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風冽疑惑的看著她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那雙手冰涼,死死的抓住那支玉簪,仿佛嵌進了皮肉里,骨髓里,刺骨的寒涼而疼痛。
“玉魄!”
他再一次輕喚著她,輕柔的撫摸過她瘦弱而顫抖的后背,喚著她幽幽的靈魂,輕飄飄的飛落過滿心的絕望,飛落進這具空寂的身軀,飛落進他深情而驚慌的眼眸中。
“逐心?”
她這才幽幽的嘆息著,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里無限的哀怨與憂愁,那凄凄慘慘戚戚,卻亦不過是心底無望的掙扎與顫抖,夢醒時分,卻依然只有自己一人,孤獨的守望在空曠緲遠的天地間,時光靜默,悄無聲息。
她抬眼,緩緩掙脫過他的懷抱,卻又凝眸癡癡的盯著他,愣怔著,猶疑著,忍不住伸手輕撫過他的面龐。
面上那半邊黃金面具,幽幽的閃著凜冽的光華,照進心底,更加的冷寂而絕望。
她手撫在那面具上,頓了頓,卻又一把扯過那半張面具,丟擲于腳邊,卻依然滿眼深情的盯著他的面容,生怕他會從她的面前消失。
“逐心!”
她微翕著蒼白的嘴唇,溫潤而漠然。
那顫抖著的雙手,一遍一遍輕撫過他的面龐,似要將他生生的勾勒進心底,如一張凄絕的畫像,每一筆,都割剜進心底,鮮血淋漓。
“你說,結發(fā)而始,白首不離?!?p> 她伸手,顫抖著將手中那枚被黃泥侵蝕得早已面目全非的紫玉簪,輕輕的別到了他的發(fā)冠上。
仿佛一聲嘆息,猛地墜落于心底,驚起滿心愧疚與哀愁,巴巴的守著一堆零亂的思緒,飄乎在靈魂的最深處,莫名的驚顫起來。
他的身子亦微微抖了抖,卻依然只是這么憂傷而迷離的回望著她,幾許無措,幾許默然,又幾許期待。
然后,他仿佛看見了自己,又不像是自己,緩緩的伸出手,一把將她撫過他發(fā)絲的纖手,輕輕的握住,抓牢,放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樣子,是心疼,是情深,是痛徹,更是不舍。
“玉魄……”
他聽見自己壓低了嗓音,仿佛哽咽著,嘆息著,迷離著,深情而憂傷的輕喚著她,喚得她的心一凜,那眼中早已黯淡的星辰,卻又猛的涌了上來。
一瞬間,雨淚俱下,所有的情緒如決堤的洪水,沖撞而來,將她心底所有的回憶與希冀,撞得支離破碎。
傾盆大雨亦瓢潑而下,裹挾著陰沉黯然的天地,籠罩進他的心底,亦如這突如其來的大雨,傾灑進滿心的渴望與絕望,灑落過靈魂里透著的幾許迷濛與依戀。
“玉魄!”
他再一次幽幽的喚了聲,不知是被這雨水澆淋得滿身的凄惶,還是自己在這雨里抖落過滿地的冷寂,他卻又猛的一把擁她入懷。
擁抱住她冰冷空寂的身子,和神魂里侵入骨髓的寒冷。
“別怕!我在就在你身邊……從未離開!”
淚水和著雨水,浸潤過他的肩膀,一片濡濕而凄婉。
“逐心,真的是你嗎?你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離開我的!”
她嚶嚶的哭泣著,每一聲都墜落進他的靈魂里,如刀樣直刺入心底,刀刀見血,窒息而沉重。
“別說話!我一直都在這,一直都在你身邊……”
雙手不停的輕撫著她的發(fā)絲,在這大雨的澆淋之下,發(fā)絲凝結,全身濕透,冰冷徹骨。
他將她環(huán)抱得更緊了些,卻亦不知這到底是自己在說話,還是逐心的那縷神魂在逼迫著自己說話。
可他卻分明的感覺到,此時的逐心,便亦會是如此,將她緊緊的擁入懷,安撫她,勸慰她,然后……
他一俯首,禁不住顫了幾顫,卻滿眼深情而沉醉的在她額間的冰花上印了個輕輕的吻痕。
吻過那片冷艷而空寂的冰花,印刻在他的心底,嬌艷欲滴,冷徹骨髓。
她凝眸靜看著他,怔忪了半晌,卻宛爾一笑,牽扯得整個冷寂的面龐,如春風蕩起,突然明艷得不像話。
“逐心……真的是你!”
仿佛一個孩童,笑得花枝亂顫,眉眼彎彎,秋波沉沉。
大雨驟停,陽光穿透層層霧靄,照徹天地,整個山谷瞬間明艷活潑了起來。
一彎彩虹,斜斜的掛在天邊,連接兩處斷崖,恍如牛郎織女相會的鵲橋,牽扯住滿心的希望,似一場幻夢,悠遠而沉醉。
新雨滴翠,墨色如畫,泥土芬芳,花草清香。直撞入他心海,亦無端的沉醉了起來。
然后,他看到她,勾住了自己的脖頸,抬頭親吻上他的雙唇,那般熱烈,那般從容,那般自然。
他的心猛的又抖了幾抖,卻不容他細想,便直接更加緊的摟抱過她,將她牢牢的貼住自己的胸膛,透濕的衣袂摩挲過柔軟的肌膚,帶著幾許溫熱,穿透衣襟,穿入骨髓,直抵靈魂深處。
他捧過她如彩虹般飄紅清透的面龐,迷糊了思緒,卻只是試探性的回應著她,蜻蜓點水般驚慌而猶疑。
仿佛吻過了他的前世今生,直吻到她的靈魂深處。
光影重疊里,他看到了一個寶藍色身影,迎風而立,溫柔的輕撫過玉魄蒼白的面容,氤氳成一副絕美的畫卷,鏤刻進心底,情深似海,柔腸寸斷。
然后,那個身影俯首淺笑,低吟著一曲悲歌,輕柔的滑落進他空空蕩蕩的心底,濃烈而深沉。
“玉魄,你說,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愿?!?p> “我答應過你,永生永世,永不負卿?!?p> “我來了,從未變過。”
“這就是我的來生?!?p> 他看見那身影回眸對他展顏而笑,雋永深長。如劍的眉眼,凌厲如刀,凍結了前世今生的守望,凝眸成這樣一副冷峻如霜的面容。
他驚顫的往后退了半步,一顆心頓時沉進了時間的流沙里,碎裂成渣,湮滅如塵,痛徹今生。
那就是他自己,在記憶的河流里,飄乎如云,倏忽而過,漾動起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將自己裹挾又淹沒。
“你就是我的來生?!?p> 他看見他幽幽的說著,淡然而寂寥。
“我就是你的來生?!?p> 他聽到他默默的重復著,疼痛而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