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城鎮(zhèn)熱鬧非凡,青磚土瓦,白墻墨路,偶有馬斯犬吠之聲,雞鳴觥籌,炊煙四起,人影斑駁。
進了林州城,才發(fā)覺此地大有洞天,接天的房屋熙熙攘攘,被一片翠色青蔥的草原包圍,城鎮(zhèn)中間是錯綜復雜的穿行巷道,巷道兩旁是錯落的高矮房舍,房舍從城鎮(zhèn)中間的那一幢略微高了一層的樓宇向四周散開,城鎮(zhèn)的周圍生長著一群白樺,潔白的樹衣冠上碧綠的枝葉,如一個個忠實的戰(zhàn)士一般守衛(wèi)著城鎮(zhèn)。
鹿鑾行走在林州的小道上,兩旁除了酒家旅店,還有米鋪油坊,畫廊琴房,學堂忠祠,各色聲音入耳,熱鬧非凡,除了這藍天白云和墨土凈路,一切便和洛雪城無異。
男女老少,婦幼孩童皆往城鎮(zhèn)中心的那一棟別具一格的小樓走去,沒有任何人對這外來的鹿鑾有一絲興趣。陸昭華隨便問了一過路的男子道:“兄臺,大伙這是干什么去?。俊?p> 那衣著素雅笑容質(zhì)樸的男子道:“每年林家眾弟子的射御表演,之后還有林家的宴請百家,公子你也快去吧,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陸昭華問:“占到了好位置能做什么?”
這時旁邊路過一兩名妙齡女子,掩面笑道:“占到好位置說不定能得見林家二公子一面呢?!?p> 雖不用說,但也知這位二公子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或是風神俊朗或是才情卓越,總是有過人之處才讓女子們?nèi)绱税V迷。周邊的女子們說起林二公子也都一副春心蕩漾的神色,紛紛都擠著往前去。
車身里的王洛陽聽聞此話,又聽到一陣動靜,探出身來想瞧瞧是多大的陣仗,這一掀簾,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膠漆,朗艷獨絕,世無其二,驚艷了車身旁的幾位女子。
王洛陽見人頭攢動,又有不少女子回頭觀望自己,放下車簾便躲進了車里。
“怎么了?”黃泉問道。
王洛陽一時失語,不知如何說起,思慮許久準備說起時見到黃泉的目光正盯著自己,也低下了頭,不作回應。
陸昭華見人群擁擠,找了間驛站門口停下,驛站小廝此刻也心無旁騖地盯著人群的方向,又不好割舍生意,陸昭華從袖中掏出一枚金錠遞給小廝道:“要兩間好房?!?p> 小廝接過金錠,正對著日光較真,老板模樣的人出來,拍了他一下道:“去去去,快去看?!?p> 小廝一邊將金錠遞給老板一邊彎腰笑道:“謝謝老板,謝謝老板?!?p> 老板掂了掂金子,看了一眼陸昭華,道:“跟我來吧。”
接著陸昭華將鹿鑾栓在了驛站前的木樁之上,兩人合力將黃泉攙扶下來,隨著老板進了后堂,老板一邊走一邊介紹到:“近日林家的射御表演,外面來的客人多,小店也只剩下最后兩間客房,三位公子,請自便?!?p> 客棧不大,大堂便占了客棧的一半空間,房間都是圍著大堂而建的,約莫十余間。大堂此刻也沒有任何客人的跡象,看樣子來的客人應該都去觀看林家的射御表演了。三人按照老板的指示找到最后兩劍房,房間不大,但通體干凈,陳設也講究。
二人將黃泉放在床塌之上,兩人都沒有離開的意思,二人便圍坐在黃泉床頭,看著黃泉入睡。黃泉覺著他們古怪便問道:“你們干什么呢?”
二人也不答話。
黃泉又笑道:“你們倆看著我干什么?不是有射御表演嗎?你們?nèi)ビ^看吧,不用管我?!?p> 良久之后,王洛陽才道了一聲:“好。”然后便出了房門。
王洛陽出了房門之后也隨著人群而去了,他絲毫不在意路過的女子是否都在駐足圍觀他。
再說陸昭華,見王洛陽走后,便對躺著的黃泉說到:“你好生休息,我去替你熬藥。”
正欲走時,卻被黃泉一把拉?。骸罢讶A?!?p> “什么事?”
黃泉沉思許久,咬了咬嘴唇道:“我知你對洛陽。。。。”
話還沒說完,但能感受到但凡只聽到黃泉叫王洛陽的名諱,陸昭華便極其慌亂,黃泉忙改口到:“我知你對王公子有些許成見,但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這些日子若是沒有他,我還有沒有命見到你都難說呢!”
“若是沒有他,你便不會孤身一人上路遇此兇險,險些喪命?!?p> 黃泉淡淡地一笑:“妄念川真是個不一樣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極為神秘,王公子也是?!?p> 陸昭華看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翠綃微雨得知你出了皇城在極力替你隱瞞,時日一長,城主和易長老終究會發(fā)現(xiàn)的,時下閑云瀟湘已經(jīng)亂作一團了?!?p> “微雨聰慧,定會替我瞞天過海的。”
“但還有個翠綃沖動,他又年輕氣盛,保不住哪天就說出去了?!?p> 黃泉想了想道:“若是我此次能不被發(fā)現(xiàn),他二人我回去一定好好獎賞。”
“他們跟你這些年得到的好物什多了去了,難不成你真要融了你的劍給他們都打成金腰牌?”陸昭華說笑。
黃泉看了看床邊金光四溢的劍道:“它現(xiàn)在可不是普通的金劍了,它現(xiàn)在有了名字,叫妄念。”
陸昭華陷入了沉思,這把劍陸昭華見過幾次,每次問起名字黃泉都搪塞不語,也不賜名也不讓他取名,而今卻叫這個名字,陸昭華心中一陣酸楚。便也不說話,將黃泉的手放下便出去了。
黃泉俯身趴在床榻之上,背后疼痛,但也久久沒有睡去。
許久之后,陸昭華正在給黃泉換藥時,王洛陽帶回一個人來,那人形容消瘦,兩頰深陷,發(fā)亂如枯草,黃泉一眼便認出了那人。
“林公子?!闭窃诨闹萦羞^幾面之緣的林棠羽。
“黃公子?怎么會是你?”林棠羽聲音輕薄,說起話來,臉部也沒有任何表情。
黃泉被陸昭華攙扶著坐起來,理了理衣衫到:“林公子見笑?!?p> 林棠羽也沒有繼續(xù)追問黃泉原由,伸手就過去看了看黃泉的傷勢,傷口被包扎得很好,但林棠羽還是拆開來看了看。傷口已經(jīng)結上了一圈深黑色的血痂,如一條黑色的長龍從肩頭一直到腰間。血痂兩邊還是泛紅,紅腫得老高,本就清瘦白凈的后背一條黑痂堆起,煞是惹眼。
林棠羽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可是有用過什么藥?”
陸昭華道:“只是敷了些尋常草藥,都是我常備的。”
林棠羽思考了半響說:“尋常草藥不至于會色深至此,定是還有感染別的藥物?!?p> 這時王洛陽才開口道:“還有夜闌入夢散。”
林棠羽一聽,干癟的臉龐神色瞬間就變了,似乎心里有些話不知當說不當說,猶豫半天,也沒有開口。
“林公子,怎么樣了?”陸昭華關切地問道。
林棠羽轉(zhuǎn)身,便對王洛陽說到:“公子,王公子的傷看似在慢慢痊愈,但他或許是中了某種毒,林某學識尚淺,還要回去請教家父,還請幾位公子跟我一起去往林家?!?p> 王洛陽看向黃泉,征求他的意見,黃泉也點了點頭。
陸昭華則問道:“敢問閣下是林家二公子?”
林棠羽笑道:“林二公子是舍弟,近日他也回到了林州?!?p> 陸昭華恍然大悟,要說林棠羽風靡眾多林州女子,這外形上算不上絕代風貌,勉強只能算是個道骨仙風的術士,見林州女眷對王洛陽的容貌癡迷便也知她們更會為風神俊朗的男子傾倒。那林二公子想必是盛世玉顏了。
幾人跟著林棠羽出了驛站,便往林府去,街上往來的行人少了大半,大多已經(jīng)是到了射御表演現(xiàn)場的,只剩些還趕著去湊熱鬧的三三兩兩群眾。
幾人架著鹿鑾行進了好一會兒才到一扇人煙稀少的矮門前,林棠羽招呼道:“射御表演場地設在大門處,人滿為患,幾位隨我走側門,不要見怪?!?p> 這三位雖為王公貴胄,但誰也沒有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陋習,自然是不會介意的。
林棠羽叩了三下門之后好不容易才有侍從從里面開門:“大公子,您回來了。”
屋內(nèi)即是一片開闊的校場,四周擺放著林家弟子平日里操練的工具,木樁箭靶,八卦人柱,整齊地排開在校場兩邊,而中間的空地則擺放著數(shù)十張方桌,從內(nèi)堂望過去,一直蔓延到幾條房間回廊的走廊之上,還有只看得見些許光景的前廳里皆是如此陳設,方桌之上有擺放些瓜果點心,來來往往的二三十名侍從正端著托盤游走在其中給每一桌上菜,桌上暫無賓客,想必是射御表演結束之后宴請百家之用,排場之大,幾人都乍舌。
人群之中走來由三四名女眷擁著的一位衣著紫衣,姿態(tài)妖嬈的婦人,濃妝艷抹,花枝招展,面色看起來也不過三四十光景,但配上一身艷俗的大紫,將這個人顯得老態(tài)了十多歲。只見她頤指氣使,看見林棠羽帶了一群人回來,也沒有招呼便直接喊道:“又帶這么多狐朋狗友,還嫌家里的事不夠多嗎?”
林棠羽被說著臉色絲毫沒有變化,沒有理會她繼續(xù)帶著幾人朝里屋走去,那婦人又跟上來說到:“你就不能幫幫家里的忙?這么大的事天天不著家,你如此,林二也如此,不知道這幾日家里忙不過來嗎?”
話說著瞧見了跟在身后的王洛陽,伸手便去搭上王洛陽的肩膀媚態(tài)百出地說到:“這位公子是頭回來林家吧?林大還有這般標致的公子哥朋友呢!”
王洛陽略顯窘態(tài),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見黃泉正在偷笑,他更為尷尬。此時林棠羽沖過來,立馬抓住那婦人的手將她甩開道:“三娘,王公子是我朋友,你又是長輩,請注意言行?!?p> 婦人被推得好遠,幾位女眷扶著她,看樣子手臂也被林棠羽抓得疼痛,她大叫到:“什么朋友,都是些狐群狗黨,一個男人,生得這般美艷,定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p> 林棠羽沒有放任,表情突變,咬牙切齒正欲對婦人動武,被王洛陽一把拉住,王洛陽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不用管她,林棠羽才后退了一步,沒有理會那婦人,徑直帶著幾人朝里屋走去了。
婦人楞在原地,從來任自己百般挖苦嘲諷都敢怒不敢的言林棠羽如今為了一個陌生男子竟推了她一把還欲出手傷她,這男子到底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