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親事

　　一鍋新鮮出爐的十三香龍蝦，絕對是夏天至味，一只只龍蝦通體紅色，香氣撲鼻，一家人圍坐在一起，不顧剛出鍋的龍蝦有多燙，一邊剝殼一邊吹散手指上的熱氣，吃的咋咋呼呼的……

　　以往方苔肯定是吃的最開心的那個，可今天，她面對這一盤美味，卻顯得有點漫不經(jīng)心。

　　“小苔，你怎么不吃呀？”方巍先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噢，我怕燙，等一會兒再吃。”

　　全家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這只不燙了，嘗嘗吧。我今天煮的時候放了很多料，香得很?！?p>　　蔡蝶衣夾起一只肥美的龍蝦，直接放進(jìn)了方苔的碗里。

　　這都夾到碗里了……就不能不吃了。方苔撥開蝦殼，將蝦肉送入口中?？谇焕?，初時是蝦肉的鮮香甜美，咀嚼后，又品出丁香肉貴等香料的味道……

　　方苔在心里嘆了口氣，本來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吃薛定柔送的龍蝦，這才一開局，就敗的一塌涂地。

　　在她心里好像有根線，一旦越過就再難收回了。

　　這幾天，方苔已經(jīng)過上了坐吃山空的日子，尋了一天天氣陰涼，趕緊帶上畫好的芍藥出發(fā)去潼城。

　　了心齋里，馮老板還坐在熟悉的位置，只是身邊還有一中年人，鬢角略有些發(fā)白，男人衣冠和發(fā)髻都比較講究，一看就是出自大戶，只是言語動作間，都有些內(nèi)斂，更像是掌事或者管家的樣子。

　　方苔猜測是哪個大戶人家派管家來取畫。她進(jìn)了屋就安靜地站在一邊，想等馮老板忙好了再過去。

　　“你，過來。”馮思年用茶蓋撥了撥茶葉，飲了一口茶。

　　方苔滿臉問號，他是在叫她嗎？不是她好像也沒有別人了，中年男子就站在他身邊。方苔轉(zhuǎn)身過去，將背上的畫卷取下來，拿在手上。

　　“打開吧?！彼琅f靠在椅背上，發(fā)號施令。方苔很懷疑，他看起來也挺年輕的，怎么作風(fēng)這么老派。

　　來不及多想，方苔將畫卷一點點展開。這幅有些大，她一人擺不好，旁邊的中年人見狀，上前幫她搭了一把手，兩人一同將畫面展開在馮思年面前。

　　“多謝！”方苔向中年人道謝，對方隨即點頭致意了一下。

　　她又趕緊去看馮老板的表情，只見他眉頭緊鎖，心里咯噔一下。這一幅怕是兇多吉少了……

　　“不喜歡?！比绻T思年手里有一只判筆，他大概想畫一個大大的叉。

　　“馮老板，你可以讓買家看一下，說不定人家剛好喜歡嘛?！币姰嫳凰豢诜駴Q，她決定再掙扎一下。

　　“我就是買家，我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敢情這畫是他給自己求的，見折騰了這么久的畫賣不出價錢，方苔瞬間跟雨打過的茄子一般，焉了……這可如何是好，自己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啊，就又要窮穿地板了……

　　她雖默不作聲，心思卻都寫在臉上。方苔伸手要把自己的畫卷起來，發(fā)現(xiàn)畫紙被馮老板壓在了手下。

　　他這是，要干什么？不喜歡又不讓拿走？方苔實在是猜不透了。

　　“佟叔，拿一百兩給她?！彼^也不抬的對身邊的中年人發(fā)話，而這個叫佟叔的管家，也按他說的照辦，在方苔面前放了一百兩。

　　毫無疑問，這是她來古代后見過的最大一筆錢，然后這筆錢放在她面前的意思是……

　　“這、這是、是給我的？”方苔見到這一百兩，說話都不利索了。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瘪T思年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把精美的折扇，風(fēng)吹起他兩邊的鬢發(fā)，襯得他更加英俊非凡。

　　“如何是，如何不是？”方苔學(xué)著他接話。

　　“你答應(yīng)我再帶一副白芍藥來，這銀兩你就可拿走?！?p>　　就這么簡單？方苔有點不敢置信，還有這么好的事，“那如果我今天把錢拿走了，之后也不帶新畫過來，你豈不是虧了?！?p>　　馮老板哂笑，收了折扇靠近她，一字一句道，“你帶了新畫來，我再給你一百兩?！?p>　　高，有這一百兩，她說什么也會來的。

　　“那這幅怎么處理？”

　　他低頭看了一眼，表情仍是非常不滿意，放下扇子，竟雙手一撕，將好好的畫面一分為二。

　　方苔驚呆了，說不出話來。他剛花了一百兩的巨款，買了一副價不符實的畫，然后轉(zhuǎn)身就撕掉了。方苔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定定的看著馮老板。

　　他看著方苔，突然一笑，“別裝了，我打賭你對這畫也不滿意。看了糟心，撕了也無妨，還會有更好的。”

　　他說的是沒錯啦，可是畢竟畫了這么長時間，也是有感情在的……方苔看著自己的畫，內(nèi)心在滴血。又看看面前白花花的一百兩，心疼緩解了許多。方苔將銀兩收進(jìn)腰包里，起身要告辭。

　　全場保持靜默的佟叔，第一次主動開口，“姑娘不急著走的話，可否坐下來，陪我家少爺一起飲杯茶？”

　　座位上的人悠閑飲茶的人，略有些訝異，抬頭看了一眼佟叔。

　　這……方苔回看了看馮老板的意思，他沒說什么，還伸手取了新的茶杯，放在桌上。

　　這好像不好拒絕，畢竟剛拿了人家一大筆錢。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正好我一路過來有些渴了，多謝！”

　　馮老板給方苔斟了一杯茶水，也不說話，就自顧自喝著。方苔見場面略有些尷尬，主動說起了畫芍藥的事，說起她，啊不，是她陪他哥上山找芍藥，還險些遇到了通緝犯，僥幸逃脫了……

　　故事說的十分精彩，跌宕起伏的，成功引起了兩人的興趣。想到這里，方苔覺得自己拿這一百兩也不心虛了，寫生差點喪命，畫被撕了，還坐在這陪聊。自己當(dāng)真是不容易。

　　等到三杯茶下肚，故事也講完了，方苔起身告辭。

　　佟叔不放心道，“你回去也要走幾里路，等會兒，我家少爺安排輛馬車送你回去吧?！?p>　　方苔驚訝，這馮老板比她想象的有錢很多啊。

　　“這多不大好意思，而且我還想去集市上逛逛，多謝佟叔，多謝馮老板。今天就讓我自己回去吧。”方苔不等說完，就著急溜了。

　　見方苔走遠(yuǎn)，馮思年單手支著頭，側(cè)臉看向佟叔，“佟叔，你今天話有點多呢。”

　　佟叔微微一笑，低頭致歉，“大少爺是嫌老奴多事了嗎？老奴只是覺得這姑娘有些不同，或許口渴了?！?p>　　馮思年不再說話，重新打開折扇，扇起涼風(fēng)，今年的夏日來的太早。

　　另一邊，暴發(fā)戶方苔正在干果鋪子里瘋狂采購。

　　“老板，這個瓜子來一斤，這個、這個紅棗也要?！狈教芰祟w桂圓肉放進(jìn)嘴里品嘗。

　　“姑娘，你還要什么？”伙計拿著油紙在旁邊準(zhǔn)備著，笑容滿面，眼睛放光，就等她一聲令下，就要伸手去抓果子。

　　方苔一回頭，被老板滿臉放光的表情嚇了一跳，瞬間清醒了，再買可拎不回去了，而且她這樣大包小包的走在街上，落到居心不良的人眼里，就像是在說，姐姐有錢了，快來搶我啊……

　　“嗯，夠了夠了，結(jié)賬吧。”方苔走到柜臺，給了老板二兩銀子，把老板樂的呀，一直把方苔送到店門口，還送了她一包冰糖，連連說下次再來。

　　這才是做生意的樣子嘛，那了心齋，她越發(fā)覺得不是家正經(jīng)店鋪，按馮老板的經(jīng)營方式應(yīng)該很難掙錢吧，難道是家洗黑錢的店？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由于在干果鋪子里采買的太多，方苔手里拎不下更多包裹，只能先打道回拾春里了。只是沒想到，她這大包小包的拎進(jìn)門，遇見方巍夫婦和高峰坐在院子里，身邊同樣是大包小包的，看包裝挺高檔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

　　“小苔，我?guī)湍闾?。”高雙林一見她，臉上就多了抹笑容，動作利索的起身，幫她接過了手上所有的包裹。

　　“雙林哥，你什么時候回來的？”聽說他前段時間去了省城，已是好久沒見他了。這一月多未見，高雙林的皮膚更加黝黑了些，像健身圈里人會有的那種小麥色，襯得他更加誠摯可靠。

　　“他早上剛回來的，下午就來看你了，還帶了好多禮物給你?！狈轿√娓唠p林回答了，說完飲了口茶，嘴角還有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這些……禮物給我？”許是下午路上太陽太大，曬得她頭昏腦脹，方苔有點摸不清眼前的狀況。

　　“就是些小禮物，想著你些許會喜歡，就順手買了。也有給大哥大嫂的禮物?！备唠p林拿了其中一個木制匣子遞給了她。

　　這是一只紅木妝匣，最上面雕了一個圓形的裝飾花紋，可以瞧出是百合花鳥的圖樣，匣子一共兩層，打開上面一層，是兩個色號不同的胭脂，再打開下面一層，里面是一把雕花紅木梳子。

　　方苔心生歡喜，自打穿越到這窮鄉(xiāng)僻壤之后，手邊就沒幾樣能入眼的東西，這妝匣做工也頗講究，她自然喜歡。但她一抬頭，見大哥、大嫂、高雙林三個人齊刷刷盯著她看，就等她給個反應(yīng)了。這很不對勁，看這架勢，她要是說句喜歡，大哥大嫂能立刻把她賣了！

　　方苔收斂了神色，道，“這匣子做得倒是挺精致的。雙林哥花多少銀子買的？我等下給你?！?p>　　“小苔，這是給你的禮物……”高雙林是個老實人，也不大會說話。

　　“這么貴重的東西，我怎么能憑白收下呢，雙林哥不要開玩笑啦?！狈教σ惨粫r也想不到別的說辭，這樣拒絕應(yīng)該挺明顯了吧？

　　聞言，高雙林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

　　“哎呀，小苔，人家都說是送你的禮物了，你不好意思收下，可以回送點東西嘛。人家大老遠(yuǎn)來看我們，我們怎么可以失了禮數(shù)呢?！?p>　　蔡蝶衣見狀出來打圓場，見方苔還欲說話，趕忙拉住她的手?jǐn)r住了她，一邊喊方巍去屋里把人參拿出來送高雙林。

　　這下又到高雙林推辭了，推辭了幾下，攔不住方巍夫婦的好意，只能帶著人參回去了。

　　臨走到門口，方巍低聲對高雙林說，“舍妹現(xiàn)在還沒想好，回頭我跟她嫂嫂一起跟她聊聊，等她變了想法，再同你說?！?p>　　“今天是我莽撞了。”

　　高雙林拱了拱手告辭。

　　高雙林走后，方巍和蔡蝶衣也沒有拉著她使勁勸說，只是全身上下每一個表情動作，都在告訴她，高雙林是他們見到的最靠譜的對象，錯過這次，她可能再也遇不到第二個了。

　　一圈兜轉(zhuǎn)，妝匣還是到了她手上，哥哥嫂嫂拿了人參回禮，她今天交了銀兩給嫂嫂，也沒欠誰的，這妝匣拿了也就拿了。紅木盒子非常精致，擱在她簡陋的桌子上，極為出挑。

　　方苔摸了摸盒子，心想，這妝匣若是用檀木做的，她就更喜歡了。這第二層裝了梳子還有空位，以后還可以放點喜歡的物件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