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天明?”雷豆杵子對這聲音當(dāng)然再熟悉不過了。他夜里睡不著時常常想,如果當(dāng)初這姓常的不整那么多事,消停地死掉了,自己是不是就不會被逼到這步田地?一切都是這姓常的搞的,終有一天要把他碎尸萬段。
他心里恨歸恨,說話結(jié)巴卻不是因為這個,而是驚詫這個本該在一百多里遠外的人,咋在這冒出來了?而且,自己派人探得很明白,晚上的時候這玩意指定沒在,那他咋在包圍圈里冒出來的?
難道葉靈蕖那丫頭說的是真的?
不提他在這里遲疑不定,葉靈蕖聽到常天明的聲音,心里繃得緊緊那根弦終于略松了一松,格格輕笑一聲,“格格格,雷豆杵子,這回信了吧?你真當(dāng)你這點小算盤本姑娘會不知道嗎?更何況,你們?nèi)宕巫窔⑷~赫小諸葛,不會不知道他的本事吧?這么簡單的伎倆,如何逃得過他的眼睛?你南面的埋伏此時已經(jīng)全軍覆沒,識相的趕緊放下武器投降,還有一條生路。若是執(zhí)迷不悟,成千上萬的女真勇士和大明軍隊,可不是吃素的!”
說到后面,她已經(jīng)疾言厲色起來。
“哈哈哈,葉教頭抬舉在下了,不過像他們這種烏合之眾,那點所謂計謀還真不放在某家眼里?!豹毠掠鼋硬鐑核蚀笮Φ溃骸耙涝谙驴磥?,這幫匪類定還有妄想,覺得他們倭奴主子會來救他們,斷不會束手就擒,不妨就讓他們放手一搏,咱也好多殺點這幫漢奸,給死去的百姓和同仁們報仇雪恨!”
他內(nèi)功在幾人中不是最深的,但論起運用,巧妙之處比朱立羽有過之無不及。這些話被他用內(nèi)力托出,遠遠送出去,在方圓數(shù)里之內(nèi)的林間不斷回蕩,他話音已經(jīng)落下許久,敵我雙方的耳中仍在反復(fù)回響著“報仇雪恨”“雪恨”“恨”,就像平地起了悶雷,久久不絕。
“哈哈哈,軍師說得對,這幫畜牲活著就是糟踐糧食,不如殺了干凈。”常天明縱聲長笑,手中槍一擺,如一匹脫韁野馬,直沖敵群。
幾個人的對話落在義軍和胡子耳中,完全是兩種感受。
義軍們原本報定必死之心,雖說悲壯,但也有很多無奈,畢竟有得選擇的時候,誰愿意以死相拼呢?大家在人世間還有那么多牽掛!此時一見常天明帶人出現(xiàn)在身邊,而南面的敵軍卻一個也沒見,直覺上就認為那伙人指定是被消滅了,全都精神大震,手中的兵刃都鋒利了起來。
反觀胡子那邊,同樣不乏有點小心眼兒的人,稍稍一想,就知道葉靈蕖等人并沒有騙他們。雷豆杵子剛才發(fā)的誓當(dāng)真就是一句屁話!既然發(fā)誓都是屁話,當(dāng)然是為了騙人!果然和傳聞一樣,真他媽不是東西,都這節(jié)骨眼兒了還他媽坑人呢!
眾胡子一邊心里暗罵,一邊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事實:雷豆杵子發(fā)信號叫的援軍一個不見,倒是對方多了幾員大將。原本他們這伙人就多出義軍不少,結(jié)果還被人家反沖得雞飛狗跳的,現(xiàn)在人家增加了不知道多少人馬,讓他們?nèi)绾尾恍幕牛?p> 要知道,方才幾人可說有成千上萬的人,就算他們嚇唬人,沒有上萬,就算有兩千,自己這幫人也遠遠不及??!
心中一生怯意,剛才鼓蕩的戾氣一下子就散了,離兩軍交戰(zhàn)最激烈處稍遠一點的胡子已經(jīng)在悄悄后退了。不光他們,連雷豆杵子突然見到常天明出現(xiàn),也不自覺地退下去了三四丈距離。
常天明挺槍加入戰(zhàn)圈,跟著他來的兩個兄弟也暴喝一聲,“殺!”縱身而上。在他們身后,越來越多的蓮花山眾人,還有不少沒見過的面孔隨之殺了出來。
義軍這方陣腳一穩(wěn),弓手們心里也有了底。原來在兩軍對沖時,因為胡子離得遠,射出去的箭多受樹木影響,收效甚微。但方才兩方人殺紅了眼,都攪和到附近了,這點距離對弓手來說,和近戰(zhàn)的人面對面對拼也差不多了。
這下子這幫人可解了渴,一支支連珠箭發(fā),那些胡子集中的地方被幾輪集火過去,基本就沒人了。除了被射倒的,僅剩的一兩個人也沒命地往遠處逃走了,那樣子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到現(xiàn)在依然堅持用弓的人,都是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的神射手。這個時代,他們就和前世的狙擊手一樣,射散了大撥的敵人,又轉(zhuǎn)身專門挑那些在戰(zhàn)場上張羅指揮的人,兩輪重點點殺過去,那些張牙舞爪的死了二十來個,剩下的全都成了啞巴,矮下身去做起了雪地里的野雞。
葉靈蕖帶著獨孤遇、朱立羽和常天明形成一個箭頭,在敵群中往返沖殺,將散落在人群中混戰(zhàn)的本方人馬收攏起來,慢慢形成一股越來越大的洪流,將胡子的隊伍沖刷得七零八落,然后再把那些大小不一的區(qū)塊兒迅速侵蝕掉,就像大水沖擊著沙地,最終消失無蹤。
劉老七趁雷豆杵子和他身邊的人潰敗的時候,還指揮著人往上頂了一頂,“弟兄們,咱和雷大當(dāng)家他們這幫人可不一樣,咱是純爺們兒,這么多人還怕他個鳥???都和老子沖,挑他們隊尾的人殺!”
這家伙話喊得漂亮,但也不傻,知道這些普通匪徒遇到葉靈蕖等幾個高手,那就是送菜的貨,所以指揮他的同伙兒挑那些弱的義軍下手。
不得不說,他這伙兒人就是比雷豆杵子那伙人硬氣,居然真的逆流而上,生生頂住了義軍的沖擊。
當(dāng)然,他剛才喊那么大聲,葉靈蕖咋會聽不見?見他們的人上來,義軍這邊當(dāng)即變換陣形,葉靈蕖等一眾高手“呼拉”一下散開,每隔兩丈左右留一人,約略站成了一條直線,形成了一個個的小戰(zhàn)斗核心。
這樣一來,劉老七方的幾個所謂高手全部有人對付,其余的人也不過和義軍水平差不多。但義軍有地勢之利,又占據(jù)著道德制高點,殺起人來勇猛十足,毫無顧忌。
劉老七身邊一直跟著的是他的二當(dāng)家。這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虬髯大漢,但眼神卻閃爍著陰狠,顯然不是個表里如一之輩。這大漢背著一把比他半邊身子還長,足有三巴掌寬的大砍刀,一看就分量不輕。
這人從開戰(zhàn)至此時,始終昂著頭,沒出過手,臉上全是不屑之色。直到雷豆杵子等人撤下去,義軍撲上來時,他才低吼一聲,拔出大刀,斜著沖向朱立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