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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刑警

第39章 車漆

野獸刑警 蘆舟生 4504 2025-01-16 19:54:09

  “剛才那個人跟你一樣,也是警察,本來我就要跟如珍訂婚了,結(jié)果那個人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如珍以往的生活環(huán)境沒接觸過類似的,一時之間犯了錯也是能理解的?!?p>  裴兆南盡量使用一些不太刺耳的詞,以維持自己良好家世的形象。

  “單伯父很反對他們交往,如珍就跟他私奔了,但是待了幾天可能發(fā)現(xiàn)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又回來了。”

  稍微停了一停,或許是要等何家誠發(fā)表一些看法,附和幾句,但看面前的警察似乎毫不感興趣的模樣,裴兆南又接著說。

  “單伯父的事情我試著跟如珍說了一下,她的情緒一直不對,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可能要帶她去看心理醫(yī)生了?!?p>  “這么說,裴先生你還是想娶單小姐?”何家誠也不是傻的,裴兆南分明在宣示主權(quán),單家就剩兩姐妹,單如寶還沒回來,作為未婚夫照顧未婚妻再合情合理不過。

  “是這樣的,單小姐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上飛機之前告訴我們,她妹妹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所有無論如何要讓我們確認她的安全,我實在是……職責(zé)所在?!?p>  裴兆南挑了挑眉,終于松口,抬手引路,“既然這樣,何警官不看一眼是不放心了?!?p>  短短二十幾層臺階的距離,不知為何顯得有些漫長,何家誠心里總有隱隱的不安,但又說不出為什么,他走在前面,裴兆南跟在后面,腳步聲一前一后格外有規(guī)律。

  “就是這兒了。”裴兆南指了指,然后輕叩房門。

  “如珍,你怎么樣,有個警察過來看你,你聽話,不要嚇著人家了?!?p>  門吱呀一聲開了,屋內(nèi)只開了一盞臺燈,床上蜷縮著一個人,抬頭的剎那,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但隨即湮滅,裹著被子不愿下床。

  “單小姐,你姐姐很擔(dān)心你,讓我過來看看怎么樣,你……還好嗎?”

  床上沒有動靜,似乎在懷疑究竟是不是警察,單如珍放下緊握的手,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張口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如珍,你說句話,讓大姐好放心?!迸嵴啄贤蝗徽f了一句,單如珍則又縮回了被子里。

  “我很好,讓大姐不要擔(dān)心,我就在家里等她……”聲音沙啞,透著哭腔。

  何家誠看了裴兆南一眼,點頭示意可以了,門被關(guān)上,門內(nèi)安靜依舊。

  裴兆南下樓的腳步聲也輕了不少,邊走邊說,“知道單伯父的事情后,她情緒一直不穩(wěn)定,你也知道,還有之前二姐的事情,弄得她精神衰弱,看什么都怕?!?p>  今夜的單家格外寂靜。

  何家誠左右看了一會兒,淡淡道,“傭人都休息了嗎?”

  走在前面的人一愣,索性停下腳步,“如珍精神不好,加上單伯父的事為免家里人多口雜,所以暫時先給他們放假了?!?p>  何家誠點點頭,覺得這個理由也說得過去,坦言道,“既然單小姐平安無恙,我就先走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聯(lián)絡(luò)警署。”

  “好的,配合警察也是我們市民的責(zé)任,對了大姐是今晚的飛機?”

  “是,”何家誠以為他是在擔(dān)心單如寶的安全,“警署已經(jīng)派人在機場等單小姐,不會出事的?!?p>  “那就謝謝了?!?p>  屋外已夜深,空曠的草坪上,單家別墅占地六千多平方尺,還不包括前面的花園,不知是不是因為傭人都放假了,很多路燈都沒開,望過去烏漆嘛黑的。

  何家誠硬著頭皮走出去,他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空蕩蕩的水泥路上能見度不過十幾米,自己有如獵物般大搖大擺,毫無遮擋地前進。

  他掏出車鑰匙,習(xí)慣性地左右查看,甚至在上了車后瞥了眼后座,什么都沒有。他啟動引擎,迫不及待地離開這個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第二天的簽約儀式順利舉行,雖然原定的是單成均參加,到場的只有單如寶,但在普通人眼中,單如寶還是單成均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代表了單家。

  單如寶一身米色西裝,頭發(fā)盤在腦后,打扮十分干練,眼下的烏青卻出賣了她。

  簽完字后走下臺,兩邊的記者被保鏢攔在外面,只能遠遠地拍個照。

  路過華禮偉時,她緩緩說道,“華sir,你們要我做的,我都完成了,我父親的案子什么時候能有結(jié)果?”

  聲音不大,但語氣中帶著憤怒和悲傷,華禮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被家屬質(zhì)問案情也不是頭一回了,表現(xiàn)越平靜越是打臉,單如寶的話跟直接說警察是廢物沒什么兩樣。

  興許是被刺激到了,原定的組會提前,Eric剛下解剖臺就被催著送報告,好幾個跑現(xiàn)場的原本應(yīng)該休息也通通被喊來了。

  “抱歉,大家辛苦了,單如寶那邊給署長施壓了,所以我們盡快破案吧。”

  華禮偉裝作輕松的樣子,實際開會前一個鐘頭還在署長辦公室罰站,被罵得狗血淋頭,何家誠在門外聽得一清二楚,單家的案子不盡早解決,華禮偉怕是要調(diào)去巡街了。

  “死因很簡單,車禍撞擊導(dǎo)致的臟腑破裂,尸體上有反復(fù)碾軋的痕跡,這是拓下來的輪胎印,然后我在傷口上發(fā)現(xiàn)一些顆粒物,應(yīng)該是車漆?!?p>  Eric把證物袋放在投影儀上,車胎的花紋只有很模糊的部分,查起來有些困難。

  “這個顏色很特別啊?!比A禮偉隔著證物袋捏了捏顆粒物,在投影儀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種奇特的顏色。

  何家誠站了起來,盯著看了半天,舉手說道,“單如珍有輛跑車,顏色跟這個很像。”

  “單如珍?”又是單家的人,華禮偉沉默了一陣,“小明、家誠,你們兩個跟我跑一趟單家,其他人……溫存你帶人繼續(xù)查單如珠的案子,老莫你帶三個人在警署隨時支援?!?p>  單如寶回來了,單家也不像前一天那般的冷清,只是單如珍依舊窩在房間里不肯出門。

  “單小姐,請你配合我們,都是為了調(diào)查你父親的死因?!比A禮偉有些為難,對于單如寶的強硬只能慢慢開解,死的是單家人,有嫌疑的也是單家人,若不處理好,到了媒體嘴上又是一樁爆炸新聞。

  幾個一米八九的壯碩保鏢堵在樓梯口,單如寶坐在沙發(fā)上,氣憤地說,“你們當(dāng)單家是好欺負的嗎?我是讓你們查案子,不是讓你們把案子扣到我妹妹頭上?!?p>  華禮偉給了個眼色,嚴明明從文件袋里拿出證物照片放在茶幾上。

  “這是在單先生傷口里找到的,經(jīng)過化驗是車漆,這個顏色我想單小姐應(yīng)該有印象吧,從美國定制的寶藍色,整個香港只有一輛車用了這種漆?!?p>  單如寶瞥了一眼,堅定道,“不可能,我妹妹的跑車定期做維護,噴漆也很正常,萬一修理廠拿了漆給別人用呢?”

  “來之前我們已經(jīng)去過修理廠了,老板說這種漆價格太貴,都是要用的時候臨時跟美國定的,根本沒有多余,我們也搜查了修理廠,確實沒有找到這種顏色的車漆?!?p>  單如寶的神色開始慌張,華禮偉趁熱打鐵,“我能明白單小姐愛護妹妹的心,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只有當(dāng)事人自己知道,萬一是誤會,你也想早點洗清她的嫌疑吧?!?p>  眼看單如寶就要松口,門外傳來一陣騷動。

  “怎么回事?”單如寶厲聲道。

  只見幾個保鏢押著一個人進來,等看清那人面容,何家誠只覺得事情發(fā)展似乎越來越不受控制了。

  “是我?!焙伦诮艿穆曇羯硢?。

  “你在說什么?”單如寶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壓根就不認識這個狼狽的人,更不知道他怎么會闖進來。

  “車是我開的,人也是我殺的?!焙伦诮艿吐曊f。

  華禮偉一下就聽明白了,趕忙上前揪著他的領(lǐng)子問道,“這種事情不能亂說,你確定?”

  “我跟你們回警署,我認罪?!鄙n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已然一副放棄一切的模樣,何家誠陡然清醒過來,案子查到單如珍頭上,這癡小子是要代人頂罪。

  “華sir……”他來不及阻止,華禮偉給了同事兩個眼神,門口的警察逐漸靠近。

  “你為什么要殺單成均?”

  “我……我……”郝宗杰看了看何家誠,又看了看與單如珍樣貌相似的單如寶,頹然道,“單成均不讓我和如珍在一起,那天晚上,如珍要跟我走,他卻一直罵我,說我上不得臺面不能帶給如珍幸?!?p>  他越說越堅定,仿佛自己真的做了那些事,“后來他約我見面要帶走如珍,我開了如珍的車去,又吵了起來,我……我就開車撞他,撞了好幾下,等我清醒過來人已經(jīng)死了?!?p>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你們帶我走吧,我都坦白?!边@人已經(jīng)瘋了,只為了早點了結(jié)案子,什么都愿意認。

  主動認罪,而且有殺人動機,華禮偉和嚴明明對視一眼,掏出手銬把人抓了起來,而何家誠還是不愿意相信。

  他和郝宗杰一向不對付,但也知道此人不是窮兇極惡之徒,開車撞人,撞得還是心上人的父親,怎么想都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但已經(jīng)認罪的人,就算真的是清白的,也要帶回警署錄口供,嚴明明已將手銬另一端拷在自己手上。

  事情真相如何,也要問了才知道,何家誠準備跟著離開,抬眼看到樓梯上的單如珍和裴兆南,裴兆南一臉冷漠,單如珍則早已淚流滿面,整個人像是生了一場大病,顯得格外憔悴。

  難道真的是郝宗杰干的?如果不是,單如珍應(yīng)該會為他辯解,而今什么話都沒有,難道她知道些什么?

  一切都不得而知。

  連著審了兩回,郝宗杰的說法翻來覆去就是那一套,雖然細節(jié)上有些差異,但對自己撞死了單成均的事供認不諱。

  就在案情明朗即將定罪的時候,游艇爆炸案有了新線索,當(dāng)天的駕駛員表明爆炸發(fā)生前一天游艇被警察搜查過,溫存找遍了附近警署,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名警察的蹤跡,直到駕駛員在報紙上看到郝宗杰的照片,隨即指認了他。

  “你為什么要去搜查單家的游艇?”華禮偉面無表情地問。

  “什么游艇?我不知道?!焙伦诮鼙牬罅搜劬?,對于突然冒出來的事情感到害怕。

  “那為什么在游艇上有你的血跡?”華禮偉將鑒定報告和殘骸照片擺在桌上,厲聲追問。

  游艇早就被炸成廢鐵了,但是供油管外側(cè)拉手上有個尖銳的金屬突刺沾了血液,十分巧合地被爆炸沖擊力炸到了礁石邊,這些日子鑒證科一直在處理游艇殘骸上的痕跡,所有的血跡都進行了比對,唯有這一處找不到來源。

  駕駛員舉報后鑒證科馬上采樣比對,發(fā)現(xiàn)就是郝宗杰的,這說明他曾經(jīng)上過游艇,動過供油管。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郝宗杰拼命搖頭,他可以承認撞死了單成均,但絕不能擔(dān)下爆炸案的罪名。

  華禮偉將他銬住的右手扳開,指著上面一處傷口問道,“那這個是哪里來的?請你老實回答。”

  “這……這是我之前救火不小心被劃傷了。”

  “你最好想清楚,到底是救火的時候劃傷,還是割供油管的時候被弄傷的?”

  郝宗杰啞口無言,他所能做的只有大聲呼喊“我沒殺他們,我是冤枉的”。

  華禮偉沉默了,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這個人,他說自己沒做過,但是又承認殺死了單成均。

  墻上的鐘不停地轉(zhuǎn)著,已經(jīng)六個小時了,華禮偉起身離開,背后的人趴在審訊桌上痛哭流涕,這個案子該怎么解決?

  他徑直走到衛(wèi)生間,點了一支煙,多年的辦案直覺告訴自己,爆炸案不是郝宗杰做的,他甚至拿了郝宗杰過往履歷反復(fù)研究,這個人所有的社會經(jīng)歷、學(xué)習(xí)情況都無法支撐出這樣完美的謊言和這場犯罪。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么,是不是老眼昏花,看錯了人。

  “華sir,”溫存拿著一疊資料過來,“證據(jù)足夠了,但是嫌疑人還不認罪。”

  “駕駛員那邊怎么樣?”

  “咬定了是他?!?p>  華禮偉摸了摸臉,他已經(jīng)一個禮拜沒睡過一個好覺了,“那個時間有不在場證明嗎?”

  “沒有,問了同事說是休息,沒人看到過他?!?p>  “心理評估做了嗎?”

  “黃醫(yī)生早上發(fā)來的結(jié)果,確定有自主行為能力,其他的不予評價?!?p>  “那結(jié)案吧。”華禮偉抽了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滅在水池里。

  單家的兩起殺人案最終還是傳得沸沸揚揚,郝宗杰的判決也引起了不小轟動,經(jīng)過大半年,議論逐漸平息。

  在初春的某天,裴兆南和單如珍的婚事上了頭版頭條,人們轉(zhuǎn)而去關(guān)注兩人的情史,有好事的編輯將裴大少歷任女友做了比較,還搞了排行榜出來,至于單家發(fā)生的那些可怕的事,還有那個犯下罪行的小警察再無人問津。

  何家誠見過郝宗杰一次,將單如珍結(jié)婚的消息帶給他,還想套出一些話來,但是彼時的郝宗杰因為做過警察在獄內(nèi)頗受報復(fù),時常被毆打,一次意外傷到頭額葉受損,神智似乎也不太清楚了。

  “你還認得我嗎?”何家誠嘗試著說。

  “我……我……”半天都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有流不盡的眼淚,似乎表明他還有些印象。

  后來又過了兩個月,聽說人已經(jīng)死了,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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