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fēng)從耳旁呼嘯而過,郗未若飛身落地,腳尖拂塵,紅衣翩然而下。
她拾起墜崖前遺落的那把泛著冷光的劍,在手中把玩著轉(zhuǎn)了兩圈,抬步走向那久違的亮著光的地方。
“裴翰!我家小姐現(xiàn)在生死未卜,你竟然要私自帶兵回朝,到底是何居心?”
營帳內(nèi),衷心銀甲裹身,長發(fā)高束,清寒秀雅的臉龐上滿是怒色,銳利的杏眸死死瞪著那眼瞅要挪到主位旁的將領(lǐng),厲聲質(zhì)問。
“你一個奴才,敢這么和我說話!”那男子本是掛著喜色,看見了來找他興師問罪的丫頭,面容立刻就陰沉了下來,擺出架勢道,
“我告訴你,現(xiàn)在我就是最大的,至于郗未若,我大靖北多她一個將領(lǐng)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他音調(diào)故意抬高了好幾度。
那男子面色略黃,雖是武將,卻生的一副三角眼,八字胡,竟有幾分官場氣息。
“你這是——打算僭越了!”衷心銀牙緊咬,反手拔出腰間的劍,直指那裴翰。
“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就你那點本事,還想殺我,你以為我會給你留這個機會嗎?”裴翰眼神里盡是輕蔑,一把暗器從袖中甩出直擊少女的手腕,衷心吃痛皺眉,劍瞬間被震落。
“來呀,”他高聲喝道,
裴翰話音一落,一群士兵便沖了進來,片刻的功夫把衷心團團圍住,“把她解決了,尸體丟下山崖,跟她主子好好做個伴兒?!?p> 裴翰臉上現(xiàn)出一抹猙獰的笑,幾句話出口,他感覺渾身心都暢快起來。
就在他得意時,數(shù)枚銀針凌空閃過,營帳被風(fēng)帶的掀起了一角。
沒等裴翰反應(yīng)過來,地上已經(jīng)是哀嚎一片,那些士兵像是遭遇著極大的痛苦,倒在地上來回翻滾,表情都扭曲了。
“裴副將,誰給你的膽子啊,我的人,都敢動了!”
那如曉風(fēng)悠笛的女聲傳來,悅耳動聽,卻帶著寒意徹骨的冷冽。
聲音傳入耳中的一剎那,裴翰全身上下都打了個激靈,怎么回事,那個女人還沒死?手底下的人不是說親眼看見她摔下山崖的嗎?
熟悉的聲音和語調(diào)入耳,衷心驚喜地回過頭,果然,眸子里映出的是期待中那個飄然驚艷的身影。
少女發(fā)絲舞動,紅衣飛揚,驚塵絕世的面容覆上一層殺伐凌厲的銳氣,她步子很穩(wěn)。
而對面的裴翰卻坐不住了,他怎么感覺這女人一趟斷崖山回來,怎么添了這么多狠絕,一種不好的預(yù)感襲上心頭,他卻只能強撐著做出幾分鎮(zhèn)靜的假態(tài)來。
郗未若沒有去管那裝腔作勢的裴翰,徑直走到那眼里滲出淚花的少女面前,退去剛才的冷寒,溫和地問道:“衷心,傷哪兒了?”
“小姐……”衷心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小姐現(xiàn)在回來了,她就是好開心,幸好,幸好。
她當(dāng)時幾乎失去理智地拽著那說郗未若已經(jīng)跌下山崖的士兵的衣領(lǐng),一遍又一遍地質(zhì)問他看清楚了沒。
本是打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可出去搜尋的士兵均被副將強制召回。
在得到消息說裴翰即將遣兵回朝時,衷心真的殺了那人的心都有。
看到衷心手上被暗器劃傷的血痕,郗未若臉色立刻沉了幾分。
“無礙的,小姐,習(xí)武之人這點傷,本就算不得事?!笨粗〗隳切奶塾肿载?zé)的眼神,衷心感動。
以前的小姐自是待她也很好,但不一樣的是,這次她的心中莫名更加暖。
“等著,我給你出完氣,咱們就去先生那里包扎。”郗未若安撫了地拍了拍衷心。
“嗯!”少女嫣然一笑,乖巧地點頭。
眼神轉(zhuǎn)向那個正慢慢往營帳外挪動的人,郗未若把劍隨手甩去那個方向。
劍鋒從裴翰面前劃下,反出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利劍直插在他面前的地上,阻斷了他正要往前走的路。
“呦,這么著急走?”少女聲線微揚,富于玩味。
“郗未若!你想干什么,我告訴你,我可是朝廷欽派下來的邊關(guān)副將!”裴翰偷溜不成,惱羞成怒了起來。而這少女的氣勢,卻令他連叫囂的底氣都不足了。
郗未若冷哼一聲,“這年頭,一個小小的副將,都敢挑戰(zhàn)將軍的權(quán)威了?!?p> 幾根銀針飛過,這種貨色的人,她不屑于親自上手,就用毒好好犒勞犒勞他吧。
“啊!”裴翰慘叫一聲,痛苦地掙扎著,與地上那一群士兵成了一副模樣,甚至比他們還要難受。因為,郗未若給他的銀針是毒性最烈的那幾根。
“裴翰,你最好別考驗我的耐性。再敢傷我的人,我給你的,可就不僅僅是三天藥效的毒針那么簡單了。”她言語沒有半分玩笑之氣,在她郗未若這兒,從沒有恐嚇一說。
“來人!”郗未若拉著衷心出了營帳,朝外面喊了一聲。
“在!將軍。”幾個士兵看見是郗未若,既驚愕又激動,大將軍沒死,太好了!
“你,你知道我是誰的人嗎?你,你不能動我,你敢,郗未若!”裴翰用力地擠出這幾個字,語氣里滿是威脅。
“我管你誰的人!”郗未若最討厭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
“你要是不這么說,沒準我還能留你一條狗命,但是現(xiàn)在,誰不死你都得死!”郗未若的話里帶著狠意。
“副將裴翰及其部屬以下犯上,并觸犯軍規(guī)傷人,實有反意,拖下去軍法處置!”她終是沒管身后的裴翰是如何歇斯底里和鬼哭狼嚎,冷冷地道。
“是!”
女子一聲令下,士兵絲毫不敢怠慢,即刻照辦,將那營帳中被毒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一群人拖了出去。
氤氳著藥香的屋中,一位素衫輕簡的老者面容溫和,坐在桌案前,手法嫻熟地幫衷心上藥。
包扎好后,他瞇了瞇眼,捻著胡須說了句:“注意近日少見風(fēng)寒,即無大礙?!?p> “多謝尹先生。”衷心急忙道謝。
“誒——”老頭兒擺了擺手,“未若丫頭的人,我豈有不照看的道理,姑娘莫要客氣?!?p> “哈哈,先生倒是給我面子?!臂慈粽{(diào)笑起來。
“你這丫頭還有閑心和我談這些,這回的事你就沒有多心去考慮一下,當(dāng)真以為僅僅是一次簡單的夜襲嗎?”尹回春擺正了臉色,皺著眉嚴肅道。
“當(dāng)然不是?!?,郗未若收回臉上打趣的神情,眸色逐漸幽暗加深,似乎在想著什么,長舒了口氣道,
“但你得假裝它是啊,蛇既然有出洞的跡象,我們是不是該多一點耐心呢?”郗未若笑得神神秘秘,眼波微漾,竟顯得有些俏皮。
“鬼丫頭,哈哈,也罷,老夫不再多盤問了,免得你又和我打太極?!?p> 尹回春釋然地笑了笑,這丫頭,確實長大了不少,能運得動時局謀算了,他那位老友,九泉之下可以安心了。
拂了拂衣袖,他伸個懶腰回里間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