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藍城寧王府。
夜已深,大街上的喧囂早已退去,高懸于頂?shù)难?,空洞黯然的照耀著天火藍城,一片靜謐與悠然。
寧王府的大門已關,站崗的火甲衛(wèi)亦撤離不少。忠順慈祥的老管家福叔,微駝著背,早已站在側門等待著大祭司的到來。
他一看到從馬上下來的月凜,便滿臉笑意的迎了上來,雙手一拱,略施一禮。
“大祭司,無咎回來了?!彼皖^領著月凜從側門進入。
“無咎?他不是一直在云夢澤駐守嗎?”月凜故作驚訝的反問著。
“是啊。今夜剛回來的。似乎是——云夢澤有異?!?p> 福叔不明所以,倒是真心為月凜著想。在所有為寧王爺辦事的人之中,他一直偏愛著月凜這孩子。月凜對他亦是謙恭有禮。
福叔精神矍鑠的領著他穿過花廳,徑直來到了王府的后花園。
這后花園里,一直燃著一頂和藍火王赤焰殿前一模一樣的神鼎,神鼎內(nèi)是永不熄滅的天火火種。
只是除了月凜,外人并不知曉,這寧王府的神鼎內(nèi)燃燒著的才是真正的天火,而赤焰殿前燃著的,僅是從這神鼎內(nèi)分離出來的一小部分天火火種。
這天火藍城火靈力的真正傳人并非藍火王,而是這位“不問世事”的寧王爺藍炎寧。他并不熱心稱王管理這諾大的極地王國,他真正在意的,只是五靈珠。
如何找到五靈珠,匯集五大家族的全部靈力,才是他迷戀權位,不斷征伐的目的。
而這御火大祭司和火甲衛(wèi)隊亦全部都是他訓練出來,專為尋找五靈珠而設的。
當然,月凜是他訓練的第一人。也是他最得意之人。
十八年來,月凜自己也記不清楚,他到底為這寧王爺辦過多少事,殺過多少人,毀過多少家庭。他的足跡遍布于整個極地王國,只要是有關五靈珠的事情,全部都與他有關。
他這十八年,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在這寧王府度過的。
他恨這里。
卻又不得不接受這里。
每一次路過這后花園的神鼎之前,看著這熊熊燃燒著天火,他的心卻總是會不寒而栗的顫抖著。
他跟著福叔,一路來至寧王爺?shù)臅壳?。謝過了福叔,他深吸了口氣,依舊氣宇軒昂,不卑不亢的跨步走了進去。
一身絳紅色錦鍛便服的寧王爺正悠閑儒雅的伏在朱漆的幾案上,緩緩的寫著一幀字,筆力剛勁,一氣呵成。
絳紅的身影配著暗紅的幾案,兩相映襯,更顯得他身上那織錦的火粼烈焰密紋的衿領,層次分明,而隨意垂落下的拂袖,又是那樣的飄逸而灑脫。襯得一旁的無咎更加的形銷骨立。
這無咎看不出年齡,看不出悲喜,更看不出過往,仿佛橫空出世般,深得寧王爺看重。
四年前,寧王爺將他派往云夢澤,一直秘密監(jiān)視著云夢澤的一舉一動,鮮少回來。今日在這寧王府,月凜倒是與他第二次照面。他都要忘記,四年前第一次見他時,到底是個什么樣子了。
現(xiàn)在的無咎,看起來卻是異常的兇煞而凌厲,那眼窩深陷,滿眼血紅,面無表情的站立在側,讓人不由得想起那被時光絳蕩得漆水脫落,搖搖欲墜的一尊廢舊而殘敗的鬼面羅剎。
一見到月凜進來,這寧王爺把筆一抬,長袖輕拂,連忙笑意吟吟的喊著:
“月凜啊,不用拘禮!快過來看看,我這幾個字怎么樣?”
他一邊招手,一邊熱情滿滿的喊著月凜。
月凜低頭輕施一禮,徑直走上前來。
那絹絲的卷軸上,赫然寫著的幾個大字,竟是一個人的名字——“林蒼蕪”。
月凜默然的看著,不動聲色的說道:“好字!剛勁有力,似行云流水。王爺?shù)墓P力又精進了不少?。 ?p> “哈哈。還是你會說話?。 睂幫鯛斕ь^哈哈大笑起來。
四十來歲的他,留著一小撮胡須,神采奕奕,容光滿面。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深邃如暗夜,笑起來總是彎彎的眼眉,多了份慈祥與溫暖,是一種父愛的寬厚與平和。
他輕輕拉過月凜的手,又指著一旁的無咎說著:
“就是這無咎不懂事,根本看不懂我這筆鋒如何。他只會說,這林蒼蕪是云夢澤林家木靈力的傳人?!?p> 他收起了笑容,變臉像翻書一樣,猛的神色凝重而肅穆,眼神里透著幾許凜然與凌厲:
“月凜,你說說,這林家,當年不是你和我親自去滅的嗎?怎還會有木靈力的傳人??!”
“王爺明鑒!”
月凜看慣了寧王爺?shù)倪@一副欲擒故縱的手段,始終是面不改色:
“月凜很清楚的記得,十六年前,是王爺親自帶著月凜去的云夢澤,滅了當年云夢澤木靈力的傳人林繼海一家,絕無一個活口!”
“是啊。那真叫一個慘啊!”
寧王爺輕輕嘆了口氣,故作嘆惋的哀憐著:“可憐他那一雙尚在襁褓之中的兒女啊。據(jù)說還是雙生子呢?!?p> 寧王爺輕輕拍著月凜的雙手,一邊搖頭,又一邊贊嘆:
“那應該是你第一次領命殺人吧?!媸亲屛矣∠笊羁贪。攀畾q的年紀,沉穩(wěn)果絕,一抬手之中,兩個孩子就命喪你天火之下,連灰都不剩。而你,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嘖嘖嘖,從那時開始,我就對你另眼相看了!真不愧是我天火藍城的第一御火大祭司!”
寧王爺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月凜卻仍是不急不徐,內(nèi)心無波無痕的抬眼迎上了寧王爺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謝王爺夸獎,全賴王爺一手栽培,月凜,愧不敢當!”
“哈哈,好孩子!”
寧王爺意味深長的贊嘆著,猛的又扭頭厲聲道:
“無咎,你倒是說說,這林蒼蕪又是怎么回事!”
那無咎雙手抱拳,俯首應聲道:
“這林蒼蕪就是林繼海的兒子,木靈力的傳人!是現(xiàn)今的林家族長親自揭發(fā)的,也是無咎親眼所見。他的那一雙眼睛,能發(fā)出綠色的光,還能讓那些花草樹木生長,還有,他身上有林家的龍吟琴!”
“嘖嘖嘖,這可就奇了啊。”
寧王爺聽著一迭聲的驚嘆著,“那林繼海就那一雙兒女,怎么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一個兒子啊?”
說完,他又拿眼睛盯著月凜,期待著他的回答。
月凜冷冷的直接迎上了寧王爺?shù)难凵瘢瑳]有半點閃爍和猶豫,定定的回答著:
“那林繼海的一雙兒女早已化成了灰,不可能再有什么木靈力傳人!”
他頓了頓,又掃了眼一直面無表情的無咎。
“而且,今夜承順府內(nèi)的火甲衛(wèi)隊,抓住了一個小毛賊。月凜審了審,似乎與無咎首領也有些牽連,故而讓無勉將此人帶了過來。不知王爺可否愿意一同來審一審?”
月凜趨身上前,直面著寧王爺和無咎,絲毫沒有退讓。
“區(qū)區(qū)一個小毛賊,怎敢勞動王爺!”
無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不過這小毛賊,可是從云夢澤逃出來的?!?p> 月凜意味深長的看著無咎,寸步不讓。
“既是關乎云夢澤,就把他帶上來吧?!?p> 寧王爺一副看熱鬧的神態(tài),轉身坐在椅子上,輕嘬了一口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