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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卿

第十二章 雙纓入京

長安卿 若相姒 2988 2021-08-05 00:01:29

  如前世一般,那一夜花萼相輝樓上的事如風(fēng)一般,消失在大明宮內(nèi),人人只知道是武威將軍鄭肖勾結(jié)黨派,在花萼樓宴上設(shè)下埋伏,想要除去太尉楊崇淵,逼殺皇后,立淑妃之子為太子,從而把持朝政。如今淑妃已死,鄭肖過了三司會審后也是逃不過一死的,唯有淑妃之子岐王,因皇后有孕,天下大赦,才得以恩準,留下一命,貶為庶人,入了玉清觀。

  這一日,院中樹木蔥蘢,被樹葉搖碎的日光下,兩只蝴蝶翩躚其中,花香四溢中一襲高挑有致的身影立在其間,遠遠看去穿著一條湖綠半臂窄袖齊腰襦裙,左手握著一把雕刻精致的弓,右手執(zhí)箭緊緊拉住弓弦。

  衣袂翻飛間,李綏眸光深邃,定定瞄準遠處的靶心,四周寂靜的只能聽到風(fēng)聲,當(dāng)李綏輕一施力,將箭拉至滿弓點,纖細的食指與中指輕輕一松,便聽得“嗖——”地一聲,紅白羽箭乘風(fēng)勢而去,迅疾地劃過空中,直沖箭靶而去。

  就在此時,一個俏麗的身影自竹林中疾步而來,一看到那箭正中靶心的邊緣,當(dāng)即笑著上前拊掌道:“郡主的射藝真是越發(fā)好了?!?p>  聽到念奴開心的話,李綏順而看去,唇角微笑,將手中的弓箭遞給一旁侍立的婢子,接過玉奴手中的帕子擦了擦上道:“怎么了?看你走的這般急?!?p>  念奴聞言上前扶著自家郡主朝屋內(nèi)一邊走一邊道:“弘農(nóng)姑太太家的兩位娘子入長安了,夫人已然派人去喚郎君和娘子們了,奴婢方才恰好遇到了來帶消息的銀娘,便不勞她再來這一趟了。”

  李綏聽到這話眸中微動,輕一頷首,便道:“打盆水替我盥洗更衣?!?p>  待李綏稍作清洗,念奴便已為其挽了雙環(huán)髻,淡淡敷上一層脂粉膏子,換上一條水紅飛天云紋畫裙,雖不加飾物,卻有幾分不染纖塵之美。

  當(dāng)李綏行到朝露院,便見院內(nèi)立著的婢子較之尋常多了許多,楊崇淵的妾室們此刻也都候在廊下,方走至石階上,便都恭敬地上前來行禮:“郡主?!?p>  李綏頷首應(yīng)了,看向幾個衣著打扮不同的婢女,此刻皆小心地低著頭,便知是自弘農(nóng),楊延姑母那邊帶來的。

  待兩旁的婢女輕打湘妃竹卷簾,李綏這才輕聲走進去,屋內(nèi)的談笑聲頓時清晰起來,走過一十二扇的香木嵌玉屏風(fēng),便能看到一身鴉青圓領(lǐng)常服的楊崇淵正與夫人李氏坐在上座,左手邊坐著的正是父親李章,而下面依次坐著府中幾位郎君,右手邊便是盈盈一笑的小娘子們,誕下子嗣的側(cè)室夫人們皆侍立在左右。

  一眼看去,唯獨有兩個小娘子不同。一個被拉著坐在李氏身旁,穿著殷紅的描金石榴裙,明眸皓齒,看起來如大漠上的紅日,直率可愛。還有一位立在一旁,輕拿絲帕掩嘴抿笑,一身絳紗復(fù)裙襯得膚色白皙,猶如深澗泉水,端的是閨秀模樣。

  “阿蠻來了?!?p>  坐在一側(cè)聽著敘話的楊崇淵難得浮上幾分令人放松的笑意,此刻看到李綏,招了招手,便將一眾人的目光都引了去。

  “阿耶,姑父,姑母?!?p>  待李綏方行禮,便被楊崇淵喚起,下一刻便聽李氏指著她身邊穿著絳紗復(fù)裙的小娘子道:“這是寶纓,是二郎姑母家的長女,尚比你大上幾個月。”

  看著眼前的人,李綏打心眼里覺得高興,只見寶纓仍舊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一樣的溫柔帶著書卷氣,此刻輕輕與她福下一禮,輕輕柔柔喚了一聲:“郡主?!?p>  “姐姐若愿意,喚我妹妹便好?!?p>  李綏不由自主地牽住那雙柔嫩的手,笑意嫣然的也行下一禮,便見寶纓抿唇一笑,點了點頭。

  這時只聽李氏又指著自個兒牽著的紅裙小娘子忙著介紹道:“這是紅纓,只比你小一歲?!?p>  “雖遠在弘農(nóng),卻早已聽聞阿蠻姐姐的盛名,今日見了便覺得,果然是長安這般王氣之地,才出得姐姐這樣的人兒——”

  眼見紅纓自然而然地與自己熟絡(luò)親近,李綏噙著笑與其互行下一禮,適才道:“早就聽二郎三郎說起弘農(nóng)姑媽家兩位姐妹如何好,直至今日才算得見了,如今紅纓妹妹與寶纓姐姐入京,豈非是為我們長安平添春色,便是為此,你們也得長留下來。”

  說著話李綏對上眼前的人,往事也再一次席卷而來。

  寶纓與紅纓的母親,便是楊崇淵的胞妹,楊延楊徹的姑母,嫁的是并州總管楊忠,然彼楊非此楊,楊忠家族并非世家,而是弘農(nóng)的將門貴族,因楊忠常年駐守武川鎮(zhèn),弘農(nóng)回的極少,所以楊氏便帶著這兩個女兒住回了娘家,便是當(dāng)今弘農(nóng)的大伯家。以便這兩個女兒既有兄弟姐妹相伴,也得以在世家長大,撇去將門家的蠻武之氣。

  不得不說,楊紅纓的眸子與李綏一般好看極了,若說楊紅纓的美眸如大漠上的日出,生動明麗,李綏的眸子更似是星辰照耀下的一汪湖水,沉靜而靈秀。

  “你們瞧,這般看,紅纓妹妹與阿蠻竟有好幾分相似,莫說身量體態(tài),就連眉目都有幾分?!?p>  忽地,一旁的大郎君楊晉爽朗出聲,好似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小的事情一般。

  在場人聞言,都細細打量了幾眼,還是三郎楊徹笑著揚扇道:“我就說看著紅纓妹妹怎么那般熟悉,虧得我還琢磨許久,大哥這般說,才是點醒我了?!?p>  眼見眾人都笑著將自己與眼前人對比,李綏并不意外,只見不過一句笑語,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紅纓身上,此刻猶如眾星捧月般,偏生紅纓也無絲毫局促,反倒是明艷一笑,自如地與人攀談起來。

  再看一旁的寶纓,卻是冷清了許多,李綏也不多言,只湊上去自然地拉住寶纓,便見寶纓被這驟然的親切包裹,眸中由驚詫漸漸化開感激的笑來。

  似乎是給予寶纓勇氣般,李綏輕輕捏了捏那只柔荑望向眾人道:“都說寶纓姐姐與紅纓妹妹是弘農(nóng)的明珠,就連我們這些不出府門的女兒家都聽過她們弘農(nóng)美人的名聲,如今來了長安,只怕多少人都暗嘆,怎么沒趕上三月三的好日子?!?p>  聽到這句話,眾人都會意地一笑,就連兩個小娘子都羞赧了幾分,而在這其中,她也看到了楊紅纓眸中一閃而過的期許。

  眾人都知三月三是上巳節(jié),又稱女兒節(jié),正是如今最盛大的三大節(jié)日之一。

  原本大周民風(fēng)開化,男女大防并無前人那般過分拘謹,而到了上巳節(jié),更是自由許多,那一日不僅有蘭湯沐浴,皇帝的曲江賜宴,還能看到年輕的郎君臨水飲宴,小娘子們結(jié)伴戲水采蘭,若是遠遠對上,一眼定情,或可成就一段佳緣。

  如今李綏看了眼楊紅櫻頰邊的紅暈,唇角勾起笑意繼續(xù)道:“如今長兄既說我與紅纓有幾分相似,那便是夸我了?!?p>  對于李綏這般的性子,眾人早已習(xí)慣,楊晉笑著搖了搖頭道:“阿蠻一向會說。”

  眼看著屋內(nèi)再一次活絡(luò)起來,李綏卻是從人群中看到了默然不語的榮安縣主楊楠。

  此刻睨了眼被眾人圍著談笑的楊紅纓,看似如常,但到底是十六歲的女兒家,終究沉不住氣,眸底不由多了幾分不喜與冷淡。

  榮安縣主雖是側(cè)室崔夫人所生,但崔家也是名門世家,且楊家向來未將嫡庶的孩子過分地區(qū)別對待,而這楊楠聰穎多思,反而從一眾女兒中脫穎而出,倒比他那好斗雞走狗,不著四六的親哥哥更得楊崇淵的青眼,得封了縣主。

  楊楠一向自詡美貌身份,原本對于她這個出自隴西李氏,又有皇室血脈的郡主都不得好感,如今來了個幾乎吸引眾人目光的楊紅纓,又如何會喜歡起來。

  她方才那番順勢借力的話,要的便是這般結(jié)果。

  恰在此時,李綏感受到了一個不容忽視的目光,順著看過去卻是立在對面的楊延。

  李綏得體地頷首,便轉(zhuǎn)而與身旁站著的寶纓說起話來,將那一抹目光拋在了身后。

  前世,人人都道楊紅纓像極了她,甚至后來旁人都喚楊紅纓為“小阿蠻”。記得那時,她喜胡服,楊紅纓也喜胡服,她擅騎馬射藝,楊紅纓也是技藝極好,就連擊鞠,都能與她不相上下。

  自楊紅纓一入長安,便借著“小阿蠻”的名聲贏得眾人好奇的目光,而自此以后,楊紅纓更以坦率熱情的性情博得許多貴家公子傾慕,可最后李綏發(fā)現(xiàn),再如何優(yōu)秀的世家公子又如何入得了楊紅纓的眼。

  在楊紅纓眼中,恐怕唯有楊延才配得上自己吧。

  所以楊紅纓才會視她為敵,一次又一次于無形之中想要挑撥她與楊延的關(guān)系。

  偏生楊延卻是一如既往地聽信挑撥,從前或許自己也曾失望過,可如今過了一世,死過一遭,李綏便覺得四大皆空了。

  既然她與楊延沒有夫妻緣分,這一世自然也不會強求。

  前世楊紅纓謀劃了許久,可終究嫁給楊延,作了皇后的還是她。

  哪怕后來楊紅纓轉(zhuǎn)而嫁給了楊徹,心中也總會不甘罷。

  李綏忽然在想,當(dāng)她躍下城樓的那一刻,楊紅纓只怕是不知站在何處拍手稱快,等著上位的那一刻罷。

  

若相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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