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鸚鵡說話有口音
靜琰跟隨著劉管家來到東廂房，這廂房里間是寢室，外間是會客室。會客室中央有一坐榻，榻上四蒲團分置于矮幾兩側。坐榻中央是一大塊青玉，四周是黃花梨木的榻架，榻上鋪著絲帛軟席，榻下則是一大塊棉毯，看起來很是溫暖。房間東側靠墻擺放著一香案，蓮花鎏金香爐青煙裊裊。房中各處擺放著的玉器、瓷器擺件都造型精致、色澤純正，看來吳老板是真的挺有錢。
寢室和會客室用一塊刺繡屏風隔開，很好地隔斷會客室視線。地上鋪滿厚厚的長毛毯，毛毯中央擺放一張睡榻，上面是極好的絲棉被和軟枕。平板藻井下垂下的水晶簾，猶如閃亮的的蚊帳圍在睡榻周圍。窗邊古琴桌古樸雅致，那旁邊是一張擺滿了胭脂水粉的梳妝臺。墻邊的黃花梨衣櫥內(nèi)放著各式衣服鞋襪，初夏秋冬都有。
靜琰看著這屋子，驚掉下巴，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劉管家，“這些都是您準備的？”
劉管家滿臉堆笑，他一直想要養(yǎng)個女兒，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總算來了個可愛的女娃，圓了他的閨女夢，“是，還喜歡嗎？參考了些京城大小姐們的閨房，希望你這幾天住得舒服?！?p> 靜琰沖向劉管家，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很喜歡，很漂亮。”她以為阿耶走后，就沒有人再對自己好了，原來不是，還有人那么精心為自己布置房間。雖然靜琰一直沒有被阿耶當女兒養(yǎng)過，她也對這些女孩兒的東西不感興趣，但想著一個大男人偷偷看別人的閨房布置，置辦胭脂水粉，她就覺得很感動、很開心，怎么舍得說不喜歡。
被小丫頭突然的一抱給驚到了，原來養(yǎng)個女兒就是這樣的感覺啊，真的是太幸福了，“喜歡就好，喜歡就好。那你先看看還缺什么，我忙完了來帶你轉轉?！?p> 劉管家吩咐完當鋪的工作之后，就帶著靜琰往后花園走去，邊走邊介紹。
“這座宅子分為前后兩部分，前面為永安當，后面是老爺?shù)乃秸?。兩者從外看是互相獨立，但是你那天也見過了，實際是相通的。永安當對外人來說，我就是掌柜，負責管理整個當鋪。永安當‘無所不收’，當然不同的人能典當?shù)奈锛⒉幌嗤?。普通人只是錢貨交易，以物換錢，錢貨兩清即不相干；修者可以以物換物，也可以收留庇護，這些都是我在管理。但是有一類事務是老爺親自接待，不由我們操心。以后你需要接手的工作也就是普通人的錢貨交易，還有就是修者間的以物換物，這些我以后慢慢教你?！?p> “那我阿耶也做了交易嗎？我阿耶也不是修者用什么乞求庇護呢？”靜琰好奇的問。
“靜琰，修者現(xiàn)在僅指那些修煉仙術、道術之人。但這世間所有其實都是修者，只是有人修仙術、有人修武術、有人修的是權術、普通人修身尚德、動植物物間的物競天擇等誰說不是修煉呢。所以一個道德高尚的人來此要做交易，也是可以的。將軍武功了得，征戰(zhàn)無數(shù)，腳踏百骨又正氣凜然，煞氣、正氣最重。你就會明白，你阿耶這樣的人，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是個武術奇才。他和現(xiàn)在所謂的修者對弈，不見得會輸?！眲⒐芗艺f著，眼神閃閃發(fā)光，靜琰從他眼神中感覺都濃濃的向往，但隨后就變成了哀傷。
“那我阿耶的交易是吳老板負責的嗎？”不然那家伙應該不會管自己死活，只是她有些好奇阿耶做了什么交易。
“是，你阿耶是老爺親自接待的?！眲⒐芗覔牡目戳怂谎郏坝行┦?，不要過于執(zhí)著，你阿耶定是希望你平安喜樂的。哎，也罷也罷?！?p> “我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私宅，私宅就在永安當庫房之后，大門臨槐樹街，但無緣之人并不能見。整座私宅為兩進院落，內(nèi)宅以前只有老爺一人居住，他一般待在正房。西廂房為書房，你這幾日住的是東廂客房，而其他耳房等各類房間都用于堆放老爺珍藏?！边@么說起來，靜琰是他在任這么多年唯一一個進入私宅居住的。
兩人繼續(xù)往繞過垂花門，來到外宅?！斑@是外宅，請求庇護之人所居之地，此番他們都出去了，你應該都不得見。”該處院落東西兩道屏門，分出東西兩苑。院中路面全由青石鋪就，幾顆槐樹立于西苑，樹冠遮天，樹下芳草萋萋。東苑中兩三竿修竹滴翠，幾樹青松帶雨。院中的五間房都戶門禁閉著，也看不到里面陳設。兩屏門中間還有一面影壁，上面浮雕是一巍峨大山，山勢巍峨，山嶺陡峭，云煙環(huán)繞，氣勢恢宏，工藝精湛。影壁正對面為大門，雕梁畫棟，透著一股壓迫感。
她趕緊跟上劉管家的腳步，穿過院門，這番便又是另一番景致。靜琰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花園，園中雕欄玉砌，曲徑通幽。奇花異草無數(shù)，珍禽走獸悠閑且近人。只見一澗溪水曲曲彎彎繞于林間，水邊幽蘭輕蕩。粉墻水盡處一彎巨柳如綠煙，園中奇花可與日月爭艷。林中翠竹、松青常綠，丹桂、金梧蔥蔥。流杯亭外一片梅園枝干盤曲若蛟龍，賞月臺前牡丹開到荼蘼。園中飛禽棲于參天古樹間，走獸傍于奇石旁。
“整座私宅占地最大的是你現(xiàn)在看到的花園，老爺取名為‘樂游園’，你平時推開窗就能見后花園景致。這里的草木飛禽走獸都是老爺從各地收集而來，有些還頗為珍貴。這水與永安當院內(nèi)泉水都是源出青要山的靈泉，故此園中草木也愈加繁茂些。”
“這是桂竹，汁液奇毒無比，見血封喉?！膘o琰小心的記下這紅桿翠竹，“這是條草，服用其果實可以抵御邪祟魅惑?！膘o琰看著這黃色的雀舌般的果實，驚嘆它們的神奇。“這方莖圓葉黃花的是焉酸，可以用于解毒?！本瓦@樣靜琰在劉管家的帶領下，認識了很多奇花異草，靜琰用目瞪口呆的表情跟了一路。
“這些你都可以慢慢學，書房中有各類奇書，你都可以拿著學。這花園里，所有東西都可以為你所用，你可以隨時來取?！?p> “那真的是好極了，這些東西比阿耶以前教我的好用太多了?！蔽乙欢ㄒ屗麄兏糜谩?p> 靜琰開心地在園中逛了一整天，簡直流連忘返，她時不時逗弄動物，被他們逗得開懷大笑。但最令她著迷的還是那些神奇的植物，晚飯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鉆進書房。
當她進到書房又被驚呆了，這哪里是書房，應該叫書庫吧。整個房間四面墻全是高至房頂?shù)臅?，按照?jīng)、器、術、物、丹分類擺放了許多書籍，看起來年代不一，除了紙書，還有竹簡、羊皮、絲帛。房屋中間是幾排一人高的書柜，里面擺放的幾乎都是竹簡，還有一些龜甲、獸骨，透著一絲遠古氣息。
整個房間沒有燭火，在各個藻井中鑲嵌了幾十雞蛋大小的顆夜明珠，他們發(fā)出的光線柔，明亮又不刺眼。怕光線不夠，還在每層書柜的上端鑲嵌了無數(shù)顆葡萄大小的夜明珠，所以這里明亮如白天。在房間的中央有一張巨大的書桌，上面放著文房四寶，都是京城中最出名的文曲閣出品的上等貨。桌上還有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這個珠子放在一個燈座上，還配有燈罩，可以調節(jié)燈光亮度。
教靜琰識字的老師是阿耶的軍師，雖然從小她不愛學，但奈何打不過他，只能跟著學。還好當初學了，現(xiàn)在她才能看懂這里的書。靜琰翻了翻，發(fā)現(xiàn)還有很多煉丹的書籍，她一看便陷入其中，不可自拔，連續(xù)幾日都在書房中泡著。
劉管家看她如此癡迷，也就隨她，只是會定時來送些點心吃食，怕她餓著。
這樣過了幾日，劉管家?guī)е欢褨|西到靜琰房中，“四小姐，我給你準備了些你用得著的東西，你過來看看?！膘o琰被他擺到青玉案上的東西吸引，乖巧地坐在他對面，滿臉期待。
劉管家開始一一介紹，“這是一些金瓜子、銀錠，還有一疊銀票，你進宮時隨身帶著。這一瓶是老爺自制的金丹，叫白云丹，平時中毒、創(chuàng)傷你都可以服用，可以解毒、止血、恢復元氣。但是此丹不能徹底清除毒素，只能暫時壓制毒素，所以但凡中毒，一定要在二十四時辰內(nèi)找到解藥，或者回來永安當。這把短刀是你阿耶留給你的，但是只是普通兵器。所以我?guī)湍慵庸ち艘幌?，此后這把短刀可以削鐵如泥，同時能夠抵御妖邪，若短刀震動，證明你周圍殺機四伏，你要倍加小心?！?p> 靜琰仔細打量著青玉案上的物品，最后目光粘在了這只鸚鵡身上，他頭部、胸前和翅膀內(nèi)存一片火紅，翅膀外側和尾巴是好看的孔雀藍，眼圈周圍是白色的絨毛，黑色的小眼睛特別可愛。她真的太喜歡這小家伙了，以前大漠的鷹她覺得很適合捕獵，但是她不喜歡，這只才合心意，當寵物就是要漂亮才行啊。
劉管家看她已經(jīng)注意到鸚鵡便介紹道，“這只鸚鵡是特意給你準備的，他叫小五。你一小姑娘身邊帶著會武功的人畢竟不方便，所以我想著這鸚鵡是最適合你的。他本在巴山中修行，后投靠老爺，就住在后院中，我可以保證它絕對忠誠，你可以無條件信任他。他已能幻化人形，雖是個妖修，但迷戀江湖義氣，所以他修仙修得一般般，但是武功了得，目前舉國能打過他的也還不多。應該是你想要的武功高手，有他在你身邊，既能保護你，又能不被人察覺，我覺得是最佳人選?！?p> 靜琰驚得瞪大了雙眼，她以為這就是一只好看的寵物，他居然是妖怪嗎？而且阿耶不是說，妖修都是那些修道之人胡謅的嗎？
“誒，眼珠子快瞪出來了嘿。瓜娃子，沒見過索?！毙∥蹇粗矍斑@小姑娘一付看妖怪的眼神，他就來氣。
“天啦，妖怪，還能說話。”靜琰驚訝的捂住了嘴。
“老子是妖修不是妖怪，鸚鵡會說話是天生的，你個瓜娃兒，沒得見識。”小五不屑的梗著脖子，拿側臉對著靜琰。
“靜琰，這世間萬物皆有靈，人是萬物之長，天然具有修行優(yōu)勢?？墒瞧渌镆矔驗楦鞣N機緣可以修行，只要修行得法，也有很多得大成者。小五是機緣巧合來到巴山，修的也都是正道，你可不能對他有偏見。特別是作為永安當掌柜，應該對萬物保有敬畏之心。是人是妖，都會有好壞善惡之分，所以不能以種族定親疏，知道嗎？”劉管家拍了拍靜琰的肩膀。
“嗯，靜琰記住了，對不起，不能說你是妖怪?！膘o琰誠心地向小五道歉，她這幾天所見所聞已經(jīng)超出了前十年的所有認知，雖然他們都沒有惡意，但是也真的是很神奇的存在啊。但是阿耶說過，遇事要冷靜，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要冷靜，只是，這只鸚鵡說話，有口音？
“哼，五爺我就原諒你了?！毙∥鍘洑獾匾凰τ鸸?，他可是大人有大量的。
“你長得真好看，比大漠的雄鷹好看太多了。”靜琰伸手撫摸他的頭，開心的笑著。
“哼，那是，小爺我可是鳥類中最高貴聰明美麗英勇的金剛鸚鵡，我對你這么識貨表示很滿意?！北鞠胫^續(xù)給這個新主人下馬威，看她這么夸自己，那就不計較了，小五得意忘形的秀自己的羽毛、爪子，順便再秀秀強健有力的翅膀，鋒利的爪子，就差沒有張開嘴秀舌頭了。靜琰被他這俏皮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真的是個自戀的家伙，怎么感覺和吳老板還有些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