將手一松,貍貓瞬間撲向許仙!
但剛撲倒一半,忽然一股無形的力量從額頭涌向它的四肢百骸,將它身體全部禁錮。
啪!
貍貓半空中失去動力,就像是一顆鉛球,順著原來的軌跡往前滑了一段距離,然后——
墜地!
貍貓自打出生以來從未和大地如此親密接觸,此時滿臉都是泥土渣滓,濕乎乎的粘了它一臉。
“喵!?。?!”
貍貓凄慘的叫著,渾身毛發(fā)炸起。兩只黑白分明好似穿著一雙襪子的前爪瘋狂的往自己臉上招呼,頗似有潔癖的人要把臉搓掉一層皮的架勢。
許仙看著它這幅模樣,很沒道德的笑了!
剛剛貍貓撲向他的一瞬間,說真話他心里是有些怕的。倒不是膽小,實在是這只貍貓?zhí)珒?,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金德庇佑原因。
但是貍貓撲倒半空中,他忽然生出感應(yīng),自己不用害怕。
因為在血契的作用下,他和貍貓已經(jīng)是一體的。就像是一個人的手不可能傷害自己的身體一樣,貍貓也不可能傷害到他。
結(jié)果這貍貓下一刻就在半空中墜落了。
許仙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膽子頓時就大了起來,仔細的打量了自己的這只貍貓。
似乎——
還挺可愛的!
毛茸茸的身體油光可鑒,好似錦緞一般,不知道有沒有李公甫牛羊肉的功效。
許仙這一打量,頓時覺得自己手有點癢癢,直接將手伸出。
擼一把!
許仙因為長年累月做農(nóng)活而有些粗糙的大手落到貍貓的身上,順著脖子一路捋到尾巴。
黑色、棕色的毛發(fā),在許仙大手之下,猶如波浪一般起伏,看起來莫名的爽。
開心!
許仙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了笑容。
與之相對的,則是驚駭欲絕的貍貓。
貍貓本來正在瘋狂洗臉,但是忽然感受到有異物降臨到自己的身上。抬頭一看,居然是許仙的手。
一張貓臉頓時扭曲起來!下意識的扭頭就要狠狠的咬一口放肆的人類。
但是念頭剛起,剛剛半空中讓它無力的力量再次出現(xiàn)。
整個貓軀瞬間軟塌塌的趴在地上,動彈不得,讓許仙一次性摸了個夠!
“喵——”
貍貓絕望的閉上了雙眼,似乎在吶喊著“我不純潔了——”
許仙見此,不由感到一陣的心虛,自己這樣好像有點兒過分啊。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貓都被自己血契契約了,這摸一把不過是早晚的事,也沒必要太過在意嗎。
“那個啥,小喵啊,你別這樣嗎?”
“咱兩以后就是一伙的了,大不了到時候多給你做兩條魚做補償嘛!”
貍貓聽到許仙的話,一張貓臉露出了冷笑的表情,腦袋一轉(zhuǎn)斜覷這許仙。
嘲諷效果滿分!
許仙當即惱了。
“你這什么態(tài)度,瞧不起人??!”
貍貓見此,再度閉上自己的一雙棕黃貓眼,似乎覺得許仙這樣的笨蛋兩腳獸連看一眼都是侮辱。
還驕傲的叫了一聲。
“喵!”
貓族永不為奴!
許仙本來就隱隱能夠感知到這貍貓叫聲含義,現(xiàn)在又定下血契,算是徹底把貍貓語給弄明白了。
聽到它這話,不由扯了扯嘴角。
“還永不為奴,下一句是不是除非管吃管住啊?”
一旁的綠蘿聽到許仙的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貴人這話倒是點名了巫道祭神之法的精髓所在。”
“不過此貓已經(jīng)成精,一般的食物根本沒辦法滿足于它。只有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山川靈藥以及人間香火才是他食物。”
“正好錢塘沿江一帶,尚無土地社神,貴人且許它一里社神的香火供奉,定然愿意服從?!?p> 貍貓本來一臉桀驁,聽到香火二字瞬間來了精神,閉上的貓眼悄悄張開一條縫,仔細的觀察著許仙的態(tài)度。
不過它和許仙之間,自有血契感應(yīng),這般動作無異于掩耳盜鈴。
拿捏到了關(guān)竅的許仙,自然穩(wěn)了,也不急于一時。只是看著這偷窺的貍貓,笑瞇瞇的說道:
“社神乃是一里之主,這貍貓有何能,可得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