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歸去來兮

　　對她方苔來說，來潼城必逛的兩個地方，干果鋪子和了心齋。方苔先帶著圓圓去了干果鋪子。

　　一進(jìn)店門，伙計就認(rèn)出了她，立馬迎了過來。讓兩人試吃這個，試吃那個，很是熱情。

　　“圓圓，你先幫我把這些東西稱了，我想起來還有個東西沒買，很快回來?！?p>　　圓圓嘴巴塞得鼓鼓的，揮揮手道，“去吧去吧，這里交給我?！?p>　　方苔出了店門，加快了腳步，繞過街角，來到了心齋。

　　了心齋如往常寂靜，空氣中幽幽一陣墨香氣息，卻沒有看到馮思年，坐在那把老檀木座椅上。柜臺前站著一個頗有氣質(zhì)的中年男子，正是佟叔。

　　見到來人，佟叔露出笑臉，相迎道：“總算等來姑娘了?！?p>　　“佟叔，你在等我？”

　　方苔見佟叔點了點頭，忍不住問道，“思年兄呢？今天怎么不在？”

　　“少爺他回京城了。這封書信，他讓我轉(zhuǎn)交給你。交給你，我也算是把少爺交代的事情辦好了。下午就會離開。”語畢，佟叔從抽屜里取出了一封書信，遞到了她手上。

　　初聞馮思年走了。方苔還是有點失落的。雖只是短短幾個月，他給了她兄長一般的關(guān)照，就這樣突然離開了潼城?！柏斏駹敗闭媸亲叩免Р患胺腊　贿^，他能派人專程等她，還留了書信給她，已經(jīng)是很看重她了吧。

　　方苔謝過佟叔，收下書信，轉(zhuǎn)身要走。

　　“方姑娘，有緣自會相見?！?p>　　方苔回眸一笑，點了點頭。

　　等她回到干果鋪子。圓圓已經(jīng)打包妥當(dāng)，站在店門口等她了。

　　“苔姐姐，你還挺快的，買了什么呀？”

　　“店老板不在。我們回去吧。”

　　早上她們出發(fā)的早，太陽還不是很大，等到正中午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烈焰當(dāng)空，烤得路上行人，一個個汗流浹背、口干舌燥。

　　圓圓曬得小臉通紅，一路走，一路哀嚎。方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后悔自己出門的時候沒帶遮陽的衣帽，此刻她特別懷念薛定柔當(dāng)時借他的那把小白傘。

　　好不容易兩人進(jìn)了拾春里，快走到家門的時候，方苔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男子站在她家院墻外，好像很熟悉，身形卻又比記憶中更消瘦幾分，等看清男子的臉龐，方苔感覺到心跳加速，心房幾乎是橫沖直撞了起來。

　　是他，真的是他……

　　“苔姐姐，我沒眼花吧？薛哥哥怎么站在這里？”

　　聽到聲音，薛定柔也轉(zhuǎn)過頭來，見兩人迎面走來，有些錯愕。

　　“薛哥哥，真的是你！你什么時候回來噠？”

　　薛定柔淺笑，又轉(zhuǎn)頭看了看方苔，“我也是剛到?！?p>　　剛到，就過來找人嗎？趙圓圓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啊，我跟苔姐姐剛逛街回來。哎呀，這路上真是熱死了，我不跟你們說了，我要回家喝水去了！”

　　說完也不給方苔阻攔的機(jī)會，撒腿就跑。

　　“哎呀，圓圓……”你把我的東西也帶走了啊……算了，等下再去找她要吧。

　　也是巧，方苔剛開始打扮第一天，就被薛定柔撞了個正著。

　　或許是感受到薛定柔注視著她吧，方苔有些尷尬，干笑了兩聲?！霸缟虾蛨A圓去逛街，她硬是讓我買這套衣服，呵呵呵……”

　　“很好看?！彼D了一頓，補(bǔ)充道，“耳環(huán)也很適合你?！?p>　　不是說直男都注意不到這些細(xì)節(jié)嗎？他竟然連耳環(huán)也注意到了。比起這些，她更關(guān)心他鄉(xiāng)試考得怎么樣。

　　“秋闈的結(jié)果出來了嗎？”

　　薛定柔，點點頭，也不言語，只是對著她溫柔的笑，眼里似有星辰。

　　“你倒是說啊。哎呀，真是急死我了?！狈教φ嫦肷锨?，用雙手用力搖他的腦袋，看他腦袋里裝的是什么漿糊。

　　誰知腦中這么想的，手上也逃脫理智控制般伸向了薛定柔的頭。

　　糟糕，手比腦快……

　　薛定柔見狀，笑著躲閃著，雙手快速握住了方苔的手腕。

　　“中了?！毖Χㄈ嵘焓掷×怂氖郑谝凰查g，方苔好像見到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深情。

　　“我中舉人了。”

　　方苔有些暈了，就這么中了？她還記得讀書的時候，學(xué)過一篇課文，叫《范進(jìn)中舉》，范進(jìn)考了幾十年，好不容易考中了，還瘋了。怎么到他這里，這么簡單，語氣也是輕描淡寫的。

　　“小苔，你回來了？”蔡蝶衣循聲從屋里出來。意料之外的，見到了薛定柔。

　　這兩人站在院墻外，剛才是在干嘛，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像是在打情罵俏？蔡蝶衣瞬間腦袋發(fā)懵。

　　方苔突然見到蔡蝶衣，也有些語無倫次，“我回來了。這個，薛定柔剛好碰到，剛好碰到……”

　　薛定柔看看方苔，又轉(zhuǎn)向蔡蝶衣，向她問好，“嫂子好。我跟方苔說幾句話?！?p>　　“好好好，你們慢慢聊?！辈痰聸]等說完，就急忙又躲進(jìn)了屋子。

　　見嫂嫂關(guān)了門。方苔推了他一把?！皼]大沒小的，要叫我苔姐姐?！?p>　　“好的，苔苔。”

　　嚶嚶嚶！這家伙又來了！

　　“明天有空嗎，路路說要幫我慶祝下，一起去野炊?！辈坏人卮?，薛定柔報出時間地點，“辰時，大榕樹下，我等你?！?p>　　“……好?！狈教酉铝搜垺?p>　　望著薛定柔離開的背影，也許是他言語間透露出的一絲疲累，打動了她，讓她不忍心拒絕，至于他之前說的要對她負(fù)責(zé)的話，她是要找個時機(jī)好好表個態(tài)的。

　　第二天，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

　　方苔選了一身淡藍(lán)色紗裙，側(cè)耳戴上新買的銀耳環(huán)，撐起傘遮陽，一路悠閑地逛向村口。

　　“苔姐姐，這里這里?！眻A圓一見她，熱情洋溢地跟她揮手。

　　樹下已經(jīng)站著七八個人，方苔也都認(rèn)得，有一起劃船的小五、三哥，圓圓旁邊站著蔣路路，薛定柔這個主人公，站在最角落，見她來了，才往人群里走了幾步，定定看著她，眼底似有笑意。

　　夠了，他再這樣看她……她會以為薛定柔喜歡上了她。

　　方苔別開了視線，走到圓圓身邊，聽她介紹自己都準(zhǔn)備了什么食材。一行人向溪邊走去。

　　沒想到蔣路路選定的野炊的地點，離上次通緝犯讓方苔下水捕魚的地方很近。方苔不由地看向薛定柔，發(fā)現(xiàn)薛定柔也錯愕了一下，正好轉(zhuǎn)頭看向她。

　　好巧……這附近也就是山洞的所在，兩人初見時一起過夜，到后來一起被挾持又死里逃生的地方。

　　想遠(yuǎn)了，方苔擱下傘，走到溪邊幫圓圓一起洗菜。

　　岸邊什么時候多了兩個人，紛紛跳進(jìn)溪流，濺起淺淺的水花。有幾滴濺到了圓圓的臉上。

　　小妮子抬手就拾起腳邊的一塊小石子，假意丟向溪水，“蔣路路，你個傻子，一天不收拾就皮癢了是吧?！?p>　　蔣路路從水里探出頭來，跟她比了個鬼臉。

　　這可把圓圓氣壞了，又扔了幾顆石子下去。把他砸得左躲右閃，連連道，“姑奶奶我錯了。我還要捉魚呢。”

　　一邊的薛定柔在水里浮沉，定定看著水面，一會兒潛入水中，再一起身，手里已經(jīng)多了一條魚，“我贏了?！?p>　　“啊啊啊，這把不算！我被干擾了?！?p>　　兩人在水里倒騰了一會兒，竟就抓了十來條魚。方苔不由地想起上次她下水捉魚的時候，還說薛定柔是個呆子，干啥啥不成……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蔣路路抓夠了魚，站在溪里，閑的發(fā)慌，也是皮癢了，竟對著趙圓圓潑了一潑水，還比了個鬼臉，“你來抓我呀?！?p>　　“蔣路路，你個幼稚鬼！”趙圓圓被激怒了，也顧不得太多，踢了鞋子，抬腳要朝他踢一道水花。只是腳下不穩(wěn)，水花還沒濺到蔣路路，自己倒是掉到溪里了。

　　現(xiàn)場一片爆笑，蔣路路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在水里朝圓圓掉落的方向走去，把她從水里撈了起來。

　　“你笑個頭！”圓圓惱羞成怒，從水里起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朝蔣路路潑了一道大水花。兩人在水里斗得不亦樂乎。

　　“來來來，年糕烤好了，你們吃不吃啊。”負(fù)責(zé)燒烤的小五出聲了。

　　“吃！”兩人異口同聲道。

　　年糕、烤魚……方苔挨個吃了個遍，意猶未盡地又接過身邊人遞過來的烤肉串。哎呀，誰這么照顧她，方苔見肉欣喜，抬頭正好見薛定柔起身，又去蔣路路手上拿了一條烤好的魚，回來遞到她手上……

　　呃……“謝謝。”

　　薛定柔點了點頭。

　　“哎呀，阿柔你也太偏心了吧?！笔Y路路轉(zhuǎn)頭看了看方苔腳下的一堆竹簽，有些愕然，“方姐，沒想到你還挺能吃的……”

　　蔣路路說的沒錯，自從她穿越到古代，食量大漲，她有些臉紅，想不出什么話來回他。

　　“能吃是福?！毖Χㄈ岵懖惑@地回道，又朝她遞了串烤蘑菇。

　　蔣路路和方苔同時陷入了沉默……

　　天有不測風(fēng)云，剛剛還晴朗的天空，蓋過來大片的烏云，淅瀝瀝下起了雨。好在大家也差不多吃飽了。

　　“附近有山洞，去那里避雨吧?！笔Y路路領(lǐng)著一伙人跑向山洞。

　　方苔撐起傘，走在后頭。傘下夠撐兩個人，她尋覓著離她最近的人，猶豫道，“要不要一起撐傘？”

　　等薛定柔進(jìn)了傘下，方苔卻突然覺得傘有點小了，有些后悔。腳下泥濘，兩人走得很慢。

　　“這把傘有點眼熟。”薛定柔抬頭看了看傘面，跟他在潼城買的那把一樣。

　　“我后來也買了一把，遮陽挺好。只是用的人太多了，容易拿錯，我還想著在上面留個印記?！?p>　　“要不，我?guī)湍懔舭?？”語畢，薛定柔還真的從衣襟里取出一只筆來，正是方苔送他的龍紋隨身毛筆。

　　方苔微怔。

　　“想寫在哪？”

　　“這吧。”方苔低頭，沒多想，隨意指了個位置。

　　“你把傘拿好。”

　　她指的是傘柄上的一處，薛定柔面對著她，全神貫注地寫下筆劃。

　　他寫得極認(rèn)真，睫毛像小扇子般微微顫動，黑色的瞳孔反射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溫?zé)岬暮粑|動著她指著傘柄的指尖，癢癢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方苔漸漸覺得難熬，“你到底寫好了沒有？”

　　就見他珍重地寫下最后一個筆劃，望向她深情道，“寫好了?！?p>　　方苔轉(zhuǎn)過傘柄，細(xì)窄的木頭上多了一串小楷。

　　青石苔上柔，與伊共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