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前豆大的冷汗?jié)B出,手上傳來的劇烈疼痛讓沈知鶴咬緊了牙關(guān),連帶著身軀都微顫,方才,是孟老夫人的近侍故意掐了她一把。
又有誰看到呢?或者說,誰都當(dāng)做沒看到。
孟家容不下她,即便她是沈丞相唯一的女兒,但也改變不了是一個外室的庶女的身份,晏朝最重孝道規(guī)矩,更何況是孟老夫人這般看重規(guī)矩的女人呢?
只怕不用半日,沈知鶴不敬婆母跋扈悍婦的名稱便會傳遍淮安。
“母親——”
閣內(nèi)的侍婢都眼觀鼻鼻觀心,孟靖懷蹙起眉頭,沉聲輕喝。
“靖懷,”一直沒有出聲,半闔目的孟老將軍兀地睜眼,穩(wěn)穩(wěn)站起,是鶴怨猿啼中勃發(fā)的生息,弧槍破空,震得人心一顫,“你隨我來?!?p> 沈知鶴只覺手上的灼熱似乎蔓延到了心臟,撕扯著,是鉆心的痛。
孟靖懷與孟老將軍僵持對視,良久,孟靖懷狠狠掐了一下掌心,率先低眉,緊抿薄唇:“是。”
老將軍穩(wěn)步如松,徑直向外走去,孟靖懷停頓片刻,雙眸映著閣內(nèi)琉璃燈折三尺冰凍,睥睨間倏爾慍意閃過,轉(zhuǎn)瞬徒留無奈,大掌輕輕在沈知鶴肩上拍了拍,便隨著前頭的腳步出去了。
閣內(nèi)大氣不出,被熱茶打濕的衣裳已然冷了,沈知鶴進(jìn)來時脫下了披風(fēng),此時初春的風(fēng)順著袖領(lǐng)而入,半濕的襦裙緊貼著肌膚,寒意涌起一陣戰(zhàn)栗。
她仍跪在地上保持著原態(tài),地上雖有毯子墊著,可時間長了,寒意入膝,還是痛得慌。
“原先聽聞是宮里頭出來的嬤嬤親自教你的規(guī)矩,”孟老夫人手上的佛珠不停轉(zhuǎn)動著,覷她半響,右手二指并攏彎曲,輕輕敲打案面,“難道是我聽岔了?”
“是兒媳規(guī)矩不嚴(yán),兒媳知錯。”沈知鶴緊咬下唇,本就是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姑娘,此時手上已冒出水泡,她膚白,看著甚是嚇人。
孟老夫人手上動作一頓:“你豆蔻之前,都養(yǎng)在江南?”
“是。”沈知鶴面上不顯半分,隱藏在寬大袖口下的瘦指,卻在一寸一寸的收緊,掐入掌心。
她自出生便隨生母住在山嬌水湄的小城,江南的迷蒙是她的盈盈秋波,粉黛描繪的溫婉揉碎了塞進(jìn)她骨子里,卻偏生得媚骨天成。
“是生得一副嬌嬌模樣,也難怪懷兒喜歡?!泵侠戏蛉私舆^婆子遞上的香茗,飲了一口,說出的話卻意味頗深,“我兒到底是還年輕啊。”
沈知鶴喉頭微顫。
她知道,像老夫人這般正統(tǒng)貴女出身的,最看不上她這樣的一張臉,總覺得妖媚。
只是皮相為禍,美人又何辜?
“懷兒公務(wù)繁忙,你平日里無事便不要打擾他了?!币娚蛑Q垂眸不語,一直端著副恭敬模樣,孟老夫人也稍稍舒心了些,“起來吧?!?p> 鶯兒終于等到老夫人這句話,她忙撐著手起來,上前扶住沈知鶴搖搖欲墜的身子,淚珠不停地掉。
沈知鶴只覺雙膝麻木,站起時身子一軟,還好鶯兒撐住了她,沈知鶴輕輕拍了拍鶯兒的手,示意沒事。
籠在袖里頭的指節(jié)舒展了下,待麻勁一過,沈知鶴便抬手理了理鬢角,撫平衣上的褶皺,正了個禮兒,聲嗓酸澀:“謝母親?!?p> 風(fēng)聲卷起衣袂幾縷碎響,孟老夫人皺了皺眉示意婆子用叉桿放下一直架著的銀紅窗紗糊窗格,她下顎一抬,沈知鶴隨之望去。
是今早來收白帕的婆子。
“她是我這兒貼身的媵侍,如今撥去你那院子,教教你規(guī)矩,也多個幫手。”孟老夫人示意那婆子上前,直直盯著沈知鶴,“你還年輕,管家之事不急著接手?!?p> 果然,這才是正題。
沈知鶴心下一沉,她早知老夫人不會交出管家大權(quán)的,如今派個婆子來,說是幫忙教導(dǎo),實際不過是留個眼線罷了。
只是,她尚且不急。
“是。”沈知鶴沉聲應(yīng)道。
一時無話,孟老夫人到底上了年紀(jì),她眉目染上疲色,揮了揮手:“你回去吧?!?p> “兒媳告退?!鄙蛑Q正正行禮,而后轉(zhuǎn)身移步,至出了正院,目光穿過長廊,落在那風(fēng)里打著轉(zhuǎn)兒的葉兒上。
疏枝覆瓦,抽了綠綠的新芽,看來又是一年好春。
鶯兒張口想說些什么,手卻被沈知鶴緊了緊。
沈知鶴眼神示意身后的婆子跟著,她目正不倚:“你叫什么名字?”
“回稟夫人,奴婢王氏,您喚我王婆便好。”王婆一臉正色,行止規(guī)范,挑不出一絲錯處。
沈知鶴無話,一路回到那熟悉的院落,卻見院門前幾個小廝搬了木梯,舉著什么牌匾。
“那是什么?!鄙蛑Q抬眼一覷。
“您與少爺已成親,按規(guī)矩,院子里是要上牌匾的,”王婆低眉,片刻,才續(xù)了后半句,“是少爺親自題的字?!?p> 沈知鶴上前,只見那小廝恭敬地低頭,放下的牌匾上,龍飛鳳舞著三個大字——蒹葭院。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是孟靖懷親自題的字。
沈知鶴只瞧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她面色不改,直入內(nèi)閣,鶯兒帶著王婆去了后院,沈知鶴獨自一人,背住椅靠,杏目輕闔,將螓首往后一仰。
玉手上紅腫一片,已經(jīng)麻木,沈知鶴沒有理會,書案上放著藥粉,暗紅的瓶身幾乎與案融為一體。
是誰放的?很明顯。
是在情竇初開的年紀(jì),做了一場懵懂的關(guān)雎夢,還妄想一夢一生的人。
可是在這場博弈中,癡心與妄想是最無用,也是最可笑的東西。
孟府另一頭的書房內(nèi)院垂花門下,碧沉沉的竹影篩在挺直著背的男子身上,他負(fù)手而立,直視著坐著的人。
“靖懷,你逾矩了?!?p> 孟老將軍坐在角落的小幾上,那兒擺設(shè)了一盤棋,這些年來他日日親自擦拭塵土,從不假于人手,卻也從未動過盤上的布局。
“我自有分寸?!泵暇笐杨h首,半響探身,指入蠱中取子,目鎖棋局,面色無波,捻白兵率入局,眸中陰沉。
孟老將軍濃眉一挑,微嘆。
“你還是入局了?!?p> 孟靖懷將棋子兒扔回玉盒,眉定無色,平添蕭索,目向四方,于乾清方向定:“這棋盤空得太久。”
紫薇星在天公的棋局里再熠熠。
“是該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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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安
我就知道定時發(fā)布這玩意兒是不會準(zhǔn)時的【捂臉】 女主不嬌弱!不是個任人欺負(fù)的??!【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