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站在監(jiān)牢旁,聽魯達細說了前因后果。
話說魯達那日里聽了兩個閑漢的議論,心內(nèi)老大的不自在。若是旁人,聽也就聽了,自家的事情還管不過來呢,哪里管得天下那么多不平事。
但魯達偏生就是要管,他就是見不得這類混賬事。
又過了一會子,魯達悠悠醒轉(zhuǎn)。他也不聲張,悄悄結(jié)了賬,便朝著秀才家去了。魯達看起來粗疏,但經(jīng)略相公既然信的他,自然有其特別之處。他并不直接發(fā)作,而是朝著秀才家的街坊鄰居們打聽了起來。
這世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無論做的多么隱秘,隔壁鄰家總是能聽到一點風(fēng)聲,無非是敢說或者不敢說而已。那秀才打老婆的事情也非一年兩年了,街坊鄰居都知之甚詳,每每說到秀才娘子被打的鼻青臉腫卻還要操持家務(wù),便是忍不住嘆息。
魯達哪里受得了這個,脾性當(dāng)即發(fā)作起來,便去找那秀才。話說也是趕巧,秀才剛剛從賭場里出來,正輸個精光,聚在那里與人說話,說的還是想要賣妻籌些本錢之類的混賬話。
魯達本就火冒三丈,現(xiàn)在聽的秀才這話,更是氣的三尸神暴跳。他本琢磨著暗暗給這秀才一頓教訓(xùn),讓他不要再這么肆意妄為?,F(xiàn)在聽的這些,哪里還忍得住。當(dāng)即胡亂找了一個由頭,做那大醉模樣,抄起鐵拳,便是一通亂打。
好個魯達!雖是盛怒之下,但比起之前,魯達多了幾分分寸。硬是將那秀才打的滿地亂爬,又沒將其打成重傷。
眼見著不像,其他人紛紛來救。魯達也無心和他們糾纏,扔了幾句狠話,便大踏步去了。
魯達動手很快,走的也很快,旁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便已經(jīng)了結(jié)。
但有了這事,魯達心內(nèi)越想越不自在。也是劫數(shù)將至,他正想著接下來該如何呢,就見那秀才娘子和一個嬤嬤出來采買。
雖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可這秀才也確實不像樣。魯達尋思了片刻,便上前和那秀才娘子說話。如今理學(xué)并不似后來那么昌盛,又是在南方,兩邊都不是那么忌諱。
只是魯達說了事情,秀才娘子只是哭,不做任何言語。反而是那嬤嬤義憤填庸,臭罵了魯達一頓,還打了他一下。
說他毀人姻緣,日后必要下十八層地獄云云。
魯達正要和這虔婆說話,忒背時,那官差們聽的有人在街上斗毆,正過來捉人。沒奈何,魯達只得舍了秀才娘子,回客棧去了。
“話說灑家昨日回了客棧,因心內(nèi)不好,也就沒吃飯。店家?guī)状蝸韱枮⒓?,全都被灑家瞪了回去。灑家正在房?nèi)想著事情,到了晚間時分,卻有一個小丫鬟尋上門來,說是那秀才娘子所派。她說她家娘子心中苦楚,只是娘家無人,一直無人分說,直到遇到了灑家,才有幾分期盼。只是夫家看的甚嚴(yán),不好出門,只求灑家過去一敘。”
“要說這年輕婦人面皮薄,也是常有的事情。灑家心里并沒有多想,便跟著那丫鬟急匆匆的去了。灑家去了她家中,果然貧瘠,那丫鬟請我進了院中,為灑家敬了酒,讓灑家稍等。灑家喝了那酒,又等了一會,左右不見那丫鬟出來。灑家心疑,便朝里喊了一聲,誰知那丫鬟卻突然叫的一聲,往外逃去了?!?p> “灑家吃了她這一驚,再加上酒力上涌,竟是沒有抓住她。灑家再往里一看,發(fā)現(xiàn)之前那秀才娘子已經(jīng)被人割了首級,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灑家知道不好,正待要走,卻聽外面一聲喊,幾十個差人涌將進來。灑家正待反抗,卻只覺手軟腳軟,一身的功夫發(fā)揮不出一成。懵懵懂懂的,醒來時就在這里了?!?p> 許仙聽了一會,心中已經(jīng)有了判斷。
“魯兄這是遭人構(gòu)陷了啊?!?p> “哪個不是!”
許仙和魯達喝過酒的,他是什么酒量,許仙哪里不知道。別說只是一碗,就算是一壇子下去,魯達該打架還是打架,哪里只有喝了一碗,就手軟腳軟的?
對于這等好漢來說,酒只是那力氣的源泉,他們喝的越多,就越能打。
至于秀才帶人堵門,那顯然是早有預(yù)謀的。李公甫是公門中人,那些差人們平時是什么效率,許仙還不知道么?哪里有丫鬟一叫就來的?
那丫鬟就更離奇了,既然家貧,哪里來的丫鬟?
也就是魯達心急火燎的,否則這些事他早該發(fā)現(xiàn)了。
魯達沒必要騙許仙,他說的很明白,是那老虔婆先打的魯達,而魯達未曾還手。可據(jù)魏生所說,分明就是魯達因調(diào)戲不成,反被秀才娘子所打。
這兩個人都沒必要騙許仙,那么說謊的肯定是另有他人。
這么想來的話,魯達一開始在酒樓喝酒的時候,似乎就有點問題了。以他的酒量,哪有那么容易趴下的?他之所以會動手,純是因為聽到了閑漢們的談?wù)摗?p> 如是旁人,聽過也就過去了。唯獨魯達這樣的熱心腸漢子,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一切的條理似乎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但又未免太穩(wěn)了一些,就好似有人做了個籠子,只等魯達去鉆。
這就是癥結(jié)所在了。
“這事,恐怕不會這么簡單……我看那秀才,也沒那個本事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設(shè)這么復(fù)雜的局。魯兄到此處之后,可有什么仇家?魯兄莫要直接回我,先好好想想。如今我馬上就要去赴那府試,時間緊迫,我實是沒時間一個個去查了?!?p> 許仙的時間真的很緊,如今距離府試開考只剩下三天了,到那個時候,他必須入場的。
以大乾目前的司法效率,這三天肯定做不了判決,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許仙怕的是那些隱在幕后的人用這三天把最后的線索也給抹了。
如今魯達一人在牢中,根本作用不得。經(jīng)略相公離的又遠,同樣周全不了他。等到許仙從科場出來,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魯達的事情一旦被坐實,那么傾天之禍就在眼前了。許仙的動作必須要快,不能有絲毫猶豫。
楊乃武和小白菜的案子,真的很難判嗎?
難得是上面的那些老爺罷了。
“灑家和你一起進來的,哪里有什么仇家?”魯達也很焦躁,若是真刀真槍的廝殺,他也沒什么話說,這種暗地里的鬼蜮伎倆,真的讓他惱火,“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仇家的話,也就是那位方公子了。那天你也見著的,灑家將他痛打一頓的?!?p> “……嗯?”
許仙心頭一跳,當(dāng)即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