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賀宸道:
“柳飛花已伏法,他死在你手里,又關我什么事?”
“莫急,聽我慢慢道來。”
慕九緩緩道:
“他一共兩次在我窗外埋伏,第一次是偷聽,第二次則是對我發(fā)動襲殺。
如果我沒有猜錯,兩次都是出自你的屬意吧?第一次偷聽是為了監(jiān)視玉玦殘片的動向,第二次則是由于柳焚殺我失敗,所以你便安排柳飛花出手,繼續(xù)想要殺死我吧?”
賀宸的眼睛看向黑暗里,沒有開口。
慕九凝視著他,“第一次他被我發(fā)現(xiàn),和第二次他發(fā)動殺手不成后,全都是逃往青竹院內(nèi)的方向,這沒有任何問題,因為他要逃回他的住處。
但是,問題來了,為何第二次當我找上門來,他從自己的住處撞破天花板逃走時,仍是逃往青竹院內(nèi)的方向,而非往院外逃跑?須知,那邊可是死路一條?!?p> 賀宸低吟著,“那你說,為什么?!?p> “我當時原以為,他是因為被我發(fā)現(xiàn)之后慌不擇路,才逃向了死路。但是后來仔細一想,柳飛花幾次出手襲殺我時,機會選擇之好,計劃之嚴謹,心思之縝密,都證明了他絕不是粗枝大葉,會在關鍵時刻犯下如此低級錯誤之人。
那么,為何他明知那邊是死路,還要往那邊逃跑呢?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自己以為,那邊有能救他的人。
而那個人,就是你!因為你就是背后主謀!”
最后幾個字說得格外用力。
一字字傳進賀宸的耳朵里。
賀宸卻仿佛無動于衷,繼續(xù)沉默著。
慕九接著道: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當你隱身在竹林里,在他行將要將秘密告訴我時,你為了堵住他的嘴,以一截枯枝襲殺了他后,他的整張臉上,會出現(xiàn)與柳焚死時一模一樣的神情,那種驚訝,懷疑與憤怒。
因為,與柳焚一樣,柳飛花也無論如何連做夢都不會想到,你非但沒有出手救他,還會殺了他!
其實,那夜若不是大雨剛巧在那時停下,若不是景田恰好被動靜驚動來到那里,你在將柳飛花滅口之后,怕是也已出手殺了我吧?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景田以‘虛空大手印’拿住我,偏偏又是你在那時出現(xiàn)為我解圍。因為,與前面幾件案子時一樣,你原本就一直在暗中監(jiān)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呵呵,說來可笑的是,表面看上去,是你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從景田手中將我救下。但事實卻恰恰相反,其實是景田從你手下救了我!
若是沒有景田驀然出現(xiàn),恐怕那夜我便已死在你手里。而你,則會把現(xiàn)場偽裝成為我與柳飛花互拼而歿的樣子,一切秘密都會隨之云散煙消。”
二人相對無言,沉默良久。
的確,很多時候,表面看上去的現(xiàn)實,和背后真實的現(xiàn)實,會存在著天差地別,甚至是迥然相異。
這種差異會令人感覺到唏噓不已。
又過了一會兒。
賀宸終于開口,他的聲音很低沉,“不得不說,你的運氣,有時候真的不錯?!?p> 慕九點點頭。
并沒有否認這一點。
賀宸半張臉隱在黑暗里,“說下去。”
“接下來?!蹦骄诺溃骸白匀痪褪墙袢赵谶@祭壇中發(fā)生的事。”
“哦?今日之事,難道也有問題?”
“有,我一件一件說給你聽吧?!?p> 慕九道:
“第一件,灰袍人是怎么進入安靈塔的?他雖然很強,但畢竟也只有第七重天,而這祭壇周圍的封印,可是先天之下無法破開的。
答案是,并非他以自身修為破開封印而入,而是有人提前將他放了進來。
但當時,所有人都被現(xiàn)場的情況驚住了,沒有人留意到這一點。
唯有我,曾經(jīng)在墨師妹那里私下間了解到,掌門早就屬意你作下一任掌門,還將‘秘鑰’傳授給了你。
所以,除了他之外,整個宗門當中,還有一個人能夠開啟這封印,那就是你?!?p> “呵呵。”賀宸冷笑,“這些,都只不過是你的揣測?!?p> 慕九點點頭,神色平靜,繼續(xù)道:
“接著說第二件,表面看起來,灰袍人就是此事的主使,但只有我知道,并不是他。
因為,首先,他雖然厲害,卻與我在平原上遇到的那灰袍鐵面人仍有不小差距。
其次,他并不認識我,要通過汪思聰?shù)慕榻B才知道我就是慕九。
而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關鍵的細節(jié),那就是,唯有我聽見了,當時汪思聰伏在灰袍人耳邊,對他耳語的內(nèi)容是‘二哥,此子就是慕九’……
只有我距離他們很近,所以也只有我,才聽到了這句話。
我當時就在想,為什么汪思聰會稱呼他為‘二哥’?如果他是‘新二十四天狼’的老大,那應該被稱呼為‘大哥’才對?而且,無論是黑衣人還是柳飛花在臨死之前,都曾經(jīng)高呼‘大哥會為我報仇的’。
所以,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這灰袍人,并非‘新二十四天狼’真正的主人,也更不可能是整件事情背后的真正主使,只是有人命令他這么做而已。
而這個人,才是真正的‘大哥’?!?p> 賀宸仍然沉默。
慕九又道:
“第三件事,就更加奇怪了,那就是,當‘新二十四天狼’已遭到剿殺,灰袍人為何遲遲沒有出手,好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那是因為,他在等待著大哥的訊號!他非常奇怪,為什么自己的大哥就在現(xiàn)場,眼看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手下被紛紛剿滅,卻沒有任何動靜,任何表示?
最后,他實在忍不住了。這才出手攻向掌門,卻先被守靈玉震傷,又被景田與我制住。
正當我在盤問他時,你卻暗中對他發(fā)出了訊號,對嗎?這也是為何他明明本來已奄奄一息,卻忽然能夠驟然暴起反擊的原因。
因為,他看到了希望,你給的希望!他以為,你要出手了!他天真地以為,形勢會發(fā)生逆轉(zhuǎn)!因為他們都太過相信于你。
孰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幻想。他沖破大手印,又攻向我,可你不但沒有救他,反而利用這個機會殺了他滅口,順便又一次做成是你救了我的樣子。
而這,正是你又一次弄巧成拙,畫蛇添足?!?p> 聽到這里。
賀宸霍然抬頭,道:“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當時,灰袍人雖然沖破了‘虛空大手印’,卻已是強弩之末,又被我一劍削斷了長刀,誰都能夠看得出來,我完全可以輕松制住他,可你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沖上來殺了他。
而你這么做的原因,只是你心虛!你怕你的秘密會被灰袍人泄露,便急于殺了他滅口你才能安心。
可憐他對你忠心耿耿,最后卻落得這么個結果,與柳焚和柳飛花一模一樣?!?p> 說到這里。
慕九頓了一頓,忽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來,“冥冥之中自有天命注定,若非你如此狠毒決絕,也不會導致最終一個對你極為致命的線索顯現(xiàn)了出來?!?p> “哦?”賀宸沉吟,“那是什么?”
“那便是,你在殺死灰袍人的瞬間,他面上的神色,竟與柳焚和柳飛花死時一模一樣。
正因他們都絕不會想到你竟會殺了他們,所以才會在死前流露出那種震驚和憤怒。
他的表情如同一道閃電驚醒了我,又如同一根關鍵的細線,將所有的原本松散稀碎的細節(jié)一點一滴,一片一片地穿了起來,讓一切都變得合理清晰。
直到那一刻,我終于明白了,原來,這一切背后的元兇,竟然是你,我的大師兄。”
在說最后一句話的時候。
慕九的語聲已經(jīng)越來越低沉。
宛若他的心情一樣,越來越沉重。
“呵?!?p> 賀宸笑了一聲,笑得很奇怪。
然后用恍然大悟般的語氣道:
“沒想到,我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原來在你眼里,竟是如此的漏洞百出?!?p> 慕九卻搖了搖頭道:
“并非漏洞百出,只是恰好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次破綻,都被我碰到,被我抓住了。正如你所說,可能是我的運氣比較好。
最關鍵的,是你自己的選擇,導致了這個結果。若是你沒有選擇狠心殺死他們,也不會最終導致你最終暴露,我的一切推測都只能建立在懷疑的基礎上,沒有任何真憑實據(jù)。
所以,可以說,這就是天意。雖然你機關算盡,你以為死人絕不會開口說話,你的秘密可以隨著他們的死而深埋地下,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你干了什么。
但你卻萬萬也想不到,這些死人,竟會以這樣一種方式,對你進行變相的控訴和報復?!?p> 聽完。
賀宸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當中。
慕九的分析,已讓整件案情完全明朗了起來。
令他的陰謀再也無處躲藏,無所遁形。
驀地,賀宸終于開口道:
“不錯,雖然不愿,但我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在理?!?p> 他看了慕九一眼,用一種很奇怪的口吻道:
“不過,既然你什么都已經(jīng)猜到了,那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為什么不逃?”
“那是因為,正如你所言,之前所有的一切,無論如何還都只是我的猜測,并沒有絕對有力的證據(jù)。
所以,在我沒有親眼目睹之前,我實在不愿意,更加無法說服我自己去相信,這一切真的是你所為,我的大師兄。
我必須,必須要親眼看一看。”
慕九的聲音很沉重。
但卻能夠聽得出來,他的態(tài)度很坦誠。
他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賀宸也在安靜地聆聽。
尤其是當聽到“我的大師兄”這五個字的時候。
賀宸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眸子里的光亮有那么一刻,從冷漠重新變得溫和。
看起來仿佛還是昔日的那個賀宸。
但,溫和只有一瞬。
一閃即逝。
他嘆了口氣。
旋即用極端冰冷般的口吻道:
“但你可知道,你留下來,就再也走不了了?!?
夜貓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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