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臻依舊面色憔悴,精神不濟的樣子,元靖看了很是心疼,道:“昨夜休息不好嗎?還是身子不適?要不咱們再多留一日?”
“無妨。趕路要緊。”鳳臻搖頭。
想了想,元靖又道:“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咱們便能進入鳳妤國的雙遼城。要不等到了以后,咱們找個大夫看看吧?”
鳳臻又搖頭。
雙遼城是必經(jīng)之路,但她的計劃是比雙遼還遠上一百里的通幽鎮(zhèn)。片刻容緩不得。
因為離王城越近,她才越安心;越安心,就越緊張,越緊張,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著急。
都到了今時今日這種地步,一百步已經(jīng)走了五十步,還有一半路程,怎么能夠輕易懈怠?更甚至換而言之,在夜瀾國邊境她擔(dān)心老皇帝會來抓捕自己,而進入鳳妤國,她也擔(dān)心被人認(rèn)了出,那賊子玉清卓也還會來抓捕自己。
前虎后狼,哪兒都容不得她稍養(yǎng)身息。
由于要繼續(xù)趕路,兩人都沒有吃太多東西,策馬時步伐顛簸實在令人不舒服。
進入鳳妤國國界,二人行駛了近四個時辰,酉時才到鳳妤國邊境的第一個城鎮(zhèn)。
雙遼城。
雙遼城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當(dāng)年母帝一家被太先皇所貶,便是來的這個地方。說白了也是母帝家人安葬的地方。
當(dāng)年為了保全古裕等人,母帝登基后并未追封自己的父親母親,墳?zāi)棺匀灰矝]有遷至皇陵。只給他們立了個衣冠冢,僅限于寄托思念和愧疚之心。
城門之外的圍墻上,仍稀疏貼著幾張殘缺不全的通緝令。有的泛黃得厲害,因為露水緣故,墨跡暈染嚴(yán)重;有的線條輪廓仍算明顯,但只有半個人像還在。
把這幾幅圖拼拼湊湊起來,顯示出來的正是鳳臻之前離開鳳妤國時的樣子。
長長的人群隊伍末尾,鳳臻拽了拽寬大的帽兜,好讓臉能更好的隱藏在內(nèi)。確認(rèn)不會被人看清全貌后,這才去看那一身粗布素衫,額頭上還纏了條深色頭巾的元靖。
他一會兒拉著衣袖皺眉,一會兒又拽著衣角整理褶皺??雌饋砗蒙涣?xí)慣。
見鳳臻在偷偷發(fā)笑,他羞紅了臉,道:“慚愧,我第一次換上你們鳳妤國的服飾,總覺得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對。臻兒你快給我看看,衣和裳都是這樣穿的嗎?”
的確,夜瀾國的衣著飾品皆與鳳妤國有所不同,多于綾,羅,絲,紗為主,寬袖,以袍為貴,衣著較為寬松,就連丫鬟服飾也都輕飄飄的十分舒適。顏色多為淺淡。
而鳳妤國的衣著,則普遍綢,緞,錦。服飾形式主要采用上衣下裳制,著正色,以小袖為多,衣長通常在膝蓋部位,腰間以條帶系束。
說起來,以前倒也沒覺得怎么,現(xiàn)下一看,的確過于繁瑣。
元靖那一副白俊的好面相,金枝玉葉的氣質(zhì)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豈是一套農(nóng)家裝扮可掩蓋住的?再加上一擔(dān)菜擔(dān)子,宛如個褪去錦服體察民情的王侯貴人。
還不如直接穿他的太子袍服呢。
鳳臻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元靖突然招了招手,指向人群隊伍最前方,道:“臻兒快看,那是不是古先生的馬車?”
一愣,轉(zhuǎn)眸之后果然有一輛白帷帳黑漆楠木的馬車正被士兵們圍著例行盤檢。
而馬車檐下掛著的那塊小木牌,搖搖晃晃顯示出個大大的“古”字。
盤檢結(jié)束,士兵們都退讓了開來鞠躬,示意恭送之意。
鳳臻身子一緊,當(dāng)即狂奔著揮手喚道:“慕寒!古慕寒!”
先是最近的人群隊伍紛紛回過頭來看她,然后是城門口士兵們也被驚擾到,木訥了一會兒,有三個領(lǐng)隊裝備的人已經(jīng)圍在一起,看看她,又看看墻上的通緝墨畫。
由于實在不敢確認(rèn)到底是不是一年前失蹤了的人,硬生生又對比了幾遍才向其他士兵招手,“是她!快!拿下!”
元靖眼疾手快,一把拽著鳳臻便往回跑。可是她的全部信念都在那輛馬車上,拼死拼活也要去追,因為她已經(jīng)看到馬車在完全進入關(guān)卡前,簾子被掀開來。
探出的人的面貌,正是三里亭中跟隨在古慕寒身邊的青年男子。
將鳳臻托上馬,元靖怕她失控跳馬而顧及不得男女有別,自己也翻身上去同騎一匹。將她固在雙臂中。
啪——
馬兒臀部生生受了一馬鞭,吃痛后一聲長嘶,半尥著蹶子狂奔了出去。
速度之快,逐漸將僅靠雙腿追逐的鳳妤國士兵拋之腦后,直至完全看不見。
但元靖并未松懈,深知通緝了快一載的人突然出現(xiàn),若要追捕又豈是三兵兩將那么簡單。指不定已經(jīng)有人去喚來全軍萬馬,緊隨其后。
他也沒有縱馬離開國界,鳳臻情緒實在激動難控,哭著喊著一門心思要去找古慕寒。他也無法,只能圍繞著邊境看看有沒有其他路線可行?至少能夠避開城門關(guān)卡。
然而,鳳妤國也算得上大國,它的城墻還真修建了不短。整整半個時辰都未見缺口。
將鳳臻扶下了馬,元靖向著馬臀狠狠抽了一鞭子。又是一聲長嘶,跑了。轉(zhuǎn)而回身道:“追兵可能會尋著我們的馬蹄印來。臻兒別哭了,乖。聽我說,我們可能要步行了。雖然腳程緩慢,但至少安全。好嗎?”
說完,指向幾里外那座約摸著幾百丈高,卻山體渾厚巍峨的山上。
鳳臻當(dāng)然明白,別說什么緩慢步行,即便此刻沒有追兵,讓她再回去的話古慕寒也已經(jīng)走遠了。
要想徹底追上,心急辦不成事。
她依舊還是很嗜睡。天都沒黑呢,跟隨著元靖在半山腰尋找野果充饑時,便靠著樹干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元靖的外衣正蓋在自己身上。似乎還怕凍著,又在前方一尺外生了堆火。
加柴火時,手掌邊上赫然露出條一寸長的傷口。不深,也沒凝固著多少血液,唯獨兩端最多的是破皮,如絲線一般。
“臻兒你醒了。”
聽聞元靖的聲音,鳳臻還見他急忙拽了拽衣袖擋住傷口。隨后從另外一側(cè)拿出了果子遞來,道:“先用個果子。我……沒有找到水?!?p> 語氣中竟有幾分愧意。
鳳臻就更加于心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