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聞聲驚訝地回頭,黑夜中,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入眼中。
歐文站在兩人身后,一手將丁友才的兩只手反剪在身后,一手揪著他的后衣領,生生地將他提溜在半空中。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英雄救美?艾薇驚喜之余又納悶道,丁友才這么胖,體重至少也有兩百來斤,歐文的力氣可真不小啊。
丁友才的臉漲得通紅,嘴里惡狠狠地罵著臟話,兩條短粗的腿騰空亂蹬。他拼命轉過腦袋望向身后,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這樣冒犯自己。
還沒等丁友才看清身后人的容貌,歐文輕輕一抖手腕,將他扔出了兩三米遠。
丁友才在泥水中打了個滾,狼狽地站了起來,衣服和鞋子上全是臟兮兮的泥巴。
“老子這雙鞋好幾千塊呢,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家伙!”他扭動著肥胖的身軀,揮舞著拳頭朝歐文沖了過來。
歐文漠然地站在原地,只伸出兩根手指,夾著他的手臂向后一扭。丁友才立刻雙腿發(fā)軟,疼得跪在了地上。
“呀呀呀,放開我,疼死了?!倍∮巡磐纯嗟厣胍髦?。
艾薇揉了揉被丁友才弄疼的胳膊,壓低聲音對歐文說:“別理他了,還有十多分鐘就到八點了,咱們得抓緊時間做采訪。”
正事要緊,沒工夫與他糾纏。歐文放開丁友才,掏出手絹擦了擦手,嫌棄地皺著鼻子。
丁友才踉蹌著站起來,斜眼瞪著歐文。眼前人比自己高出一大截,而且力大無窮。他自知惹不起,一下子沒了剛才的氣焰,像只受驚的老鼠一樣,縮著脖子噌地鉆進了工棚。
歐文對著丁友才的背影冷哼一聲,轉而對艾薇問道:“現(xiàn)場情況了解得怎么樣了?”
“別提了,這些人一個個諱莫如深,什么都不肯說?!彼裏o奈地用手指指工棚里面。
歐文對此早有所料,朝艾薇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走遠兩步說話。
艾薇別扭地向前走了幾步,像只撇著腳的鴨子。襪子底已經(jīng)磨爛了,每走一步,腳底板火辣辣地疼。
看見她可笑的走路姿勢,歐文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俯下身,從攝像包里掏出一雙雨鞋,放在她面前。“我給你找了一雙合腳的,穿上吧?!?p> “你從哪里找到的?”她驚喜地睜大雙眼。
“向武警借的,他們運了一些備用物資過來。你總不能一直光著腳,這里遍地都是釘子、鋼筋和碎玻璃,萬一腳被劃破了怎么辦?”
他話音剛落,一道耀眼的白光劃過夜空,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
這道閃電倒像是從天而降的一支箭,正中她的心臟,令她眼前一陣眩暈。
艾薇仰起臉,迎向歐文的目光。他眼中難得地露出柔和的光,濃密的睫毛上,掛著細碎的雨珠。難道是光線的原因?他眼珠的顏色與平時很不一樣,呈現(xiàn)奇特的金棕色,像金光內(nèi)蘊的琥珀。
不知怎么回事,眼前這張無數(shù)次被她錯認的、似曾相識的臉,已漸漸與記憶中留戀的模樣不再重合。帶有歐文獨特氣息的五官,一點一點變得清晰起來。
見她表情怪異地看著自己,歐文不明所以地問道:“我臉上有泥巴嗎?”
“沒有啦,呵呵。”艾薇回過神來,咧起嘴角露出一個羞澀的微笑?!皩α?,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
“嗯?!彼c頭,“工地存在很大的安全隱患?!?p> 歐文在拍攝畫面時觀察到,施工方既沒有對開挖后的山體進行加固,又沒有及時運走施工中所產(chǎn)生的余泥渣土。堆積成山的建筑垃圾,就在距離工人宿舍不到五米的地方。
他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的事發(fā)現(xiàn)場,慘劇發(fā)生時的那一幕,在他腦海中還原:當泥石流從山上傾瀉而下時,巨大的推力帶動渣土堆向前推進,形成了破壞力加倍的滑坡體,瞬間便將工人宿舍吞噬。
“這哪是什么天災?分明就是人禍!”艾薇義憤填膺地握起拳頭,“難怪剛才那個包工頭要阻止我采訪,還有那個黃主任,也是各種的不配合?!?p> “除了這些,你還有什么發(fā)現(xiàn)?不管多瑣碎的細節(jié)都可以。”歐文問。
艾薇急忙說:“有個叫張大成的工人,是唯一的幸存者。他應該知道內(nèi)幕?!?p> 歐文點著頭,語氣肯定地說:“張大成是個關鍵人物,要想辦法從他那里問出實情?!彼嗥饠z像包和腳架,朝艾薇擺了擺頭,“不過,在這之前,咱們要先搞定八點鐘的連線?!?p> 一看表,距離晚上八點,只剩不到十分鐘。
“對呀,連線!”艾薇雙手抱著頭,著急地皺起眉毛,“怎么辦?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采訪到呢!等會兒的連線我說什么呀?完了,完了……”
歐文郁悶地輕嘆口氣,語氣里夾雜著責備,“你是一個記者,除了從別人嘴里聽到的信息,你首先要用眼睛去觀察看,用心去體會,用你的腦子去分析?!?p> 艾薇定定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不由地被他的氣勢所震住。
“來,”歐文對她勾勾手指,“連線時你就這么說……”
“嗯嗯?!卑鄙伦约河洸蛔?,一邊點頭,一邊不斷地小聲重復著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