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經(jīng)理徹底睡不著，老徐也別想睡了。兩個人摸黑趕到公司，抽著煙翻著資料，一個比一個頭大，這項目是那闌尾炎從頭到尾緊跟下來的，熬心熬肝地才拼到這一步，他們誰也不想放棄，可正是因為闌尾炎親力親為，導致后繼無人，兩人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資料，都不是這個專業(yè)方向的，連個一二三都挑不出來，怎么應(yīng)付明天的專家組？
等翻到可研圖紙時，一眼看見了制圖簽字的曹操，兩人眼神一亮，可算找到了救星，一個電話把睡夢中的曹操驚醒，喊來接盤。
曹操稀里糊涂地來了單位，聽老徐和李總七嘴八舌地講了前因后果，發(fā)現(xiàn)還真就沒人能頂上去了——老徐只會畫圖，李總跑了多年商務(wù)連畫圖都生疏了，而曹操卻是拿著闌尾炎的設(shè)計方案一步步改的圖，兩人光校對圖紙就熬了三個通宵，算是唯一一個能統(tǒng)攬全局的參與者了。
老徐：“沒事兒，大方上去，最后這活兒就是黃了我們也不能怪你?！?p> 曹操畢竟是個幕后畫圖的，直面客戶這種事兒一向不用他們操心。因此臨場經(jīng)驗不足也是很大的問題。如今迫在眉睫，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為了鼓勵曹操沖鋒陷陣，老徐大筆一揮，“也不能就讓你一個人去，李總也會去給你壓場，他好歹是個領(lǐng)導，那些專家要是罵得太過分，也有臉出來說兩句?！币姴懿侔欀碱^反復翻著資料，老徐加重籌碼，“我再讓小俞跟你一起去?！?p> 曹操驚訝一瞬，“她什么也不懂，跟去干嘛？”
老徐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女孩去作用很大的，尤其小俞這種小女生，那些老專家們不能當著小姑娘的面兒罵娘，能給你擋住不少火力呢?！?p> 曹操不置可否，打了杯咖啡要了所有的資料，從頭到尾細細研究，李總和老徐跑前跑后地給他搞點兒吃的，就差捏腿捶背，端茶倒水了。
俞橦剛來公司就被直接拖上了專車，曹操簡單跟她說了情況，一行三人直奔可研現(xiàn)場。路上曹操是哈氣打口，一臉疲憊，李總不停地在打電話，跟這個人解釋他們臨時要換人答辯的緣由，又得跟那個人訴苦專家組的難搞讓他們也出人頂缸，只有俞橦一頭霧水，抱著滿膝蓋的資料坐在副駕駛，窗戶大開，頭發(fā)被吹得張牙舞爪，她卻不得不抓緊時間熟悉整本可研方案內(nèi)容。
甲方公司是個集團性企業(yè)，合作單位投標中的，聯(lián)合他們這個設(shè)計公司一起建造污水站。原本該是順其自然、按部就班地完成，可偏偏私底下落選的一個單位不服氣，暗地里搞小動作，甲方公司的一個副總監(jiān)對合作單位提出了異議，恐怕這次要當著專家組的面兒給中標單位為難。
中標單位獨立設(shè)計能力不強，倒是各種證件齊全，能中標還真就是沾了證件的加分，故而所有重擔都壓在曹操這個主講人的身上，可謂是眾矢之的。
然而誰都沒能想到，那位姓付的副總監(jiān)見面第一槍，竟是沖著曹操的奶奶灰頭發(fā)而來。
“你們公司，就這個形象？”
付副總監(jiān)擺著一張柴雞蛋里挑恐龍骨的架勢，嘖嘖出聲：“還挺趕時髦兒?！?p> 曹、李、俞三人齊齊一愣，頓時有些接不上話來。
曹操一個畫圖的，怎么收拾都不違反公司規(guī)定，因為不需直面客戶，不但不用每天穿西裝，甚至可以在辦公室趿拉拖鞋，別說染個奶奶灰，就是一頭櫻木花道紅，也沒人會說什么。
可現(xiàn)在他代表大力力公司來答辯，盡管臨時扒了套西裝套身上，可這頭發(fā)卻沒時間修整，他們急急忙忙中也根本沒注意這奶奶灰的頭，此時被甲方人挑毛病，還真就只能保持微笑，閉口不談。
曹操撓撓頭，他本就顯小，這頭型加上這動作，更像個沒見過大場面兒的孩子，付副總監(jiān)更是看不上，冷哼一聲，連招呼都懶得跟李總打，直接進屋去了。
李總伸出去想要認識一下的手就這么懸在半空，苦笑一下，拍了拍曹操的后背，嘆了口氣。俞橦卻看了個全程，氣得氣血上涌，臉蛋兒通紅。
這個人怎么能這么沒禮貌！
她從沒跟客戶接觸過，對“甲方爸爸”四個字毫無認識，卻只為曹操不平——能來救場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他們怎么能這么羞辱人！
然而很快，俞橦就見識到什么叫真正的羞辱。
曹操正在臺上講解整套處理工藝的特色時，那位付副總監(jiān)忽然冷笑一聲，直接打斷了他的解說，當場指了出來，“我知道這套工藝，五段法么?！彼粦押靡獾匦α艘幌拢瑓s轉(zhuǎn)頭看向五位評審專家，“我們之前看中的是另外一個單位的設(shè)計，采用的是加壓式生化新技術(shù)，整體投資和占地都小很多，可惜那家公司太新，資質(zhì)不全，最后評分沒上去，實在可惜?！?p> 專家組組長驚訝地看看這位副總監(jiān)，再看看臺上的曹操，什么話也沒說，只點了點頭。
付副總監(jiān)更是來勁，手里轉(zhuǎn)著的筆直指曹操，嘲道：“你們這套工藝，全世界都這么干，能不能處理？能。效果怎么樣？看運營。我們公司也不是第一次建污水站，五段法我們也干過，AAO我們也搞過，我們自家聘請的工程師自付運營費，結(jié)果怎么樣？不達標一樣稀釋外排。”
此話一出，矛頭直指臺上曹操，而臺下的合作方和李總的臉色齊齊一變，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有些生氣地看著這位副總監(jiān)。
俞橦更是被這劍拔弩張的氣勢嚇了一跳，十分擔憂地看向臺上自始至終，一言不發(fā)的曹操。
曹操耐心地等這位付副總監(jiān)說完，他放下手里的激光筆，直面這位總監(jiān)的質(zhì)問，不緊不慢，不慌不忙道：“我知道您說的這個高壓式生物處理設(shè)備，我以前接觸過這套生化裝置，所以您的疑惑，我剛好可以解答。”
然后看向全場專家和政府的評審人員，誠懇道：“既然提出了這個質(zhì)疑，那么請允許我花費一些時間來解答付總的疑惑，可以嗎？”
專家組和政府人員商討一會兒，達成一致，曹操收到肯定答復，才開始繼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