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我……該走了？
言昭狹長的眼眸瞇了起來，上神的那句話在他腦海中過了幾遍，最終確認無誤為他想的那個意思后，她的笑容漸漸隱了起來。
“走？去哪兒？”
“去哪兒？”韶歌低眸想了片刻忽然起身松開了那只手，“自然是出了這片海，回到你的世界去。以后莫說見過我，也莫要與我扯上聯(lián)系?！?p> 看著那手緩緩松開，言昭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緩緩收回，心里空落落的，臉上依然淡然道：“上神這是何意？”
韶歌未轉(zhuǎn)身一身藍衣襲地而立，她的眼眸又黑又深輕輕淺淺，嗓音清澈，“小狐妖，你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
她忽然轉(zhuǎn)身看向言昭，雙眸清冷無欲無波，那張好看精致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嗓音清冷道：“走，送你離開這里回到凡世間?！?p> “這不也是你一直都想做的事情嗎？”
他是想做，可不是現(xiàn)在。
只要一想到離開，他的心便顫抖著難受起來。
“我……”
言昭張了張嘴，可話語涌到嘴邊時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韶歌驀然轉(zhuǎn)身，嘴角又掛上了那抹戲謔的笑容，“這段時間倒是多謝小狐妖你的陪伴了，不過，現(xiàn)在不需要了?！?p> 聽到這里言昭的心猛地一震，他眼眸微轉(zhuǎn)抬起頭來，“上神這是何意？”
他又一次的說了這句話了。
韶歌歪了歪頭笑容在臉上漾開，美得讓人心驚。
她笑道：“不需要了就是不需要了。”
言昭眉目微惱卻面色不變，“我便是上神揮著則來丟著則棄的玩物嗎？如此下賤嗎？上神用得著我的時候，便不顧我的意愿帶我來著深海，不需要我的時候，也一聲不吭的要送我回去？”
“解悶兒？”他嗤笑一聲，“上神對我盡做些流氓之事，先是調(diào)戲，后是親吻，最后也做了那般親密之事。雖說只是昭一廂情愿，下賤之人求了上神幫忙，可這對我來說，便已及其親密了，難道對上神來說不算什么嗎？”
他的語氣中帶著幾分諷刺，不知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在含沙隱射著那人。
韶歌挑眉嘴角戲謔：“是，我做過，可你何時對我做過親密之事。如果是那事，充其量也是我?guī)土四?，與我無關(guān)。”
言昭蹙眉怒急道：“上神豈不是又將我當做了那隨便之人。”
“你還是將我與那青樓戲子比較?！?p> 言昭捏緊了拳頭微微顫抖著，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他的眉眼間盡是凌冽，仿佛下一秒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氣一樣。
韶歌沒答話嘴角依舊挑著笑，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這副模樣，看的言昭心一冷。
沉默片刻，言昭呼出口氣閉上了眼。再一睜眼那眸中眷戀盡數(shù)不再。
言昭輕笑一聲，桃花眼瞇起，“這段時間是昭叨擾了，昭在這里道歉且多謝上神照顧?！?p> 言昭微微垂眸，沒有再說什么了。
不必貪戀，不必強求，求不來的。
你生命中的那一點光，也終于沒有了。你想要拼命抓住的那點光，最終也要離你而去了。
他似乎又想到了極為可怕的事情，臉色蒼白，眸中布滿了血絲就像是要溢出來，嘴角輕輕抿著。
你就應該在黑暗之中，你就應該在那種地方生生世世，永不出來。
你是妖物……
你是這萬界皆厭棄的妖物啊。
剎那間，他整個人周身戾氣盡數(shù)散發(fā)。
韶歌見狀手底下輕輕輸著靈力，少頃，言昭周圍的戾氣平靜了下來。
韶歌嘴角依舊帶笑，看著言昭的臉輕輕道：“小狐妖倒是識趣兒，挺好?！?p> 隨后，她右手伸出漸漸泛著光芒，那道光芒越來越大，緩緩地倒是遮住了水宮的光芒。
那是一枚珠子，泛著湛藍色的光芒。
“這是避塵珠，你含在嘴里，便能保住你周圍呼吸?！?p> “這段綾羅有著自己的意識”她又拿出一段紅色綾羅，折在一起，“抓著它，它可帶你出去?！?p> 言昭看著她，嗓音微輕，“那你呢？”
“我？”上神嘴角依舊含笑，眉心那點紅痣分明，“我出不去，自然也不送你了?！?p> “為何出不去？”
韶歌面色不變道：“小狐妖，這不是你應該問的事情，你逾越了?！?p> 言昭輕笑一聲，緩緩開口：“是，我逾越了?！?p> “昭在這里住上神平安喜樂，一世無憂?！毖哉焉ひ糨p輕，眸子中不知什么神色。他接過韶歌手中的東西，低眸道：“我原以為，上神就算待我是個玩意兒也罷，起碼，你是光，會照亮我的?？涩F(xiàn)在看來，并不是?！?p> 他低眸看著自己那雙好看的手，“這神宮之中的事又好像僅是我的南柯一夢。”他看向韶歌，心中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什么感覺了。
“估計此生也再沒有見到上神的機會了”言昭抬了抬眼皮，纖薄的嘴唇抿起，“那么，后會無期?！?p> 下一秒，言昭手中的紅綾竟裹著他突破這結(jié)界，緩緩地，不見。
“小狐妖”韶歌輕輕呢喃一聲。
言昭一走，韶歌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輕輕看著遠方。
倏時，韶歌忽然全身發(fā)顫，突然間喉頭微甜，“噗”一口鮮血噴在地下。
她忽然像是失了魂了一般，整個人安安靜靜的，也不說話，就只是瞧著那漸漸逝去的光芒。
她眼睜睜的看著那點光芒，緩緩消散……
“不就犯規(guī)一次么？也沒被發(fā)現(xiàn)，怎么就反噬了呢？”韶白不知何時從身后冒出來，他拍了拍韶歌的后背輕聲道：“早些將人送走就好，你非不聽。”
“……”韶歌搖了搖頭臉色蒼白，嘴角帶血。她揚了揚手輕輕擦拭了那點細血。
韶白垂眸道:“我仍記得他死時的模樣。”
他不知道在說誰，但眼神里悄然而上一抹懷念。
他仍然記得，那樣清澈純凈一人臨死之時，聲音依舊清澈，“阿白，你，你要記得……要記得，幫我照顧阿韶，我不在了，不能在照顧她了。”
“你不能死啊，我也照顧不好的，我……我血有用，你喝，快喝?！鄙匕椎耐笞由先渴莻郏渴歉畛鰜淼难E。
“沒用了。你不用再渡血給我了，收起來吧，浪費了。”少年的臉色蒼白嘴角仍舊帶笑，眸子里水光瀲滟。
“不……不，你不能死，你起來啊。”
“我答應不了你的，我照顧不好她的，你起來啊，這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做的。”
“我……我只想再見見她?！鄙倌暄垌鴿M是光，看著空中紅衣飛舞的那名女子。
“怪我，毀了她的家，她一定怪我。”那人喃喃自語，眼中的淅翼慢慢閃了下去。
韶白道：“不是的，她不怪你的。”
這天上滿是廢墟，仙人們也滿滿都是死的死，傷的傷。
那人輕輕一笑，鳳眼絕倫，“阿白，我不在了，你就做她的親人，照顧她，陪伴她?！?p> “既然，這場災禍是由我引起來的，那便……由我結(jié)束吧?！彼帽M了全身的力氣坐了起來，滿身血痕卻依舊擋不住他的光芒。
韶白眸子微動，看著眼前韶歌依舊一副發(fā)呆模樣，“走吧，我們回去了。你說得對，我們屬于這里，我們……是屬于這里的啊?！?p> 韶歌嘴角挑起笑卻帶著幾抹苦澀，那血跡沾染在衣裳上變了顏色，“是呀，屬于這里呢?！?p> 進不來，出不去，仿佛一束牢籠，把他們都緊緊地緊固在這里。
“走，我們回去，回去吧?！鄙匕椎?。
“好”韶歌牽起韶白，向遠處走去。
忽然一頓，她低眸看向韶白，柔和精致的一張臉泛著暖玉般的光芒，“時間還沒到呢。”
“若不是你先犯規(guī)的，你也不會遭這反噬?！?p> 韶歌淡然道:“我只想見見他”
“何苦呢？都忍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又何必冒著被發(fā)現(xiàn)的風險再去見他呢?！鄙匕讋裾f道，忽然一頓，“不過這家伙轉(zhuǎn)世前后性格差的也太遠了些。”
韶歌垂眸，“……我不也是嗎？”
韶白抬眼看向韶歌，他明白她說的是什么。韶白垂著眸抿唇道：“這不一樣?！?p> “哪里不一樣？”
她五官精致，眉心一點紅痣更襯得她皮膚格外白皙。她赤著腳向前，一襲藍衣及地，露出好看的腳踝。
“人活在世，自然多多少少都會發(fā)生一些變化。只僅僅是性格這又算得了什么，有些時候，在經(jīng)歷過一場格外深的磨難后，你會發(fā)現(xiàn)，那一瞬間，你便不是你了。你的身上有時又會透著另一個人的影子，這個影子為你而活，所以他們所做又多多少少與自己一樣或不一樣?？煽倸w來說，都是自己?！?p> “性格是變了，可對我來說，再怎么變，他也僅僅只是他。只要是他，便都好?！?p> 韶白沒有再說話，牽著韶歌的手一路向前不再回頭，他知道，她絕不會回頭，也容不得她回頭。別人回頭或許可以迷途知返，可對她而言，她沒有退路了。
她只能向前走。無畏艱險，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