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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雨季之我的青春我的夢

三,搏斗

  第二天,我將給王小美(小妞)的信放在了門衛(wèi)室,叮囑老宋等郵遞員過來送信送報時,順手拿走。

  我在信中表白了自己的真心:只要她愿意,我和她一起浪跡天涯,遠離那些是是非非一一一

  信封上我沒有寫郵寄人和地址,怕的是被那些人知道,扣留這封信,而在信里未尾,我把廠址,姓名全寫清楚了。

  我暗暗計算:本埠信件,大概兩天左右可以到達,那么收到回信,至少需要四天時間了,這幾天,我只有耐心等待了。

  廠房一樓是木工作業(yè)區(qū),有很多板材:實木板,刨花板,高壓鋸沫板…,也有很多木枓,其中白臘桿很常見(做木柱,桌子腿等),白臘桿質(zhì)地致密,像鐵棍一樣,據(jù)說冷兵器時代,齊眉棍,槍身等都是白臘桿做的。

  二樓批灰的師傅與一樓木工師傅有白茬傢俱程序上的交接,所以彼此關(guān)系都不錯。

  常和我交接的是福建的張師傅,比我大幾歲,在廠里也做了幾年了。

  我試探著讓張師傅給我搞兩根一米長的白臘桿,說是掛蚊帳用的。

  張師傅爽快地答應(yīng)了,這些材料堆成小山了,搞點私活不算什么。我悄悄塞給他兩盒煙,此事算妥了。

  我每天還是照常出工,只是有了心事,話少了許多。

  除了李哥,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張師傅很快就將兩根白臘棍做好了,一米見長,3,4公分粗細,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力量感。

  我將白臘棍拿到宿舍里,趁沒人,舞動起來,呼呼生風(fēng),威風(fēng)凜凜。

  但仍感覺缺少點殺氣,琢磨著棍的前端裝個暗器。

  一樓水泥鋼釘不稀罕,我找了兩根長些的,將它們鑲嵌在棍頭,釘頭露出一公分左右,這樣武裝,威力可就大了。

  依照慣例,每逢春節(jié),傢俬廠必舉辦一場跨年晚會,所有員工都會參加,小品,戲曲,唱歌跳舞什么都有,壓軸的當然是老板親自帶的舞獅團隊…我聽說那老頭對舞獅很有研究,獅子神態(tài)舉止,維妙維肖,或溫柔或兇猛,讓人嘆為觀止。

  廠里開始準備節(jié)目了,陶組長征求每個人表演意向,我只說做個拍手的觀眾吧。

  李哥的拿手好戲是踩高蹺,據(jù)說去年他和老宋一塊表演的節(jié)目獲得了二等獎。

  老宋當年是學(xué)校文藝骨干,戲服穿上,那身段婀娜多姿,唱腔咦咦呀呀很好聽。

  李哥則在村里入過社火隊,踩著高蹺扭秧歌,跳繩都不在話下。

  他們兩個合作,可以將晚會氣氛推上高潮,連老板都會翹大拇指贊嘆。

  聽別人繪聲繪色地講以前的晚會盛況,我有點眼饞,很想身臨其境地看看。

  但想到小美,心又有點兩全不能其美的感覺。

  如果小美愿意跟我走,那么為了防止夜長夢多,我們會盡快動身,哪怕現(xiàn)在的工資不要,也要趕緊走,算是自動離職吧,這樣一來,哪還有機會看春節(jié)晚會?。?p>  轉(zhuǎn)眼四天過去了,小美沒有回信,我開始急燥起來,坐臥不安,胡思亂想了很多場境:她沒收到信,信被黃毛的人攔截了…,她收到了信,寫回信時被黃毛知道了,打她一頓…

  亂七八糟的,心里很難受,做事也專心不了,惹的陶組長罵了好幾句家鄉(xiāng)土話,反正我也聽不懂,算他的。

  第六天中午,我收到了小美的信,心跳的厲害,跑到宿舍樓頂上,展開信,一行行娟秀的字體:

  峰:見信如面!

  我知道你的心,我們到這一地步,都不是我們的錯,一切都是天意,如果有緣,我們會走到一起的。

  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元月十日晚上,你從后山小路過來找我吧,我在山腳路口等你,不見不散!

  (最好一個人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事兒)

  小美

  元月六日。

  折疊好信,我將它放在口袋里,匆忙去干上午沒做完的活兒。今天就是十號,小美約我今晚相會,我要趕緊把手頭的活兒處理掉。

  平時,除非加急活兒,我們是不加班的,李哥看我來去匆匆的,有些奇怪,詢問我是不是有事,我搖搖頭,說早干完,下午可以下個早班。

  這次抽簽抽的是一套組合床,角角棱棱,很不好批灰,好在中午沒有休息,緊趕慢趕,下午下班前交工了。

  跑著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澡,水不熱,凍的直哆嗦,咬牙沖了個遍,去約會,總不能帶著汗臭氣。

  天氣已經(jīng)轉(zhuǎn)冷了,雖然深圳這邊沒有北方老家冷,但個位數(shù)的攝氏氣溫,人們秋衣秋褲也都穿上了。

  飯?zhí)?點開飯,我計算了一下時間,七點可以出發(fā),八點左右應(yīng)該可以到達小美那里。

  今天天氣不是太好,半陰天,月亮一彎勾,時隱時現(xiàn)的,一點也不亮。

  我將兩根白臘棍藏在褲筒里,走起來腿不能打彎,感覺很別扭,但明目張膽地拿著棍外出,門衛(wèi)老宋肯定不會放行。

  我怯怯地走到門口,老宋翻我個白眼:“干啥去?”

  “你管呢,玩去”我斜了老宋一眼,不等他再說話,急忙一蹦一跳跑出門去了。

  走了一段路,我看四周無人,將兩根白臘棍取出來,拿在手里比劃一下,毫不猶豫地向山上走去。

  天已黑了,依稀辨得蒼白的小路,路邊的枯草被風(fēng)吹著,沙沙地響。

  我快步往前走,這山路走熟了,也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身后似乎有腳步聲,我停下來往后面望望:有人相伴,走這山路當然好些。

  可是除了沙沙的草葉摩索聲,什么也沒有。

  我有些失望,要是李哥和我一塊去赴約,該多好!

  但小美不愿讓別人知道我們太多的事,我也不想給李哥李嫂添什么麻煩。

  走著想著,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個放置骸骨的祠墳處,不由得緊張起來,雖說也經(jīng)歷了學(xué)校無神論的教育,但從小農(nóng)村家里鬼啦神啦的故事,更加深入人心。

  我下意思地朝祠墳望一眼,兩個漆黑的壇子像兩個人蹲在那里,后面祠堂那里黑糊糊一片,神秘得嚇人。

  我又感覺頭發(fā)稍炸起來了,身上的汗毛一凜一凜的。

  我雙手握緊白臘棍,腳下加了速,近乎小跑著往前走。

  很快到了山頂,我靠著鐵架子塔喘了幾口氣,想了想,將一根白臘棍藏在鐵塔下面草叢里,拿兩根棍,多少有點別扭,不太方便,一根棍,拄著,就是登山杖…

  下坡山好走些,平坦些,我一溜小跑,直奔山下,耳邊風(fēng)聲呼呼的。

  看到彎村的燈光了,我放緩了腳步,解開懷,透透氣,出汗了。

  小美信中說,在山腳下路口等我,雖沒約定時間,但說了不見不散。

  我抬腕看看電子表:八點四十。

  山腳路口沒有一個人,我東張西望等了一會,仍然沒見小美過來。

  我有點茫然,在路口來回踱步,不時左右看看。

  三個摩托車亮著大燈沖過來,在我?guī)撞竭h的地方猛地停住了。

  雪白的燈光刺痛了我的眼,我忙用手擋住光線。

  “喂,去哪?坐車不?”一個公鴨腔問我。

  原來是搭客的摩的。

  我搖搖頭,朝前面指一下:“在這等人呢,不坐車。”

  三個摩的見不是生意,呼嘯一聲一拐彎開走了。

  我看見其中一個摩的是帶著一個人的,那人戴著頭盔,身形矮胖,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望著漸漸遠去的摩托車,忽然覺得那個乘坐摩托車的,很像愛麗的二叔,心里隱隱有些不安。

  又等了一段時間,小美還沒有過來。

  我著急了,朝愛麗絲絲花廠走去。

  走到絲花廠門口,剛巧有兩個女孩走出來,我忙迎上去:

  “你們好,打聽問一個人”,我微笑著說。

  “誰呀?哪里的?”一個女孩問。

  “河南的,叫王小美”。

  另一個女孩看看我:“前兩天就走了。”

  “什么?”我?guī)缀醪幌嘈抛约旱亩洹?p>  兩個女孩相互看了一眼:“那一天沒上完班就走了,摩托車接走的…”。

  我頭嗡嗡的,這也太扯了吧,信里明明說是今晚約會說事的。

  我呆楞了好一陣,甚至兩個女孩離開,我都沒注意。

  我想找李嫂問問。

  剛走到門衛(wèi)室,一個年青的保安探出頭來:“有事嗎?”。

  我猶豫了一下,問:“王小美在廠里嗎?”

  “辭工走兩天了,老鄉(xiāng)?”

  “是,老鄉(xiāng),說有事讓我過來,怎么會辭工走呢?″

  “哦,你姓啥?她有一封信在這”,旁邊一個年紀大點的保安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

  “我姓黃,河南的”我忙說。

  “那就沒錯了”,他將信遞給我。

  道了謝,我拿著那封信,走到一個路燈下面。

  信封上只有四個字:黃峰親啟。

  打開信封,幾行同樣雋秀的字:

  黃峰:

  我走了,你再也見不到我了。我們無緣!

  你原路返回吧!

  希望好運等著你,逢兇化吉吧!

  小美,即日。

  我反復(fù)看著小美給我的信,心里沉甸甸的。

  很短的幾個文字,卻用了三個感嘆號,啥意思嘛!

  我回頭朝絲花廠望望,似乎幾個人在門口也在朝我這邊看,指指點點的。

  我打消了找李嫂印證小美是否離廠的念頭,這封小美親筆信,已經(jīng)證明她真的不在這里了。

  一陣風(fēng)吹來,我打個寒顫,收起信,拎著白臘棍無精打釆地往回走。

  九點多鐘了,天上的云一塊一塊的,那彎小小的月牙,在云縫東躲西藏的,一會發(fā)著寒光,一會又一片昏暗。

  我低著頭住山上走,心里亂七八糟的不是味兒。

  說好的今晚有事和我說,還說不見不散,自己卻離廠不知去哪了,世上有這么不靠譜的人嗎?小美是這樣的人?

  咦!不對,這信,這兩封信如果不是小美寫的…

  我嚇了一跳,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驚的心嘭嘭跳。

  白慘慘的山路,一尺多深的雜草,四周寂靜的嚇人,只有風(fēng)聲,草聲,我的腳步聲…

  我握緊了白臘棍,腳步加快了許多。

  云,一團團的,月,在云里穿梭,山路,一會蒼白,一會暗淡…

  我急急地往前走…

  突然,前面草叢里站起兩個人,一人拿著一尺長的砍刀,一人手里搖晃著雙截棍…

  我大吃一驚,下意識地轉(zhuǎn)身想跑。

  身后竟也有兩個黑衣人。

  退路也被堵了,我心跳的厲害,本能的閃身到路邊,雙手握緊了白臘棍。

  前后兩邊四個人圍上來,殺氣騰騰。

  “小子,好聽話呀,讓你來還真來”,公鴨腔冷冷地說。

  果然上當了!我狂亂的心反而平靜了。

  “各位大哥,放我過去,我這有五百塊錢,拿去買煙抽,好吧?”我從口袋里拿出一疊錢,遞上去。

  這些錢,原本是想還給小美的,順便多給她點零花錢。

  “嘿嘿嘿,”又一慎人的聲音響起,“太少了吧,這點錢也想玩我的女人”。

  月亮從云縫露出來,慘白的光照著一頭黃巴巴的頭發(fā),頭發(fā)下面是一張瘦巴巴的臉。

  這個,就是害小美的黃毛。

  我暗暗咬緊了牙,不慌不忙地收回手,將錢放回口袋。

  “呵呵呵,峰,認識我不?”一個胖子笑呵呵朝我一仰臉,滿是肥肉。

  我哼了一聲,認出是愛麗的二叔。這個禍害!

  我環(huán)顧四周,伺機而動。

  “這小伙心理素質(zhì)可以呀,入伙吧,一塊干…女人嘛,大把的有”,一個瘦高個幽幽地說,好象是個頭兒。

  “好啊,”我笑笑,心里不再害怕:“不過,我要先報個仇。”

  四個人一愣,我在這種境況下如此的淡定,著實超出了他們的預(yù)料。

  先發(fā)制人,我身形暴起,將白臘棍朝離我最近的公鴨腔掄去…公鴨腔嚇了一跳,忙用手里的砍刀格擋…

  我的白臘棍突然返回,順勢直插愛麗二叔的胖臉,這勢聲東擊西用的還算可以,愛麗二叔“嚎”地一聲搖頭快躲,慢了些,白臘棍頭刺上了他的耳朵。

  我的白臘棍頭是鑲嵌有水泥釘?shù)?,二叔慘叫一聲,鮮血捂都捂不住。

  那三個傢伙反應(yīng)過來,黃毛掄起雙截棍朝我砸來。

  我躲閃不及,后背被狠狠打了一棍。

  但我借這一棍的力朝地上一滾,順勢朝二叔的腿狠狠掄去…

  二叔應(yīng)聲倒地,鬼哭狼嚎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里格外嚇人。

  我說過我上高中的時候,跟好武的同學(xué)學(xué)過一招半式的,今天被逼到絕境,血氣方剛的小伙,嬸能忍叔不能忍!

  我雖說沒打過架,也是別人眼里的老實人,但別欺負我,忍不住的時候,爆發(fā)起來發(fā)瘋一樣。

  此所謂: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我這幾個月的委屈,怨恨…全上了腦門,二叔,黃毛…來吧,拼命吧!

  說這么多,當時不過一眨眼的事。戰(zhàn)斗繼續(xù):

  公鴨腔砍刀迎面劈下,我忙用白臘棍格擋,“啪”地一聲,白臘棍幾乎被砍斷…白臘棍質(zhì)地致密,刀身陷進拔不出來了。

  我們膠擰在一起,都想分開,卻怎么也拆不開。

  身后一陣風(fēng)聲,我躲閃不及,瘦高個一腳踹在我屁股上,我踉蹌著往前撲,棍帶著刀朝公鴨腔撞去。

  公鴨腔嚇了一跳,忙松了手,朝旁邊躲去,我趁機往前沖,越過了包圍圈。

  但黃毛的雙截棍劈刀蓋腦地砸了下來,我忙回身用帶著刀的白臘棍去擋,“啪”地一聲,白臘棍斷了,砍刀也落在地上。

  我將手里半截白臘棍朝黃毛狠狠砸去,趁他躲閃之機,拼命朝山上跑去。

  愛麗的二叔癱坐在地上殺豬般地叫:“別叫他跑了,抓住他,廢了他…”

  高個子,黃毛,公鴨腔三個人蹬蹬蹬地追了上來。

  我知道被抓住,一定落不了好,玩命地往前跑。

  三個傢伙緊追不放。

  霎時間到了山頂,馬上到了鐵塔的位置,我彎腰想抽出藏在草叢里的另一根白臘棍,可就在這時,我感覺后腦勺被一個東西砸了一下,“撲通”一聲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有人重重地踢了我一腳,我清醒了一點,聽公鴨腔說:“大哥,手頭真準,一石頭將這小子砸暈了”

  那個高個哼了一聲:“大哥這些年工夫是白練的嗎?要是用飛刀,這小子非死不可?!?p>  黃毛說:“看看,別真砸死了”

  公鴨腔將我翻了個身,我閉著眼,后腦勺疼的厲害,估計被砸腫出血了。

  我翻身想爬起來,高個子一腳踹過來,我一下子滾倒在路邊草叢里了。

  公鴨腔撲上來,舉刀就砍,我忙用棍朝他肚子刺去。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我的白臘棍一米多長,而公鴨腔的刀只有一尺多長,這次棍頭鑲嵌的那根水泥釘也立了大功,將公鴨腔肚皮穿個窟窿。

  公鴨腔一聲慘叫,跌倒在草叢里。

  我爬起來,想要再給他補一下子,卻不料高個已來到我面前,手里拿著黃毛跌落的雙截棍,朝我惡狠狠地打來。

  我忙用白臘棍格擋,卻擋了個空兒,那雙截棍上下翻飛,神出鬼沒…我一下傻眼了:高個子是個真正的練家子,我根本不是對手。

  心里一泄勁,手也不聽使喚了,亂掄一氣,高個子一聲冷哼,雙截棍砸在我的手腕上,我疼的大叫一聲,白臘棍脫手而出…

  逃命吧!我顧不得撿棍,蹦著跳著趟出草地,順著山路飛奔而去。

  高個子緊追不舍,后面公鴨腔和黃毛也忍痛追過來,嗷嗷叫著要將我碎尸萬斷。

  這段山路是下坡,我們都是拼了命地跑,轉(zhuǎn)眼到了那個祠墳的地方。

  前面咱們說過,這個祠墳就在路邊五六米的距離,里面有兩個大壇子,壇子里是死人的骸骨,要是平時,誰敢來這呀,走路上都慎人。

  可此時,高個子人高腿長,已經(jīng)追上我了,我感覺他伸手觸碰到了我的后背,我一折身,朝祠墳方向跑去了。

  高個子哦了一聲,有些懊惱我突然拐了彎,掏出一個石頭朝我丟去…

  巧的是我被一塊地上凸起的石塊拌倒了,“嘩啦”一聲,一個盛放骸骨的壇子竟被高個子丟的石頭砸破了。

  我們都愣住了。

  南方人都是很在意風(fēng)水,鬼神的,當?shù)厝嗣吭鲁跻?,十五都是要祭拜鬼神的,并且家家戶戶都有神龕,每天供奉的?p>  而死人祠墳,這里壇中的骸骨,外人是不能破壞的。

  黃毛和公鴨腔也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也是一楞神。

  我們四個人都沒有動,他們站在路上,我趴在離祠墳骸骨壇不遠的地方。

  “把這小子拽過來,”公鴨腔說著,朝我走過來。

  就在這時,從祠墳后面黑糊糊的地方,傳來一陣“咯吱咯吱”咬牙聲…

  公鴨腔停住了腳步,我也驚恐地朝那邊望去。

  “咯吱咯吱”的聲音越來越大,在這月夜山中愈發(fā)地刺耳。

  “嗚嗚嗚”又一陣怪異的聲響,從祠墳后面探出一個披頭散發(fā)的大腦袋…

  我頭嗡地一下,差點暈過去,直直地看著那怪物。

  那東西慢慢站直身體,一身白袍,竟有兩米高,它怪異地“咯吱咯吱”叫著,像電影里的僵尸一樣,一蹦一蹦地跳了出來。

  我們幾個都嚇傻了。

  那怪物好象沒有發(fā)現(xiàn)趴在地上的我,直接朝黃毛撲去。

  高個子在后面大叫:“鬼啊,快跑!”

  黃毛“嗷”地一聲,轉(zhuǎn)身就跑。

  三個人急促雜亂的腳步聲,眨眼間聽不到了。

  我趴在地上,渾身直哆嗦,冷汗洇濕了秋衣。

  忽然后背上被打了一巴掌,正好是黃毛打我那一雙截棍的地方。

  “??!”我一聲慘叫,連痛帶怕,差點暈死過去。

  “小黃,是我!”

  李哥的聲音!我扭頭看去,李哥已將頭套卸了下了。

  “李哥,嚇死我了”

  “快走,別等那些傢伙反應(yīng)過來再回來了”,李哥邊說邊脫下白被單,彎腰解下腳上的高蹺。

  我掙扎著想爬起來,抬頭看看被高個子砸壞的壇子,又趴下來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

  李哥一手攬著高蹺衣服,一手架起我的肩膀,兩個人跌跌撞撞往山下走去。

  李哥又救了我一次。

  這幾天李哥已經(jīng)感覺我不對勁了,他跟李嫂通過電話,得知小美已經(jīng)被黃毛接走了,他正考慮要不要告訴我,門衛(wèi)老宋找到了他:

  “那個小黃,又沖我翻白眼,這小子不省心,別再出什么事喲?!?p>  李哥想了想,去翻我的床鋪,上上下下找遍了,不見我讓木工師傅做的棍,卻找到了小美給我的那封信。

  李哥看完信,皺了眉頭,小黃八成被騙上山了,如果有人襲擊,當真是兇多吉少。

  李哥思忖片刻,將春節(jié)表演節(jié)目的高蹺,長發(fā)大頭面具從床下拉出了,抱著出廠往后山走來。

  李哥快走到祠墳的時候,已經(jīng)隱約聽到了我們幾個人的打斗聲。

  及到我往這邊奔跑,黃毛,公鴨腔慘叫,窮追不舍,李哥判斷我們會經(jīng)過祠墳這里,于是他藏身在祠墳后面的草叢里…

  這才有高個子擲石塊,我恰好被拌趴下,石塊砸破裝骸骨的壇子,李哥借機現(xiàn)身,嚇的幾個人屁滾尿流,我也算安全脫離魔爪了。

  到了廠里,我和李哥沖著宋師傅打個招呼,匆匆往宿舍走,老王和小孫圍上來,問怎么回事?李哥和我含糊地應(yīng)付說,遇上劫道的爛仔了,打架了…這時我的右手腕己經(jīng)腫的象發(fā)面饅頭了,手一動就疼的厲害,恐怕是骨折了。

  李哥看著我:“小黃,你有什么打算?你這手得趕快去看醫(yī)生…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幾個月恐怕干不了活兒了,廠里也不會白養(yǎng)你的…”

  王師傅說:“我知道松崗有一家私人醫(yī)院,祖?zhèn)骼现嗅t(yī),接骨治療跌打損傷效果很好…我一個親戚在那邊廠里,干活時腿被砸傷了,大醫(yī)院檢查是骨折,治療費太貴,就去找了那個老中醫(yī),幾副膏藥就好了?!?p>  小孫若有所思,忽然叫道:“我們包裝部剛才加班裝了一車貨,松崗海而德玩具廠訂的辦公桌,椅…現(xiàn)在車還沒走,司機去外面吃飯還沒有回來…”

  李哥眼睛一亮:“小孫,快,下樓和門衛(wèi)老宋說一聲,讓司機往松崗捎個人”,又轉(zhuǎn)向王師傅:“趕緊去給親戚打個電話,幫個忙…”。

  王師傅和小孫應(yīng)一聲,匆匆下樓去了。

  宿舍里只剩下李哥和我。

  李哥面色嚴峻:“得罪xⅩ幫,后果很嚴重,這廠你是呆不下去了,辭工來不及了,今晚就趕快走吧…去松崗養(yǎng)養(yǎng)傷,看能找份不用手干活的工作不?保安也行,別計較工資多少,有個窩,有口飯吃就中!”

  我眼淚流了下來,哽咽著說:“李哥,謝謝…”

  李哥拍拍我的肩頭:“到了,明天給我個信,打廠里的電話。”

  小孫進來,說趕快收拾行李東西吧,貨車馬上要走了。

  我點點頭,李哥和小孫幫我將床上的東西裝提包里,能拿的都拿上,不能帶的留給他們了。

  王師傅這時也推門進來,連聲說:“搞定了,搞定了,正好我那親戚今晚不加班,小黃到了可以打這個BB機號”,說著,遞給我一張寫有號碼的紙。

  我接過紙,想說些感激的話,卻哽住了,淚水又不由地流下來。

  小孫遞給我一張紙巾:“黃哥,別難過,大家也舍不得你走…可是…東西收拾好了…走吧,以后常寫信過來…”

  李哥將我的東西行李拎起,一言不發(fā)往外就走,我和小孫,王師傅跟在后面,出宿舍下了樓。

  宋師傅站在大門口,運貨車已經(jīng)啟動了。

  我朝宋師傅舉了一躬,那老頭朝我擺擺手,示意我趕快上車。

  這個運貨車是個廂式貨車,一正一副兩個駕駛員,李哥不知從哪弄條煙,塞進駕駛室里。

  司機推辭了幾下,見李哥誠意,也就收下了。

  我爬上貨車廂里,里面包裝好的貨很多,我在車尾角落里將行李放下,坐在上面,突然感到很累很累,想靠在車廂邊上,后背卻疼的厲害,算了,還是趴在行李上吧。

  車廂門徐徐關(guān)上了,我吃力地朝李哥,王師傅,小孫揮揮手…

  車廂門上了鎖,里面一下子黑了,我仿佛置身于一個罐頭盒子里,呼吸也不順暢了…

  貨車鳴了一下笛,車身抖動了一下,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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