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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醉朱顏

第二章 難貯杯中醁

半醉朱顏 司花姬 2053 2021-03-10 13:24:29

  秋高氣爽,日頭將路也曬得干了吧唧的,馬車經(jīng)過揚起陣陣黃色的塵來。眼前是盛皦高聳的城門,元嘉和遲湘坐在華美的馬車里,瞥見街上的車水馬龍,兩旁的商販叫賣聲絡(luò)繹不絕,攤子上是桂花米糕的甜香味。

  ”我十歲那年來盛皦,才明白先祖為何把這里稱作盛皦“元嘉講到“不知你們南梁是否也如這般光景?!?p>  “論繁華富足,盛皦不及梁都多矣”遲湘子仿若陷入回憶里。

  “也是呢”元嘉笑笑,靜默不語。沒有去追問遲湘子既然盛皦不及梁都,為何遲湘要舍棄南梁而選擇大順,也沒有問他的忠心。

  從前,有人告訴她,真正的強者從來不質(zhì)疑別人的忠心,因為她們只會讓自己更加強大,讓別人更加折服。

  她也想做那樣的人,也在努力做著。

  她想起那年南梁的大雪。南梁很少下雪的,但是那年下了場雪,印象也就格外深刻了些。

  遲湘子被押送刑場的情形,那時候他多么張狂,可是元嘉知道,他快瘋了。

  但是沒關(guān)系,她惜才。所以,她和南梁的新帝達成了一個秘密交易,用這個交易,換下了遲湘子。

  只是沒必要說罷了。

  遲湘子他聰明,卻也自負,自負到她幾乎要以為這個男人是自小生活在大順的土地上而非南梁——南梁女子掌權(quán)已經(jīng)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只有大順朝的某些男人才會那樣自負,如同她的父親和丈夫,所以她的父親和他的丈夫死在了她手上。

  她實在是想不到,為什么這個男人面對自己的上司仍然是把她當成一個女人,面對自己需要侍奉的君王也是將她作為一個女人,而且,姿態(tài)頗高。

  她就當他是恃才傲物吧,研究久了,竟也真被她發(fā)現(xiàn)不少好東西,這些東西她聞所未聞,也生了招攬到自己麾下的心思。

  所以,在遲湘子將自己作到刑場的時候,她出手了。劫了遲湘子的囚車,用兩條商路和南梁的文勝帝交換遲湘子這條命。

  她算盤打得很清楚,文勝帝和遲湘子政見不合,又忙著改革,缺錢得緊,于她而言,遲湘子便是雞肋。

  索性自己做個好人,收了這雞肋。

  元嘉記得那夜在南梁皇宮,她試探著問文勝帝“你就不怕日后我們大順兵強馬壯,反過來侵占你們的土地嗎”

  “那就等大順兵強馬壯的那天再說吧”文勝帝的笑臉溶在那搖曳的昏暗燈火里,無端叫人生出一絲涼意。

  遲湘子看著靜默不語的元嘉,也垂頭閉目養(yǎng)神起來,也就沒有看見那一閃而過的煙館,還有瞎眼的乞討的人們。

  當然,遲湘子對元嘉是感激的,在她救下自己性命的那一刻,而他自己在囚車上就已醒悟。和自己不對付的不是自己的上司,而是她本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現(xiàn)代女子,不過比別人多讀了幾本書,又得了機緣從女子穿成男人,便以為自己得了老天的青眼,必能成就一番大事業(yè)。

  是她想當然了。

  忽視了她的對手不僅僅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個浸淫官場多年的人,是一個王朝的優(yōu)秀君主。她千不該萬不該,將她們僅僅當成是一個落后的王朝的女人。

  所以,被元嘉搭救后又禮遇的遲湘子,打定了主意為她馬首是瞻,這也是元嘉想要的。

  折斷恃才放曠者的傲骨,讓他低下頭,為她所用。這種事情,她陸元嘉不是第一次做,也不會是最后一次。

  權(quán)力呀,誰不想要這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呢?就連她的父親,她的駙馬也一樣想要。

  幽王府的書房里,元嘉倚在座位上小憩,這么多年來,她難得好眠,每一天都是爭分奪秒,如履薄冰,從不敢睡實。

  那王座底下無數(shù)前人的尸骨,將那王座襯托得愈發(fā)高不可攀,但是她一定要爬上去,否則,就是粉身碎骨。

  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回頭了。

  “咚咚咚”小睡了一會,元嘉叩了三下桌面,立時,便有一道黑影掠進了屋,然后又飛了出去,不知道是替他的主人去做什么事情。

  月色又如往常般明凈,明凈得叫人打心眼兒里歡喜,案前的人又在埋頭,只有風(fēng)還在吹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十月初八,小雪。

  城里打更的劉老四被人在自己家里滅口,劉老四的堂客在京兆尹府擊鼓鳴冤,引出一樁大案,但這一切都和青幕山?jīng)]有關(guān)系。

  青幕山上日子不緊不慢的過著,任憑紅塵嘈雜,他們都平靜得如同一汪深泉,鄭瑾臥在床上,看著北風(fēng)呼呼地刮,將一棵老槐樹吹斷,卻又把梅花的暗香送進來。

  翌日一早,山上素雪紅梅,煞是可愛,有小丫頭來喊鄭瑾,說是今冬的第一場雪,眾人們都在作詩玩兒,也有折紅梅插瓶的,也有拍雪人的,好不熱鬧。

  鄭瑾擺了擺手,仍舊歪在床頭看閑書。

  小丫頭便仍舊退下,自顧自玩去了。

  說老實話,鄭瑾有些想念舒無涯,但她覺得也到此為止了。她一向是個沒有什么執(zhí)念的人,所以也就這樣吧。

  三月,下了幾場雨,眼見著山花就多了許多,鄭瑾的身體也好多了,便帶著自己收養(yǎng)的小女兒鄭葭鶴山上四處去晃,小丫頭已經(jīng)能走路了,跌倒了也不哭,不用人安慰就知道自己爬起來了,是個招人疼的。

  鄭瑾有些發(fā)笑。她當時收養(yǎng)這個孩子,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就連養(yǎng)也是別人養(yǎng)的時間多,做一個母親,她還是很不合格,但是當一個玩伴,自認為還是可以的。

  “姑……姑,這……個”小丫頭話說的磕磕巴巴的,胖乎乎的小手捧著幾朵花,又趴進鄭瑾懷里,像是要給鄭瑾戴花。

  鄭瑾低下頭,小丫頭剛好把花插進她的頭發(fā)里??粗⊙绢^柔軟的頭發(fā),鄭瑾伸手扯了幾多花,變成花環(huán)戴在了小丫頭的頭上,小丫頭摸摸自己的頭上又看看鄭瑾,一口便親在了鄭瑾的臉上。

  “葭鶴真棒”鄭瑾笑著,抱著小丫頭往回走。

  天空的太陽已經(jīng)隱去了,天地卻仍然靜默著,甚至連蟲吟的聲音也沒有。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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