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這一晚南絮和韶寧說過的話。
三天后，玄墨請來的大夫準(zhǔn)時的到了公主府，查脈過后，終于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一劑湯藥灌下去，沒過多久，床榻上昏睡多日的人眼睫輕顫，終于有了蘇醒的跡象。
她緩緩睜開眼眸，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環(huán)境極為陌生，床邊立著幾道身影。
“殿下醒了。”
守在一邊的南絮幾乎要喜極而泣，就連玄墨也露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神情。
長姝輕輕的偏頭看向她。
記憶仍舊停留在那一晚宮宴上，她抬眸對上床頂紗幔，又艱難的轉(zhuǎn)過頭，入目所見是滿目的紅，窗欞上大紅的喜字格外的醒目。
長姝閉了閉眼，微微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話來，直到南絮倒了杯水送到她唇邊喂她喝下，這才稍微好一點(diǎn)。
“殿下有沒有哪里難受？”
長姝搖了搖頭，啞著嗓音問道：“本宮睡了多久？”
南絮連忙回道：“一個多月了?！?p> 一個多月……
長姝想起自己的婚期，將目光落在玄墨身上，“本宮這是在哪兒？”
玄墨站在床邊，輕咳一聲，有些底氣不足的開口：“公主府，三日前正好是我和公主大婚?！?p> 長姝沉默許久，語氣不明的說了句：“你倒是豁的出去?！?p> 一個不知何故昏迷不醒也不知何時能夠醒來的未婚妻，他也真敢娶。
玄墨道：“圣旨賜婚，我總不能抗旨?！?p> 長姝微微閉了眼，仿佛累極了一般偏過頭去，聲音又輕又?。骸拔覟槭裁磿杳圆恍眩俊?p> 玄墨一愣。
南絮見他不回答，便自然而然的開了口：“殿下是中了毒，多虧了將軍請回來的大夫?yàn)榈钕陆舛?，殿下這才醒過來。”
長姝看了玄墨一眼，“扶本宮起來?！?p> 玄墨無奈的上前，扶著她半坐起來，自己則是在床沿坐下，讓她能夠靠在他身上：“公主才剛醒，應(yīng)該多休息?！?p> 長姝沒有反駁他這話，而是對南絮說道：“你先下去?！?p> 南絮屈膝應(yīng)是。
等她領(lǐng)著屋中伺候的侍女都退下，長姝仰頭看著男人下頜流暢的線條，輕聲問他：“你執(zhí)意與本宮成親，為什么？”
玄墨不明白長姝為什么一直抓著這個問題不放，但這也不妨礙他回答：“我心悅公主，并無他意。”
“你會背叛本宮嗎？”
玄墨皺著眉，沉聲道：“不會?！?p> “記著你今日的話?！?p> 長姝困頓的闔上眼簾，聲音輕緩的似乎有些不真實(shí)：“雖然大婚當(dāng)日本宮昏迷不醒，但既已成婚，你我便是夫妻，往后你我夫妻一體，休戚與共，你最好永遠(yuǎn)都不要背叛本宮?！?p> 玄墨垂眸輕笑：“殿下是在訓(xùn)誡我嗎？”
怎么會有人一邊虛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睡過去，一邊又用冷硬的話語威脅他不要背叛？
這性子可真是別扭。
“本宮是在提醒你，畢竟本宮的眼底揉不得沙子?！?p> 玄墨遷就她的意思，態(tài)度格外的順從：“我必定不敢背叛殿下的。”
他不緊不慢的抬手輕輕給她按摩頭部，一邊又輕聲問她：“既然殿下醒了，那我今日能夠與殿下同睡一間房了嗎？”
“殿下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南絮姑娘防我跟防賊一樣，就怕我對殿下做出點(diǎn)什么事情來?！?p> 若是平時，玄墨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可他和公主殿下已經(jīng)有過肌膚之親，又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憑什么他不能和自己的妻子一起睡？
玄墨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性子，他垂眼看著長姝，等著她的答案。
長姝眼簾微闔：“可以。”
玄墨勾了勾唇，笑容愉悅。
長姝花了半天的時間聽玄墨說這段時間京中發(fā)生的事情，等聽到他說鎮(zhèn)南大都護(hù)被誅殺時，長期出聲打斷了他：“舒兆死了，舒家如何了？”
玄墨道：“滿門抄斬，三族之內(nèi)罷官，逐出京城。”
“容妃呢？”
“廢為庶人，打入冷宮?！?p> 長姝眼睫顫了顫，低垂著眼簾沉默了一會兒，道：“她還活著？”
玄墨輕笑：“雖然活著，但活的并不怎么好就是了?！?p> 長姝冷著臉：“她為皇家誕下兒女有功，有她那一雙兒女在，即便是身處冷宮也不會有人敢欺她，就算她過得不好她也還活著，依舊能見到太陽初升?！?p> 當(dāng)著玄墨的面，長姝召來姜然，冷聲吩咐道：“容娘娘在后宮經(jīng)營多年，手上沾的血應(yīng)當(dāng)不少，你找個人去冷宮，嚇唬嚇唬她。”
“本宮不要她死，本宮要她活著的每一天都處在恐懼和痛苦之中，本宮要讓她永無寧日?！?p> 姜然領(lǐng)命退下。
玄墨看著她，總覺得她這會兒似乎有點(diǎn)瘋魔了。
他看著倚在床頭的人，正想要勸她幾句，卻見她呆呆的坐在那里，目光毫無焦距的落在虛空中某一點(diǎn)上，眼淚毫無預(yù)兆的就流了下來。
遲疑片刻，玄墨還是伸手將人攬到懷中，一下一下的輕撫她柔順的長發(fā)，輕聲安慰道：“殿下，舒家已經(jīng)沒有將來了。”
懷中人沒有開口，只是在默默地流淚，許久之后，感覺到衣襟似乎都有了點(diǎn)濕意，玄墨才微微低頭。
宸歡公主是驕傲的，她從不低頭，永遠(yuǎn)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玄墨也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眼淚。
直到今日。
長姝啞聲開口，語氣說不出是諷刺還是其他，話中的決絕讓玄墨甚至都不敢去深思：“當(dāng)年未央宮的宮人死的死散的散，僅剩下幾個老嬤嬤也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活著，始終不敢在宮中冒頭。”
“知道他在查當(dāng)年的事情，我把一個在母后身邊伺候的老嬤嬤送到了樓公公手里，當(dāng)年的事情他必定已經(jīng)清楚?！?p> 長姝勾了勾唇，笑得無比的諷刺，眼淚卻怎么也止不?。骸按蛉肜鋵m……這就是他給的交代？”
“這就是他給的交代?！彼е?，心都在滴血，“母后的性命在他眼中就只值容妃一個封號嗎？同是皇子，他狠得下心眼睜睜的看著皇兄走向末路，卻舍不得傷容妃的孩子一根毫毛?！?p> “這算什么？將容妃打入冷宮，以此來證明他對母后矢志不渝的感情，證明他為母后報(bào)了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