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書記當記者
陸春潮在月湖住得可心安理得了,雖然她由于性格原因不喜歡麻煩別人,可對于熟悉的、能容忍她的人,她從來不知道客氣是什么。
在科里,她和周鈺的關(guān)系最好,老劉次之,所以對于這兩人,她相處起來就會顯得格外放得開。
比如此時,“小周,我想吃葡萄,給我洗一串來?!?p> “姐,打個商量行不行,我給你洗葡萄,以后你別叫我‘小周’,你叫我‘阿鈺’可不可以?”
這個要求,周鈺提了無數(shù)次,可每次陸春潮都會說:“咱們倆是姐弟,不是情侶好嗎?你咋不讓我叫你‘親愛的’?”
所以周鈺一有機會就會逮著讓陸春潮叫他阿鈺。
“不行,這絕對沒商量,要是被別人聽見了,該怎么想我?”
“那不叫‘阿鈺’,叫我‘小鈺’行不行?這樣才能體現(xiàn)咱倆關(guān)系好?!敝茆暶看温犚婈懘撼苯兴≈芫陀X得渾身不舒服。
“周鈺,我可發(fā)現(xiàn)了,你就是我們科最奶的小狗!”
“姐姐,人家可是男子漢!”
“小鈺兒,你可算了吧,我不瞎又不傻?!?p> 說完這話,陸春潮趕緊將耳機塞進耳朵,隔絕掉周鈺令人掉一地雞皮疙瘩的嚶嚶嚶。
同一時間的桂園,向榆關(guān)翻開了那幾本被陸春潮寫滿筆記的書,有些記憶不用刻意回想便涌回大腦。
“向榆關(guān),我最近在學做衣服,我能量一下你的尺寸做一套試試嗎?”陸春潮小心翼翼地說道,生怕他拒絕,眼里是星星點點的光。
“你找別人吧,我現(xiàn)在沒有時間?!?p> 那些光霎時寂滅了。
那時他被下面的人搞的焦頭爛額,雖然覺得有些疑惑了,他也沒有心情去關(guān)心事情背后的真相,后來甚至完全忘記了這事。
向榆關(guān)有一秒猶豫,心里堅信的事實動搖了一分。
“是我錯了嗎?”
星期二仍然是個好天氣。
義城是個十分適合養(yǎng)老的地方,氣候變化不大,而且山清水秀,由于地理條件,沒趕上國內(nèi)工業(yè)發(fā)展的步伐,所以一直未被重工業(yè)入駐過。現(xiàn)在上面重點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義城是不可能再被大煙囪荼毒了,要是發(fā)展的當,不日便會成為有名的宜居城市。
想要發(fā)展只能另辟蹊徑。
為了進一步確定義城的發(fā)展方向,向榆關(guān)未和市長戴桓立知會一聲便打算到下面縣份上去做調(diào)研。
至于為何搞行政的他要事事親力親為,原因在于他工作上遭受到了阻擊,下面的人指揮不動,尤以戴恒立為主的小圈子最為消極怠工。
和錢景瑰說好的時間是七點,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外面吃早餐,向榆關(guān)打算自己煮碗面條,他對廚藝可謂一竅不通,之前在底層工作的時候就只學會了煮面條,到目前為止也只會煮面條。
這還是他第一次要使用這間廚房,之前這都被陸春潮霸占得死死的。
找了很久,他才在料理臺下面的柜子里找到一些面條,量不多不過也夠他吃了,將面條撈起來以后,他打開冰箱找配菜,意外的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有半碗菌子,估計是陸春潮留下的,用菌子配面條,可不要太鮮。
又找到一些豬肉,他也不懂,就雜七雜八全放進鍋里炒了澆在面條上。
北方人吃面條哪能少了醋,向榆關(guān)又開始翻櫥倒柜找醋,找到懷疑人生也沒找到醋在哪,差點就忍不住打電話問陸春潮了,終于在小櫥里找到了它,同時還發(fā)現(xiàn)了那瓶雞樅油。
本來向榆關(guān)是不認識它的,可是打開沾了一點嘗嘗就嘗出來了,相信吃過的人都不可能忘記這個美味。
向榆關(guān)一點不客氣地挖了一大勺澆在面條上,本來沒什么水平的煮面條,在兩樣神物提鮮的作用下,一下子變得可口起來。
吃完面條,也快七點了,恰好錢景瑰發(fā)短信說到了,本來吃飯后要漱口的向榆關(guān)突然不想漱口了。
上了車,向榆關(guān)才剛打了個招呼,錢景瑰就大驚小怪地說道:“書記,你是不是吃雞樅了?”
向榆關(guān)耳根紅了,被人抓住沒有漱口也太尷尬了。
“是,怎么了?”
“您也太幸福了,身為本地人,我都好多年沒吃過了,您一個外地人居然比我先吃上了!天理難容!”
向榆關(guān)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每年雞樅都是屬于有價無市的美味,雖然他沒買過,但是卻有耳聞,而且現(xiàn)在還只是長出雞樅的早期。
“別嫉妒我。”
向榆關(guān)這么說,錢景瑰也有點呆,因為向榆關(guān)雖然不是面癱臉,平時也是不茍言笑的,向榆關(guān)突然皮這么一下,他還有點不習慣。
“我猜雞樅肯定是夫人搞到的,她家在樟村,弄這東西比我們?nèi)菀??!?p> “你知道陸春潮家在樟村?”
“是啊,不瞞您說,我女朋友和夫人是一個高中的,高中那會兒夫人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第一,我女朋友可崇拜她了,整天在我耳邊念叨,我都記住了?!?p> “是嘛?”
“夫人為人和善,有求必應,所以人緣很好,大家有時候時不時就會提起她,所以我一直在不斷了解他,只是她卻可能都不認識我。”錢景瑰苦笑了一下。
“她那時候這么優(yōu)秀,追求她的人很多吧?”
“說實話,真沒幾個,因為太優(yōu)秀了,大家都望而卻步了。”
“這么看來還是有幾個的?”
錢景瑰擦了下額頭,這個問題是必死之題呀,都怪自己嘴賤,好好的提什么不好,干嗎往刀口上撞。
“這個問題很難嗎?”
“不難~難,確實有一些大膽的,其中最大膽的是夫人的同桌。”
“怎么個大膽法?”
錢景瑰又擦了下頭上的汗。
“就~就她同桌在課間操的時候拿話筒公開表白,聽說場面很震動,可是夫人只是淡淡的說了句‘我們既是同桌,又是兄弟,你怎么能覬覦兄弟?’”
錢景瑰那張正真的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臉的與有榮焉,他沉浸在對高中時代的回憶里,沒注意到他的書記嘴角揚起弧度,可是默默不語的司機注意到了。
“真的,夫人這句話說完,追求者沒多,兄弟倒是多了不少,過了不久,他同桌面試上飛行員走了。”
她那時真那么酷?那為什么現(xiàn)在這么居家?
“她同桌什么來歷?”
“不太清楚,不過我女朋友說過他媽好像是義城最大的地產(chǎn)商,他爸聽說是高管。”
“這樣的身份她為什么不同意?”
聽了這話,錢景瑰第一次在向榆關(guān)面前表示出不悅的神情,“書記,您要這么想,那您可就錯了,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愛慕虛榮的,也不是所有女人都只會依靠男人?!?p> 錢景瑰說了這話,雖然心里痛快了,但是心里揣揣的,向榆關(guān)不會炒掉他吧?他還不想失去這個工作呢。
向榆關(guān)雖然被錢景瑰說了兩句,那一瞬間有點不舒服,但他還不至于為此調(diào)走錢景瑰。
剩下的路程大家都保持著沉默,向榆關(guān)不想說話,錢景瑰是不敢說話,司機則是“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車停在了樟村標志性的大樟樹下,司機留在車上,向榆關(guān)和錢景瑰向村里走去。
進村的路雖然只是一條水泥路,但還算寬敞,一路上隨處可見大嬸們在嘮家常,“這個村氛圍還不錯。”向榆關(guān)挑起話頭,錢景瑰自然認同。
“大嬸您好,我是電視臺來采訪的人,您能跟我說說咱樟村的請況嗎?”
“小伙子是電視臺的???那我是不是可以上電視了?”大嬸連忙整理自己的裝束,生怕不上鏡。
向榆關(guān)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標準的工作西裝,大嬸如何看出自己是小伙子了?
錢景瑰把向榆關(guān)的動作看在眼里,努力別笑,不過還別說,雖然向榆關(guān)已經(jīng)三十四了,但其實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
“對不起呀大嬸,我們只是口頭采訪一下,只用筆記本記下來,這次沒帶攝像機,下次帶了鐵定讓你上電視。”向榆關(guān)還真從包里掏出一個本子開始記筆記。
“這樣?。俊贝髬鹩悬c失望,不過想到還有機會,有道:“那你可一定要記得我,我就住在村口第一家?!?p> “行,那我問你幾個問題?咱樟村孩子都接受到義務教育了嗎?有沒有沒能去上學的?”
“我們村的孩子都上過學了,許多人都上到高三,上大學的也不少,對了,咱們樟村還有一個研究生呢?就是老陸家的女兒?!?p> “你說陸春潮啊,我認識她!她是科里的吧?”
“她媽好像是這么說的。”
“這家人很厲害嘛,居然養(yǎng)出一個研究生,聽說還是名校生呢。您知道他們家怎么教育孩子的嗎?”
“他們家呀,都是逼出來的。”
“大嬸何出此言?”
“這可說來話長了?!?p> “沒事,您說吧,我都聽著?!?p> “他們家呀,小草剛生下來那會兒可艱苦了,我記得那時小草才半歲大,她爺爺奶奶硬是要分家,那時候已經(jīng)十月末了,一家三口全給趕出來,分家時只得了幾畝地、一石糧食、一張床、幾張被子,還有一頭老母豬。那時她家房子還沒修好呢,全家人就擠在房子一個小角落,這么凍了一個月,快進臘月一家人才住進趕工出來的毛胚房里。還好在小草身體一直健康,這么凍也沒生病。第二年,老陸想中煙草呢,結(jié)果他那個在煙葉站的大哥居然不知怎么弄的,老陸家就和煙葉站簽不了合同。”
大嬸許是說累了,又或是其他原因頓了下。
“后來老陸就帶著他老婆和一歲不到的小草去了海城,直到有了老二小雨才回來。去的時候,一家人連鍋都揭不開了,路費都還是大家湊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