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密林間飛身而來的黎鳶,尚未落地,便感覺一股刺鼻的血腥氣迎面撲來。
黎鳶秀眉緊皺,飄落在路旁。
她的目光掃過四周,發(fā)現(xiàn)這前后兩撥人,竟無一活口!
“這便是江湖嘛?生死殺戮盡在一瞬之間!”黎鳶望著滿目血腥尸骨的路面,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楊鐵匠口中的江湖,充滿了爾虞我詐,有著各種忌諱和繁雜的規(guī)矩。
老夫子口中的江湖,則是仗劍天涯,縱馬狂歌的灑脫,有著令人神往的逍遙與自由。
黎鳶一直覺得,自己將二人口中的江湖相結(jié)合,已經(jīng)足夠了解‘江湖’這個地方。
今天的經(jīng)歷卻令她心生凜然,久久難以平靜。
親眼所見的江湖,比老夫子二人口中的樣子,多了幾分令人難以接受的血腥和殘酷。
直到此時,黎鳶終于明白,老夫子那句‘江湖兒郎江湖死’,究竟意味著什么。
江湖,是無數(shù)江湖兒女,用尸骨填出來的!
強行壓下心頭的不適,黎鳶的目光落在那少年刀客身上,臉上浮現(xiàn)一抹警惕,并未靠近上前。
幾個呼吸前大開殺戒,所向披靡的少年,此時跪伏在地上,死死握住的短刀拄地,口中鮮血溢出,低頭劇烈喘息。
“你,你還不走?”少年刀客緩緩抬頭,沙啞刺耳的嗓音,顯得有氣無力。
對于黎鳶的出現(xiàn),他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黎鳶聞聲看去,與那雙平靜而冰冷的眼眸對視,心中一凜。
“好可怕的目光!”黎鳶下意識地退了兩步,渾身緊繃。只要一有不對,她便立刻頭也不回地遁走。
她能夠看得出,這少年刀客已經(jīng)無力再戰(zhàn)。
剛剛那霸道絕倫的兩刀出手,已經(jīng)耗盡了他的氣力,甚至還因此遭到反噬,傷了臟腑經(jīng)脈。
可,黎鳶不敢賭。
畢竟是混跡江湖之人,出手豈會毫無保留,誰能保證這家伙沒有其他底牌?
“你的刀,是哪來的?”黎鳶沉默之后,終于問出了心中疑惑。
自她記事以來,楊鐵匠便一直呆在西鳳寨,從未踏出過村寨半步。
老夫子也曾說過,楊鐵匠已經(jīng)十幾年沒有鑄過刀劍,那這把刀又是哪兒來的?
少年刀客聞言一愣,他沒想到這個一路跟來的少女,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旋即少年就要起身,可沒等他支起身子,便再次吐出一口鮮血,趴在了地上。
黎鳶臉上浮現(xiàn)一抹愕然,腳下卻再次退后兩步,警惕地盯著對方。
過了片刻,她見那少年一直沒有動靜,不由稍稍松了口氣,一步步緩緩靠近。
“沒想到,這家伙的傷勢比我料想的還要嚴重?!崩桫S口中呢喃著,眼眸一瞬不瞬,警惕之意絲毫未減。
直到臨近少年一丈之地,黎鳶才徹底放松下來,口中帶著幾分鄙夷道:“真是個莽夫、蠢貨!出手殺人居然毫無保留,若本女俠有心對你不利,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刀客因傷勢過重,已經(jīng)昏死過去。
黎鳶雖放松了警惕,卻并未就此放下戒備。
她先是將那柄短刀踢到一邊,這才在少年的身上快速翻找起來。
用楊鐵匠的話來說,這叫撿漏。當然,說的難聽點這就是‘摸尸’。
從少年刀客身上搜出來幾樣東西,包括那柄短刀在內(nèi),黎鳶十分干脆的收進自己的包裹里。
對于頭一次撿漏的收獲,黎鳶倒也十分滿意,尤其是那二百多兩銀票,更是令她喜笑顏開。
本想著就此離去,畢竟這地方死了這么多人,撫寧鎮(zhèn)上必定還會有人前來。
何況,死的人當中,還有十幾名軍中甲士。
這就不只是麻煩這么簡單,恐怕不久之后,撫寧鎮(zhèn)外的五千駐北軍都會出動。
說的在嚴重一些,甚至會驚動整個靈州郡。
殺害軍中甲士,這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自百年前,王朝大軍馬踏江湖以來,江湖草莽、武夫游俠,誰敢跟軍隊鐵騎作對?
黎鳶倒是不擔心會查到自己頭上,卻不說鎮(zhèn)上沒人認得自己,就算查到了自己底細,不還有楊鐵匠兜著嗎?
早年間駐北軍的巡邏騎兵,還曾在西鳳寨有過為非作歹的舉動,還不是被楊鐵匠殺了將近一半,最后屁事兒沒有?
收拾好東西,看著昏死過去的少年側(cè)臉,黎鳶有些于心不忍。
將其扔在這里固然可以減少麻煩,可她還沒鬧清楚那把刀,以及這少年的來歷,就這么走了多少覺得有些不對勁。
倒不是黎鳶有多么善良,若是心善,也不會一言不合就把人給廢了。
可要說黎鳶心狠手辣,又有些說不過去。
她到底還是個初出江湖的菜鳥,一身武功不俗,可手上卻從未沾過血。
明知道少年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必死無疑,但讓她把人丟在這兒等死,還真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哎!誰讓你跟楊大爺扯上關(guān)系了呢?本女俠姑且救你一命,其他的以后再說。”黎鳶終究沒能說服自己狠下心腸。
扛起昏死過去的少年,抬頭望向四周,腳下小心避過了血跡,施展輕身之法直奔小涼山而去。
當黎鳶的身影消失在山下密林之間,片刻后,有一隊人馬從撫寧鎮(zhèn)方向疾馳而來。
……
蔥郁密林之間,黎鳶扛著少年快速奔行。
一邊用楊鐵匠教她的手段,仔細辨認林間的各種印記,小心避開猛獸盤踞的地方;一邊朝著小涼山深處行進。
名為紀安的少年被黎鳶扛在肩上,輕若無物一般,絲毫沒有影響到她行進的速度。
自從那次帶路前往‘西北大坑’,途中見識到了龍問秋等人的強大手段,黎鳶返回之后便越發(fā)刻苦的修煉。
直到老夫子身死之時,她已經(jīng)摸到了武道先天境界的門檻。
換句話說,黎鳶比起全盛狀態(tài)的刀客紀安,差不了多少。
若再加上從楊鐵匠那里弄來的‘寶貝’,全力出手之下,勝負還得兩說。
只是以黎鳶的性子,恐怕做不出‘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事情,她習慣性的會留有底牌。
就算真的無可避免,要與紀安這種人動手,甚至生死相搏,她也不會選擇正面交鋒。
兩相對戰(zhàn),揚長避短才是王道,哪有什么公平對決!
用楊鐵匠的話說,真那么做的都是傻子,這種人絕對活不長,早晚被人坑死。
密林中,黎鳶極速奔走。
不多時,她便扛著少年紀安穿過了一條峽谷,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直奔西南。
奔走之間,黎鳶體內(nèi)有一股氣機自行流轉(zhuǎn)。
氣機每沿著經(jīng)脈游走一遍,便會有一股力量蔓延向四肢百骸,讓她舊力未盡,新力又生。
楊鐵匠說:“老窮酸傳你的‘玄天練氣’古法,乃我人族最為古老的修行法門。最早,可追溯到上古云荒年間,故而此法最為玄奧難懂,修煉起來進境緩慢。如今你已算入門,一旦踏入先天之境,內(nèi)息化為真氣,便可將二者合而為一,一切水到渠成。俗世江湖之中,再無敵手?!?p> 黎鳶問:“那何時才能像龍問秋、姜煜他們那般厲害?”
楊鐵匠看著黎鳶背后的劍,道:“待你拔出青崖劍,便可后來居上?!?p> 青崖,便是黎鳶背后銹劍的名字,被曹飛成稱作‘名器藏鋒’,曾經(jīng)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兵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