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榮安縣主率先問話,崔氏不由側(cè)眸看了眼,只覺這個女兒太過于沉不住氣了,她既特意邀了曹氏一同,自然有人替她們問這一嘴,何必自己出這個頭。但如今榮安縣主只覺得勝券在握,哪里還顧得著這些,半點(diǎn)也未察覺出崔氏的心思。
“夫人、縣主?!?p> 陳之硯方才還訝異的臉色此刻已然恢復(fù)平靜,并未有多答,只不過如平常般向崔氏幾位夫人拱手行了一禮,又向榮安縣主頷首問候罷了。
見陳之硯避重就輕,榮安縣主正要張口說什么,卻不想在廣袖的掩飾下,崔氏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如此榮安縣主才側(cè)目看到崔氏微微皺眉,嘴唇囁嚅間面上似有些氣不過,但終還是閉上了嘴。
“外面賞花正熱鬧,郡王怎的在此冷冷清清的站著,莫不是與我們一樣也是來這歇歇腳的——”
察覺都未開口,曹氏終于按捺不住性子,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了,然而對面立著的郡王動了動嘴,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時(shí)竟不答話了。
曹氏更覺著不對,因而眼波流轉(zhuǎn)間笑著看向其身旁體態(tài)窈窕的女子道:“不知這位可是郡王府中的姊妹?郡王如此豐神俊逸,想必府里的姊妹必也是氣質(zhì)卓然罷,今日相遇倒也是緣分。我們正好要在此歇息用茶,郡王不如一同?”
“謝夫人盛情,只是也出來許久,方才府里的人正喚著回去,便不擾各位夫人和縣主的雅興了?!?p> 這會子見陳之硯想要離開,榮安縣主不再理會崔氏的目光,當(dāng)即冷笑上前,在眾人詫異時(shí),便見其一邊打量那女子一邊道:“郡王府中這位女眷倒是有幾分似曾相識,不知我們可是見過?”
崔氏見此臉色微變,正要出聲制止,卻又聽到身后突然響起了腳步聲,隨即便是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響起。
“夫人們也來了?”
察覺到榮安縣主一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樣子,崔氏一行也回頭看去,卻見永寧郡主李綏此刻正站在那兒,藍(lán)天烈日下,笑容明朗而清晰,此刻只眸中頗有幾分疑惑。
“你,你怎么在那兒?”
聽到一陣驚訝的話語,李綏側(cè)眸看去,只見榮安縣主這會子頗有些不相信地指著她。
崔氏見榮安縣主突然這般失態(tài),又驚又急,只怕叫人看出什么來,忙斥責(zé)道:“榮安——”
就在此時(shí),忽聽得冷然一聲笑,眾人循聲看去,只見始終靜默立在那,不曾發(fā)一言的女子終于淡淡側(cè)眸繼而轉(zhuǎn)過身子面向眾人,誰知崔氏卻突然心下一跳,看著女子幾乎與永寧郡主李綏一模一樣的眉目只覺有些不安。
果然,下一刻只見其不緊不慢抬起手來,輕輕揭下面紗,幾乎是同時(shí),在場的安平侯夫人王氏、崔氏和曹氏皆是震驚不已。
“從前去太尉府時(shí),記得榮安還是五六歲的孩子,如今一晃經(jīng)年,已經(jīng)這般大了,倒是性子依舊這般活潑膽大,不似我們阿蠻。”
說話間,清河大長公主陳氏似是在笑,可那眸中卻分明攜著幾分冷意和譏諷,崔氏聽到此,心下更是亂了幾分,她萬沒想到會是這般場面,此刻面臨陳氏直射而來的目光,只得硬生生承住。
“這本《南華經(jīng)》便是阿娘說的那本了?”
此時(shí)李綏仿佛什么也不知道般,只將手中拿布包裹的幾本書冊遞到陳氏面前,陳氏低眸一看才算有了幾分溫和道:“對的?!?p> 說罷,也不管站在那的一行人,只接過來遞給一旁的陳之硯道:“還有半月便是皇兄的忌辰,這些是我這些日子親自抄寫的《南華經(jīng)》,你便替我送到宮里交給陛下,由陛下親自呈上,也算是我盡一份心了?!?p> 只這寥寥幾句話,便已向眾人說明了為何陳之硯此刻在這,陳氏口中的皇兄便是當(dāng)今圣上與先帝的父親成宗,因著二人是一母同胞自然情誼深厚,那時(shí)成祖尚未薨逝時(shí),陳氏便常去宮中,對那時(shí)的先帝、當(dāng)今圣上和面前的渤??ね踹@些小輩都頗為喜愛,如今成宗忌辰在即,陳氏自來到玉清觀后又從未出觀,如此托付渤??ね踹@個晚輩奉上自己抄寫的經(jīng)書并不奇怪。
只是眼前這一幕的的確確是讓她們始料未及的,崔氏更沒想到,出世入觀這些年,永寧郡主都已是十六歲的少女了,陳氏卻仿佛將歲月凍結(jié)在了她離開長安的那一年般,方才遮著面紗,側(cè)著身子,只那眉目間看著不是永寧郡主又能是誰?
獨(dú)獨(dú)陳氏這雙眼眸更孤傲冷清,而永寧郡主的眸子仍舊攜著女兒家的朝氣罷了。
“方才榮安只說我眉目熟悉,倒叫我覺得欣慰,可見我雖許久未回過長安,不曾見過,這孩子倒還是記得我的,對嗎?”
說罷陳氏突然轉(zhuǎn)過眼眸看向一旁緊緊盯著李綏,頗有幾分不甘的榮安縣主問了一句,一旁的崔氏見了,忙與曹氏、王氏一同上前躬身叉手行下一禮道:“許久未曾見大長公主,不知大長公主可還好?”
一邊說著,崔氏一邊扯了榮安行禮,她很是清楚,雖說如今皇室頹敗,但陳氏卻是成宗的親妹妹,當(dāng)今圣上的親姑母,又嫁給了隴西李章,只這輩分身份,便是太尉楊崇淵、太尉夫人李氏對其都多有禮待,她們又如何能撕破臉?
“諸位客氣了——”
陳氏背脊挺直神色自若的受了這一禮,低眸看到榮安扭扯不情愿的模樣,還有崔氏、曹氏那些恭敬萬分的模樣,如何不知道她們的心思,因而心中頗有幾分冷淡和不喜,只閑談道:“自我離開長安,阿蠻去了太尉府,多勞府里眾多兄弟姊妹和諸位夫人的照料了,你們的情意,阿蠻與我自是領(lǐng)下了。”
說罷陳氏看向李綏似是教導(dǎo)般說道:“滴水之恩,我們?nèi)蘸笠伯?dāng)涌泉相報(bào)才是?!?p> “阿蠻明白?!?p> 聽到眼前這對母女看似溫和的對話,崔氏卻覺得如芒在背,只覺得今日是真的失策了。因而再看身旁的女兒榮安縣主,頗有幾分恨其不爭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