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憶囚原本就是個暴脾氣,被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的自己下不來臺,就算那個人是自己無比疼愛的閨女,他也實在難掩怒氣,“你聽聽你這說的都是些什么話?為父平日里就是這樣教你的嘛?什么野女人?!她現(xiàn)在是本王的王后,是你的母親!”
“是屁的母親!”盡歡無比唾棄的回罵道,絲毫都不顧及形象,“她是個沒娘生的我可不是,她是個什么東西?也配來當我的母親?她的孩子還不知道在十八層地獄的哪個犄角旮旯里蹲著準備投胎呢!我盡歡有娘,我娘名叫漫朔,是我妖族堂堂正正的,是你妖王明媒正娶的妖族王后,妖王如今有新人在旁,怕是早就給忘了吧?
當初爹爹和娘親大婚,書向鴻箋,立字為證,今生今世只會娶她一人,這可是昭告過四海八荒的,在座的各位都是見證!可你眼下這是在干什么?!你這是將我娘親置于何地?!你的心里還有我娘親嘛!”
憶囚一時啞然,他想解釋,可又面露為難之色,話到嘴巴又咽下,猶豫良久,最后只憋出一句:“你這是說的什么話?爹爹心里當然有你娘親的呀……”
“你有個屁!”不待他把話說完,盡歡就跳了起來質(zhì)問他,“你什么心里就有娘親了?你娶個續(xù)弦的就是心里有我娘親嗎?!你給我找個后娘就是心里有我娘親嗎?!我可待我娘親謝謝您嘞!我可去你的吧!”盡歡越說越激動,一激動就隨手操起四周的桌椅瓢盆看都不看一眼徑直就朝著憶囚砸了去,雖然一個都沒砸中,全都被擋了下來。
“你居然還敢擋?”盡歡對此就更氣了,開始不住的哽咽了起來。
不顧周圍人詫異的目光,盡歡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哇的一下子便嚎啕大哭了出來,無比傷懷的哀嚎道“啊娘?。g兒的命好苦??!你這才去了多久啊!這個沒心肝的爹爹就要去另娶她人了?。∷灰懔?!他也不要歡兒了!??!”
憶囚頭痛無比的再次抬手扶上額頭。
眾賓客瞧瞧他,又看看盡歡,覺得是又尷尬又好笑。
尷尬是因為妖族這等本不該被他們所見的家丑被他們給一點不漏的全見著了,這好笑則是覺著,妖族這刁蠻任性的小公主著實是太有趣了,這裝哭都裝得沒點技術(shù)含量,連滴淚都不帶掉的。
天邊的喜閣內(nèi)忽的又傳來一陣聲響,像是利刃斬斷梁木的動靜,憶囚聞聲看去,只見喜閣之上幾點淅淅瀝瀝的碎木落下,折袖在里面尚不知道究竟是個怎樣的情況?會不會快要被打死了?她若死了,自己又該去哪找尋漫朔的下落呢?
憶囚一下子就憂心了起來,而席中,盡歡還趴坐在地上哭鬧不止,擾得他是無比的心煩意亂,整個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一個個都杵在那跟個桿似的干什么?!深秋了,這地上涼,你們就讓公主這么坐那了?!公主要是著涼了,你們擔待得起嗎?還不快把公主帶回殿里去好生伺候著!”
“是!”侍衛(wèi)們聞言,哆嗦著領(lǐng)命,這腳還沒邁開呢,盡歡又一聲呵斥下來,“我看你們誰敢碰我!”這就又都哆嗦著將腳給放了下來,紛紛看向憶囚。
本以為他此番該也是會和之前那樣顯得無可奈何,可這回不知怎的卻是真怒了,只見他周圍黑氣繚繞著,掌中一個蓄力,一巴掌拍碎了身旁王座前的長桌,站起身來無比嚴厲的再次命令道:“帶下去!”侍衛(wèi)們這才趕忙去得高臺之上,將賴在地上的盡歡給架了起來。
“又想關(guān)我?哈?!你居然為了那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野女人三番五次的要將我給綁了關(guān)起來!好哇!”她周身運氣動了動身子,將架著他的幾個侍衛(wèi)震開老遠,而后張手喚出一張淡粉的弓來,朝著他彎弓搭箭如滿月,“憶囚!從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爹!”
“嘭!”
“嗷!”
猛獸的叫聲震耳欲聾的自喜閣之上傳來,盡歡一愣,上弦的箭也顧不得射出,而是跟隨眾人一道紛紛朝那處看去,只見一只巨大的飛天蜈蚣自喜閣內(nèi)鉆出來,它巨大的身軀繞著喜閣轉(zhuǎn)了幾圈,將喜閣給團團圍住,而后身子一緊,將整座喜閣給碾了個粉碎。
喜閣內(nèi)飛出來兩名女子,皆是一身火紅的衣裳,不同的是,一個是艷麗裸露的云裳,另一個是一身端莊的王后喜服;而相同的則是,她們皆被困在了蜈蚣堅硬的甲殼中動彈不得,被一道帶著朝遠處飛去了。
折袖驚慌的眼神自上空朝著憶囚投射而來,而憶囚根本沒有接收到,只聽得她略顯無助的吶喊:“大王!救我!”
憶囚當即就不管不顧的御風追了上去,盡歡看著他一聲不吭匆忙離去的背影,無比憤怒的一個跺腳,她將眼一瞪,忙收了手中弓箭,也一道追了上去,殊言緊隨其后,留得賓客面面相覷一番,就全都一道跟著看戲去了。
而在那之前。
云霧之中的喜閣,精美而小巧,是特意為著此番的典禮而搭建的。
待得吉時已到,天界的五彩靈鳥便會盤旋起舞,屆時喜樂相伴,煙火乍起,胸帶花球的白狼便會踩著鼓點踏上一座彩虹般的蜿蜒喜橋,一步步來到這喜閣前,此時喜閣外面就會像花一樣綻開,變換成一頂喜轎的模樣,折袖就坐在這轎子里,由著這四匹白狼帶著,緩緩落在宴席中央的高臺之上,她的夫君會來迎接她,會牽著她的手,帶著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王后的寶座,接受四海使臣朝拜。
這一切本該是那么的美好而又順遂,直到折袖自銅鏡里看見了昭紇含笑望向她的那雙眼睛。
彼時她正在閣內(nèi)對鏡梳妝,她的身上穿著華貴的喜服,頭上帶著沉重的后冠,輕描細眉,淡抹胭脂,只要在點上一點血色的朱唇,這個妝也就算完了。
可當她拿起銅鏡前放置的鮮紅口脂時,卻兀的瞧見銅鏡里倒映出一張笑靨如花的臉來,昭紇細長的眼睛隔著一扇珠簾,自鏡中盯著她,喚她一聲:“好久不見,折袖?!?p> 她的心就猛的一下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