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臻愣了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凌雪又道:“弋已經(jīng)同我說過了,日后他外出征戰(zhàn)時,盡量設(shè)法護(hù)你周全。且為了你受罰之事,已經(jīng)在外堂中與老夫人說了一個時辰之多。我很好奇。你若當(dāng)我是朋友,便別再遮遮掩掩,與我說句實話如何?”
鳳臻無法,考慮到日后可能真的離不開凌雪相助,便干脆交了個底,道:“我……并非夜瀾國人,而是來自鳳妤國?!?p> “鳳妤!”凌雪大大吃了一驚,就連身子也不禁隨著語調(diào)挺直了幾分,追問道:“數(shù)月前讓宮中人人自危的鳳妤國太上帝?”
鳳臻點頭。
凌雪這才跌坐回去,緩了很久都沒有言語。末了,她扶著額道:“那就想得通太子殿下為何近來頻頻駕臨蘇府了,感情是圣上派來監(jiān)視你的?”
鳳臻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或許……吧?!?p> 她也不敢確定到底算怎么回事。
平心而論,換做自己,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不敢說,但是現(xiàn)在,昔日他國君王被安置在自家王城乃至國家境內(nèi),她也不會有多放心,自然也得派人去假意噓寒問暖,實則監(jiān)視。
只不過也許是元靖,人依照著老皇帝的意思來了,卻誤以為真的有必要對這個“通房丫鬟”多加照顧,以至于還產(chǎn)生了一些私人情誼。
但聽聞元靖那番話后,以及他的誠心實意,又不禁令鳳臻自己都懷疑兩人其實早有過什么交集,只是自己不記得了而已。
“緣起不知何時,已至一往而情深”。元靖此行為,倒也如了他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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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游回到蘇府,已是半月余。
這些時日中,元靖都沒有再露面過,似乎終于想通了般,哪兒才是他該花心思的地方。
鳳臻沒怎么在意。
據(jù)香兒最新消息,二夫人的行為上已經(jīng)開始產(chǎn)生固定性,之前的惶恐不安此刻漸漸麻木,也算側(cè)方面打消了顧慮。
已經(jīng)五日,每用過晚飯便會回去那個能平白無故生出銀兩的房間一趟,然后再“順道”全部收下。
這段期間,二少爺回來過一次。大抵是知道了自家院子里有這么個怪事,竟也好奇得沒再往外跑。
倆口子就這么欣喜地坐等天上掉銀錢。鳳臻只覺得很好笑。
可天下間哪有這么好的事?世人終需得知有多大的餡餅,底下便有多大的坑。
管元靖借的一千兩銀錢,和賣珍貴藥材換來的兩百兩,共一千二百兩。她拿出三百兩去搜羅采購物件兒,又合著里里外送給了二夫人近五百兩。
眼看著無論物件兒還是銀錢都所剩不多,是該收第一階段的尾了。
此刻,蘇諾正如她預(yù)料之中的跑了進(jìn)來,拽著鳳臻焦急道:“姐姐姐姐,夜光杯,夜光杯不見了!”
“什么夜光杯?”鳳臻假意詢問道。
她當(dāng)然知道是什么,還是經(jīng)過元靖之手,他從宮里帶出來的貢品。
雖然是鄰國進(jìn)獻(xiàn)的東西,但在她眼中也并非什么稀罕玩意兒。只在于黑暗中能夠無光自瑩,呈上果酒時能讓味道更加香醇,嫣紅的酒色更加鮮艷爾。
若非得論珍貴程度,在于只流轉(zhuǎn)宮中,尋常百姓哪會見過。
而她也正是抓住了這點,主動以元靖的名義送到蘇諾手上。當(dāng)然,送給他的不止杯子,還有很多別的東西。至于他拿去使用也好收藏也罷,只要有一樣能令他愛不釋手便足夠了。
然后,再由香兒拿了回來偷偷送去忘憂院。其目的自然是利用蘇諾成為這件事的爆發(fā)點。
她要借助他把此事鬧開來,最好整個蘇府中人盡皆知。
果然,蘇諾咿咿呀呀的口中說太子哥哥贈予他的那個,很漂亮很漂亮的杯子!會發(fā)光的那個!
他懊惱自己不慎弄丟了。
說著說著,眼眶里竟慢慢浸滿眼淚,就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鳳臻連忙道:“沒事沒事,一個杯子丟了就丟了,太子殿下不會怪罪諾少爺?shù)?。?p> “可那是諾兒最喜歡的東西。嗚嗚……姐姐,姐姐你幫我找回來好不好?嗚……”
哎我去,一個比自己高年紀(jì)比自己大的人說哭就哭,還哭得這般傷心,簡直詭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
“別哭了別哭了,找找找,一定幫你找回來。”鳳臻說完,沖著屋外喚來香兒,將這事兒交代了下去。
隨后不到一盞茶得時間,諾卿院的所有婢女都匯聚到鳳臻房間外。
可那仍在交頭接耳,還為方才發(fā)生的事情而眾說紛紜的五六名婢女中,獨獨不見香兒。
便是因為鳳臻之前交代過她,等事情鬧起來以后,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暫時別露面。
然后再由之前她們外出時,接手此事件的丫鬟汐兒負(fù)責(zé)哄抬配合。
她走上前來,道:“回諾少爺,姑娘,咱們院里所有房間都搜查過了,并沒找到可疑物件兒。另外,奴婢可否冒昧問一句,諾少爺丟失的到底是何物?”
鳳臻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呢,蘇諾已經(jīng)坐到地上又哭又鬧,吵著要他的東西。
對于孩子來說,心性的確單純?nèi)缢梗砝锶缫?,想要什么便是什么,要么滿足他,要么隨他哭鬧。累了自然會收聲。
鳳臻也沒打算勸他,因為初衷便是生怕事情鬧不大;再者,那無意一抬眼,她看到門外面正侃侃路過的身影。
一眼便認(rèn)出了那是忘憂院的蘇顯晴。
她抓住時機(jī),在蘇顯晴還未看向諾卿院前,率著眾婢女一道齊齊向蘇諾跪了下去。
汐兒此人意外的十分機(jī)靈,她只隨著鳳臻的視野方向看了一眼,便立刻心領(lǐng)神會該怎么做。
當(dāng)即故意哭腔道:“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偷三少爺東西,這可真是冤枉死奴婢了。三少爺明鑒!”
不止蘇諾愣住了,連鳳臻都暗自吃了一驚,心中忍不住想點贊。
無論是蘇諾的哭聲還是汐兒的求饒聲,好巧不巧,這跪了一院子婢女的景象,統(tǒng)統(tǒng)被蘇顯晴看了個滿眼。
與此同時,其余丫鬟也都齊聲道:“奴婢真的沒有偷拿三少爺物件兒,求三少爺明鑒!”
“你們……你們……”
果然,又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所有奴婢下跪的地方便換成了老夫人院子。
初若姑姑來傳的命令。
鳳臻不用猜測都曉得是蘇顯晴第一個告訴了二夫人。
由于趙賢手上留有太多東西,她不知道諾卿院丟失的到底為何物,做賊心虛,根本不敢去湊這熱鬧。但也不妨礙讓蘇顯晴去上報給老夫人。
萬一丟失的不是自己持有的呢?
而凌雪會在場鳳臻也知道。因為是香兒提前請來的。
能不能保住狗命還得靠她呢。
老夫人氣得渾身直哆嗦,顫抖的手指著堂內(nèi)跪了一地的丫鬟半天也沒說出句話來。最后干脆直接請了家法,每人籠統(tǒng)地先打五杖再說。
看著堂下疼得個個齜牙咧嘴的丫鬟,她怒道:“自從我嫁入蘇府五十幾年來,我蘇家從未鬧過如此雞鳴狗盜之事,更未出過如此偷雞摸狗之人!如今下人偷盜,還偷主子的東西?你們是要翻天了!主子是如何調(diào)教你們的?我家法還約束不了你們?傳出去我蘇家顏面往哪兒擱?我這塊老臉往哪兒擱?我……你們,氣死我了。還不快給我老實說是誰拿的?”
齊齊回應(yīng):“奴婢不知?!?p> 被認(rèn)為是互相包庇,老夫人幾乎氣得就要暈厥過去。
凌雪連忙攙扶著站立不穩(wěn)的老夫人,道:“婆婆息怒,別生氣了,快坐下。”
反倒被老夫人甩了開來,瞪道:“家中新進(jìn)下人不都是交給你來調(diào)教的嗎?為何還出了此檔子事?你這個做大夫人的竟還如此氣定神閑,你也要氣死我是不是?還有,你頭上綁著的那是什么?丫鬟的發(fā)帶嗎?你還有沒有個‘大夫人’該有的樣子了?”
說的是凌雪頭上那根,鳳臻的發(fā)帶。
“對不起對不起,兒媳也不知道會出現(xiàn)這些事情。怪我,我沒有把下人們打理好。您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兒媳就更罪加一等了。”
老夫人懶得理睬凌雪,坐下后仍指著一干人道:“打給我打,打到承認(rèn)為止!等我查出來是誰偷的,必須送入大牢!一輩子也休想再踏入我蘇府!”
“打打打?!?p> 順著老夫人的脾性,凌雪幾乎是用了半柱香的時間安撫好老夫人。之后,當(dāng)著老夫人面,突然猝不及防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啪——
其響動連老夫人都被嚇了一跳。
“你們,平時本夫人是如何教導(dǎo)你們的?身為蘇府女仆,閑事莫聞莫聽莫看,各司其職便好。究竟是誰給你們的膽子竟學(xué)會了手腳不干凈?誰給你們的膽子竟連主子的東西也敢覬覦?又是誰讓你們膽敢知情不報?要送你們?nèi)シㄩT司嗎?”
怎么怎么,對眾人發(fā)的脾氣比老夫人都還大。
口中罵罵咧咧不止,聲音比老夫人渾厚,桌子拍得比老夫人還響。始終是練武之人的掌力,不一會兒便把桌子拍得徹底四分五裂。
當(dāng)場嚇得婢女們都快尿了,更把老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最后說到“找遍了整個諾卿院都沒找到”時,當(dāng)即又大發(fā)雷霆,下令查看最后一次走進(jìn)諾卿院的人是誰??捎腥苏f是她自己后,愣了一下,又下令去往弋渡院搜查。
看看是否她拿了蘇諾口中那什么夜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