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來到公園繼續(xù)的吊嗓,天色微微有些陰暗,甚至還有些刮風(fēng),明顯是要下雨的前奏,但是喊嗓子卻是風(fēng)雨無阻的。
老者依舊是準(zhǔn)時到來,姜然本以為老者都不會來了,也是頗為意外的笑著說道,“您先回去吧,這里風(fēng)太大了,給您的身體造成什么影響,那小子可擔(dān)待不起?!?p> “不礙事,添了一層衣服之后,這點(diǎn)風(fēng)算得了什么。”
老者一再堅持,姜然就只能作罷。
陰雨天氣,天氣轉(zhuǎn)涼,卻還不到足以讓人感到寒涼的程度。
老者看了看姜然一眼,有些神神秘秘的說道,“你猜那位答應(yīng)沒有?”
姜然微微一怔,答應(yīng)什么?
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是老者所說的,那拜師之事?
姜然有些哭笑不得地?fù)u了搖頭,他哪里知道那位大宗師會不會答應(yīng),李祖光在戲曲圈子著實(shí)是有一些地位,但是大宗師如果挑選弟子的話,哪里會連面都不見,便確定收下了。
不怪姜然錯愕,他根本也沒有想著要拜師,或者說是要跟老師學(xué)什么。
有個老師固然重要,但是能夠教他的,他自己花費(fèi)少許時間也能夠悟出來,昨天那個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是為了讓李祖光老人知難而退,但是誰能想到這位的熱情更是高漲了起來,能成就也算是一樁緣分,成不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然隨后試探性的微微開口,“答應(yīng)了?”
李老輕輕的搖了搖頭,“老太太身體跟不上了,再加上那十年的……不提也罷,身段兒也落下了,如今老了就更明顯了,說不再收徒了,但是可以跟她學(xué)一點(diǎn)東西,我待會兒把老人家的電話給你,你自己去說說吧?!?p> 姜然如釋重負(fù)的笑了笑,老人家要是真的有心要收下他的話,那姜然還真就很難抉擇了。
雖然說不想有個老師來用流派束縛著他,但是如果真的是大宗師的話,那就不用提什么束縛不束縛的了,哪怕是你真的有一日想要自成一派,她也能給你說出她的自身經(jīng)歷來給你參考。
畢竟,老人的實(shí)力在那里擺著,絕對是有資格來教他的,一輩子的感悟,豈是大宗師三個字能夠概括的!
那是在國際上都享有盛譽(yù),可以跟各國的上層人都說上話的人。
實(shí)力就代表著地位,這個毋庸置疑,這種就是超級國寶了。
無論走到哪里,都代表著國人的最高藝術(shù)水平,京劇是國粹,而站在國粹頂端的人,無疑是整個世界都要推崇的。
“那好吧,多謝李老為了我的事情忙前忙后的。”姜然笑著說道?!耙残量嗄?。”
“這倒是沒有什么,我能夠看到你迅速的成長起來,絕對是喜事一樁,對于我來說,這也是樂趣所在,大宗師雖然不能夠收下你了,但可以給你說說戲?!?p> 李祖光笑道,“老頭子這點(diǎn)面子還是有的,大宗師那里也能說上幾句話,你可不要辜負(fù)我這一片心,在老頭子百年之前,一定要突破這個大宗師,開宗立派,四方仰德。”
姜然只能是陪著笑,“先生說的哪里話,您才不到八十歲,距離百年還有二十年呢?!?p> “人有旦夕禍福,另外我所說的百年也不是這個百年……對了,不過有一點(diǎn),老人家脾氣不太好,要是罵你,你就受著,學(xué)戲么,以前都是這樣出來的......”
老人家脾氣不太好么,姜然倒是不覺得有什么,老太太剛強(qiáng)了一輩子,從挑班唱戲,再到開宗立派,沒有一些過人的手段和膽識,是很難撐起來的。
“這樣啊?!苯恍α诵?,“無妨,我是去學(xué)東西的,學(xué)藝不精,老師責(zé)罵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p> 老一輩的藝人,哪一個沒有一點(diǎn)的脾氣秉性,更何況是這樣的大宗師,實(shí)力超群,那生活閱歷就夠人吃一輩子的了。
老藝人,挨打,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甚至于尚祖,在學(xué)戲的過程中,被老師用戒方插入腹腔,差點(diǎn)沒有搶救過來,弟弟也是被打死在了科班之內(nèi)。
那個時代的人,為了學(xué)戲,多苦都吃過,甚至有的說窮孩子家才去學(xué)戲,否則誰會將自家的孩子賣給老師。
至于趙老,就更不用說了,生在梨園世家內(nèi),被父親從小打到能夠獨(dú)立登臺唱戲,唱到他自己都挑不出毛病的時候。
唱錯了打,唱好了也打,為了讓趙老記住,這戲,就該這么唱。
戲是苦蟲,不打不成,挨打成了家常便飯,但是只要是沒被打死的,學(xué)好東西,都是身具一技之長,至少不會被餓死。
很多時候,老人都是輕描淡寫的對這段記憶一筆劃過了,但是留在精神上的傷痛,倒是沒有那么好的辦法去彌補(bǔ)的。
“你能有這份心就好,我可是把你給夸到天上去了,到了趙老那里,可別給我丟臉啊?!?p> 老者如此說道,姜然只是聳了聳肩,沒有什么丟臉不丟臉的,覺得丟臉是因?yàn)樽约好孀由蠏觳蛔《选?p> 但是去人家那里學(xué)東西,就要放得下。
倒是也不一定就非得挨罵不是,努力學(xué)就是了,老師有幾分本事,要看自己能學(xué)到多少。
“好的,我的實(shí)力,您放心吧?!苯恍χf道。
自信么,確實(shí)是有,但是也不是盲目的自信著,確實(shí)是有這份的能力,憑什么不自信。
“好。”老者笑著說道,“等到你學(xué)有所成,咱們把那個最大的演出廳包下來,演一出,我親自給你拉胡琴。”
李祖光向著遠(yuǎn)方指了指,但是姜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那是整個京州市的地標(biāo)建筑。
笑了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答應(yīng)了。
若是真的站在那個舞臺上,還真的是萬丈的豪情,面對能容納幾萬人的演出廳,真的演出一場大戲,若是能賣個滿堂,這輩子也值得一吹了。
李祖光已經(jīng)是站在這個行業(yè)頂端的一個老人了,雖然聲名不顯,看起來沒那么恐怖,但是很顯然,實(shí)力早已經(jīng)是達(dá)到了一定的境界,甚至于說,在演奏方面,早已經(jīng)是達(dá)到了大師巔峰的門檻了。
輔助行業(yè)不存在大宗師一說,大師巔峰已經(jīng)是能夠達(dá)到的最頂級的一群人了。
接下來,兩人開始磨合,繼續(xù)的開始喊嗓子,這一次,更加的多樣化,兩人仿佛是在比拼一般。
各顯所能,只要你能唱出來,我就能用胡琴拉出來。
從一些大劇種行當(dāng),到小劇種的各個行當(dāng),姜然都能夠極為嫻熟的唱下來,胡琴也都能夠圓滿的拉到位,胡琴在老者手里,總是能夠出現(xiàn)多變的音階。
甚至于姜然懷疑李祖光胡琴是否有改裝過了。
無論是多快,無論是多慢,不僅僅是限制于皮黃二腔,卻總是恰到好處。
聚攏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姜然也隨手錄制下來喊嗓兒的幾個小時,傳到了幣站和斗音上。
幣站是年輕人的舞臺,多元化到了任何一種東西,只要是與視頻有關(guān)的,就能在上面找到,那里無論是什么樣的種類,都有一大票的粉絲跟從,姜然也樂得如此。
喜歡戲曲的年輕人,終究還是有的,從一些從業(yè)者,到一些僅僅是喜歡,去聽,去看的。
這些小視頻,雖然屬于自媒體,但是姜然也沒有想著可以用它來吸引粉絲,或是賺錢還是怎么樣,僅僅是喜歡這個東西,想要一些更多的人來喜歡它。
放在那里,自然會有喜歡的人去聽,另外,吊嗓子的,基本都是一些名段,有快有慢,有緩有急,每一個都能夠達(dá)到吊嗓兒的結(jié)果,將音吊在那個調(diào)門上,不讓它掉下來。
掉下來,上不去,音就塌了,再想上去,需要付出的時間更多。
周圍的人依舊是叫好連天,每日來涼亭里面吊嗓,他們也每日來這里聽?wèi)?,姜然算是有了第一批的觀眾。
哪怕今天的天氣再差,也還是有一批人不管風(fēng)雨的前來,這就是一批有水平的觀眾了。
以前追角兒的戲迷,為了看一場戲,從深夜排隊買票的也是有之。
比現(xiàn)在的追星狂熱多了,那個時候的人,喜歡是真正的喜歡,迷上一個人,就是一輩子的喜愛,現(xiàn)在的所謂狂熱粉,不適合追星,費(fèi)腦子,追的腦子都沒了,并且小明星的更新?lián)Q代也很快,你可能今天喜歡這個,明天那個火了,那個更帥,更漂亮,顏值更高,又去喜歡那個了。
看了一眼身邊的眾人,雖然還是年級大的人居多,不過也是,這個時候,年輕人都在上班吧,更年輕一些的,都在上學(xué)?
人們依舊是熱情,掌聲不斷,這一次,直接是吊嗓了兩個小時之久,幾乎可以比擬唱一出大戲了。
“合作真愉快啊?!崩险叽笮Φ?,“痛快,好久沒有這么痛快過了,能夠讓我時刻都關(guān)注著你,時刻都在揣摩你想要什么腔,順著音兒走的話,我覺得我的熱血又回來了?!?p> “真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嗓子,調(diào)門高到了一個頂點(diǎn),我就只能往上走,讓你不會冒調(diào)?!本o接著,老者輕嘆了一聲說道,“程祖早些年的嗓子也這么沖,但是后來,梅祖蓄須明志,程祖歸隱之后,重新走上舞臺的時候,身材和嗓子都落下來了,可惜了,我給程祖拉琴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年了?!?p> “哪怕是那樣,程祖依舊是那個薈萃時代,最為巔峰的一位,老了,就韻味更重要一些,要是再搭配上好嗓子,那就不是人能夠比擬的了?!?p> “事實(shí)上,四大名旦,乃至于所有開宗立派的大宗師,在年輕時,就都不是凡人,嗯,像你這樣?!?p> 姜然輕輕的笑了笑,“我學(xué)的太雜了,比他們差的遠(yuǎn)著呢?!?p> “你第一場唱什么?”老者笑著說道,“真希望能跟你在正式場合合作一下,你賣十分力氣,我也賣十分。”
“穆桂英?!苯恍χf道,“穆桂英更英姿颯爽一些,我很喜歡?!?p> “不錯不錯,還是唱旦角的話,那確實(shí)是梅派更適合你一些?!崩险咝χf道。
姜然倒是不覺得哪派適合他,他只在乎哪段更好聽一些,好聽,再加上自己唱出來,那就完美了。
在前排的一個老人看了看身旁的一位青年,說道,“你覺得這位唱的如何?”
“我聽不出來如何,但是我能夠聽出來很好聽,嗓音很細(xì)膩,表演雖然沒有太過的刻意,僅僅是流露出來的一絲,我可以感受到那種舉手投足之間的美感。”西裝青年人沉思了一下說道。
“是啊,舉手投足之中都是戲,另外,生旦凈丑,地方戲,樣樣精通,這兩個小時,若是放在劇場里,演出的票價可不會便宜?!崩险咻p輕的笑道。
那是一個黑色西裝的老者,虎目威嚴(yán),身量筆直,能夠一眼就看出來氣質(zhì)非凡,站在人群中也是有著鶴立雞群的感覺。
青年人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您看呢?”
“我么,我能夠看出來,他唱的不比柳寒那等人差多少了。”老者笑道。
“柳寒!”
青年人倒吸了一口氣,這是多么高的評價了,柳寒大師,在國內(nèi)上下,不說是人盡皆知,也差不多了,在戲曲最繁華的年代,也是最當(dāng)紅的角兒了。
實(shí)力也絕對是配得上這個名氣,大宗師的親傳,蜚聲國際。
顯然,西裝老人是懂戲的,面上露出一絲懷念之色,“我當(dāng)初最喜歡聽的,就是那位大宗師的唱,如今她不在了,但是,常宗師倒是教出來一個將豫劇發(fā)展到了如今的柳寒啊?!?p> “可是這和面前的年輕人有什么關(guān)系?”
“有啊,我給你打賭,不出十年,這位一定能夠成就超越柳寒,前提是照著這個勢頭發(fā)展,不提前隕落的話。”
“不了不了?!鄙砼缘哪贻p人苦笑。
他可是知道,這位老人打賭從來沒輸過,有十分的把握,露出三分,剩下的七分是底氣!
“唱的這么好,我覺得,以后肯定還會再見到的,戲曲是國粹,京劇更是國粹,能夠傳承下來,每一個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老者說道,“行了,今天先到這兒,我有些乏了,先回去吧。”
“是?!?p> 李祖光看著離開的兩道人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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