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魂谷外,早已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擠滿了人。
這些天來,這云夢澤上上下下都是盼著念著這一日的祭祀大典,仿佛一年之中,連過年都沒有這么鬧騰歡欣過。
本來,這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雖說熱鬧盛大,是云夢澤難得的一場大型聚會,但充其量亦只是在林家一族內(nèi)部展開,并未對外,所涉范圍亦不是十分的宏大壯觀。
可今年,這林家新主母親自主持這場盛典,早在一個月前,便通知了整個云夢澤,此次的祭祀大典,不再只是林家一族的內(nèi)部盛況,更是惠及整個云夢澤,大慶三日,連家奴、賤民,甚至所有外族、外姓之人,均能一覽這大典的盛況,是為惠及萬民,顧念蒼生。
有了這一層的恩典,這云夢澤不管是有名有姓的,有名無姓的,還是有姓無名的,都巴巴的指望著這一日的到來。
更是一大早,便搬的搬板凳,拿的拿零嘴,抱的抱枕頭,裹的裹披風,拖家?guī)Э?,攙老扶幼,呼朋喚友,竟算是傾巢而出,萬人空巷,全都擠在這斷魂谷外,想一睹這祭祀之恢宏,神龍之威嚴。
尤其是那擠在前排的幾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剛過及笄之年,卻正是如鶯似畫,如花似錦的年紀,明妍亮麗,唧唧喳喳,仿佛看著什么都新奇,聽著什么都亮烈,說著什么都熱鬧。
“姐姐,你說今日這祭祀大典,那神龍會從哪里出來?我可要看仔細了,一定得讓神龍之光照到我的身上,保佑我長生不老,美貌永存!”
“長生不老有何用。我得求得神龍保佑我早日找個如意郎君,恩愛不離,白頭偕老!”
“說起這如意郎君,聽說今夜那天火藍城的御火大祭司會來。他可是年輕有為,既神秘又強大,既偉岸又飄緲,是整個極地王國所有少女的深閨夢里人呢!”
“什么?你是說那抬手喚風,覆手引火的御火大祭司!唉呀,快來看看,我這妝花了沒有?”
“你們這群花癡!這大祭司不是十六年前血洗云夢澤林家之人嗎?他此次來,還不又是一片血雨腥風,又豈能瞧得上你們!”
“這大祭司……有這么神秘又可怕嗎?”
一個身著絳紅堆紗長裙,云裳環(huán)袖,錦繡層巒的小姑娘,撲閃著一雙靈動活潑的大眼睛,清澈又明凈。
一身的亮烈與華貴,在這一堆云羅軟紗的粉嫩明亮的女子里頭,竟像是一只火鳳凰,飛舞在這夜明珠的幽光中,仿佛涌動的一抹烈焰,耀動入眼,伶俐入心。
她瞪眼砸舌的聽了半天這小姐妹們唧唧喳喳的亮烈之言,終是忍不住探著腦袋,俯過身子,悠悠的加入了進來。
“那是當然!這大祭司可是那天火藍城寧王爺旗下的紅人,那天火一出,這整個云夢澤怕是都要葬送在他天火之下,燒得連灰都不剩!”
“唉呀!那咱們坐在這個位置,要是天火燃起,我們豈不是第一個被燒成焦炭?”
“你以為你躲到后面就燒不成焦炭?這天火一起,又有誰能逃得掉?還不如站在前面,就算一死,也能一睹大祭司的風采,這買賣,不虧!”
……
紅衣姑娘聽著她們這你一言我一語的喧鬧之聲,竟是連話都插不上,滿臉的疑惑與茫然,端端的寫在那不可置信的臉上。
“咱們……會不會對這大祭司有什么誤解?怎么說,他也是這天火藍城的第一御火大祭司,年紀輕輕便受萬人景仰,更是藍火王和寧王爺手下的得力干將,豈能不問青紅皂白就引天火燒人呢!”
“我看你是年紀小,沒見過世面!聽說這十六年來,大祭司所到之處,不是滅族,就是燒人,血洗一個家族,焚毀一處地方,那是舉手投足,輕而易舉的事情,關(guān)鍵是還沒人能抵抗得了。”
“就是就是!我還聽說啊,咱們這新主母和大祭司還是故人。依我看,今夜,他們倆指不定就是里應外合,聯(lián)起手來,要將林家給徹底滅了!”
“怪不得,這新主母第一次主持祭祀大典,就將整個云夢澤的人給喚了來,名義上是施恩于蒼生,惠澤于百姓,指不定,咱們今夜便都得祭了這天火了!”
“怕什么!不是還有青龍之魂的護佑嗎?難道,這大祭司還能把這青龍給收服了不成?”
“大祭司和青龍的對決!——那今夜,不就有一出好戲看了。”
“就看你有沒有命將這好戲給看完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得正熱鬧,一會咂舌,一會唏噓,一會驚詫,一會嘆惋,倒是端端的比那祭臺上還要歡欣亮烈。
直聽得那紅衣姑娘,更加的茫然而迷糊。
或者,她真是太過年輕不懂事了?本來還巴巴的指望著一睹這大祭司的神武英姿,此刻,被這群小姐妹們這瓢潑冷水兜頭一澆,倒是醒了醒精神,更加坐直了身子,探頭探腦的不斷看向那肅穆莊嚴的祭臺。
此刻的月凜卻正靜默的踩著夜明珠細碎柔靜的光華,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大小丫頭們的花團錦簇之下,淡淡然,施施然的跨進了這祭臺之中。
祭臺內(nèi)層層疊疊擺滿了由七彩水晶石照明的琉璃玉燈,一水兒排開,五顏六色,明亮悠然,煞是好看。
更兼有一顆顆如碗口大小的珍稀夜明珠,在這七彩流光之中,閃著透亮清幽的光華,照得整個斷魂谷外竟如同白晝一樣。
連那天上的一輪新月似乎都不及這夜明珠的明亮清幽,光華滿溢,瞬間暗淡無光,幽幽的躲在了夜幕里的層層云紗之后,不敢爭輝。
這云夢澤向來不愛以天火照明,一來是這本身木靈力使然,這根深葉茂的花草樹木,向陽而生,因水而盛,經(jīng)不住這天火的薰染烘烤;
二來更是因這云夢澤物產(chǎn)富饒,本就是個奇珍異寶的盛產(chǎn)之地,這夜明珠、水晶石,在其他地方可謂是不可多得的珍稀之物,可在這云夢澤,隨便哪個小戶人家,亦都能供得出幾顆滾圓通透,價值不菲的巴掌大的夜明珠。
這三日來,月凜以為自己已經(jīng)領(lǐng)略了云夢澤的奢華與講究,可這奢華講究的程度,卻還是遠遠的超出了他的預想。這祭臺上下,人頭攢動,光影如畫,照耀得竟比白晝還要閃亮。
能將這夜明珠鋪排張羅到如此境地,窮極整個極地王國,怕亦只有云夢澤能有如此魄力與實力。
在這夜明珠清冽幽光的微暈之下,溫潤淡雅,柔光瀲滟,連性子都要跟著柔和靜雅起來。
怪不得,這云夢澤上下,不僅舉族之人,皆是一派悠閑淡定,連容貌性子,都自帶一股風流雅致。
就連藍炎寧都不愿直接一把天火將其燒毀,確實是木秀而直,灑脫倜儻;花香而飄,入心入脾。
他凝眸而視,這才發(fā)現(xiàn),這斷魂谷谷門外的空曠之地,視野開闊,水天一色,層層的擠滿了云夢澤上下成千上萬的人們。
天空黯淡,微微透著一層青色的霧靄,仿佛一個黑沉的穹頂,籠罩著滿地唧喳亮烈的人群。
穹頂之下,人頭攢動,錦衣華服,亮麗耀眼。
在夜明珠清幽的光華暈染中,繽紛氤氳,如一團團錦簇的花蕾,迎風招搖,翩躚舞動,似一片花海,倒映于黑沉黯然,又青煙繚繞的夜空。
星光沉醉,月華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