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被自己咬傷的手掌,手上本就一道道粗糙皴裂的疤痕,連著還未干透的血跡,在她咬得兩排深深的牙印之下,更加的可怖而又心驚。
這是被天火灼燒過的傷口,還鮮血淋淋的皮開肉綻。
那傷口堆著傷口,疤痕連著疤痕,卻完全不是一個十八九歲少年應有的雙手。
傷口上一道道暗紅發(fā)黑的血漬,沿著他雙手被灼傷的皮肉,沽沽而流,卻是讓她猛的愣怔了起來。
她知道,藍家火靈力的傳人,因體內的鮮血自帶著一股天火,不僅不會被天火所傷,那血便亦是像天火一樣,是金赤的,滾熱的。
爹爹的血是如此,她自己身上的血亦是如此。
可此刻,這個藍家的第一御火大祭司,身上的血液雖是滾燙的,可這血液的顏色卻是如此的暗紅烏黑,像是中毒了似的。
看得她不由得又后退了半步。
這天火藍城的第一御火大祭司,居然不是藍家的火靈力傳人!
可他的血液里面卻分明含著一股天火。
那他究竟是何人?
又是誰將這股天火引入了他的體內?
她看著他極度掙扎克制的模樣,那血紅的雙眼和滿身的汗?jié)n,整個人仿佛灼燒般,痛苦而虛弱。
他是被這體內沸騰翻滾的天火給折磨得如此不堪。
她湊近了些,一臉無辜又急切的盯著他,小小的人兒,竟是毫不膽怯,毫無畏懼的直接拉過了他鮮血淋漓卻又傷痕累累的雙手。
然后,本能的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他還在血流不止的傷口上。
體內的靈力翻騰而出,凝聚至掌中,艷紅似火,明亮而溫暖。像一塊磁石,緊緊的吸附于他流血的傷口。
他體內沸騰的天火,竟沿著這傷口,一點一點順著全身的經脈和血液,抽絲剝繭般,溢流著,分離著,慢慢被吸附到她的掌中,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火球,在她漸漸顫抖的手中,越來越大,越來越亮。
“你……快住手!你的靈力不夠,控制不住這么強的一股天火!”
他看著她越來越透紅的面龐,隨著這火球的不斷增大,身子周圍亦瞬間騰起了陣陣天火,直接將她裹挾著,吞噬著,仿佛燃燒著她小小的身子,整個人都成了個火球。
“琪瑤,快住手!……”
他亦被她身上的這股天火給牢牢的控制住,完全動彈不得。只是睜著他驚惶的眼眸,心疼而又急切的看著她。
“我……我停不下來!……控制不住它了!??!……”
只一瞬,那天火肆虐,迅速蔓延開來,像一條火蛇,吐著長長的紅舌,舔舐過周遭的一切,遇火即燃。
更是燒著了她自己,完全被這天火吞噬,成了一個小小的火人,驚懼慌張得大叫起來。
而他在她收手的瞬間,猛的騰起了全身的風力,將這天火吹離過自己的身子,這才險險的躲過了早已燒著了自己衣袂和雙手的天火。
風火相抗,便如一條火龍,在這假山里頭,蜿蜒盤旋,低吟飛舞,卻終是被這陣風力給吹得搖搖欲墜,直接吹向了假山下面的那一汪池水之中。
只聽得“滋”的一聲,火球入水,這才被那池水給吞沒干凈,只留下一片青煙,氤氳繚繞過滿洞清幽與亮烈,瞬間安靜了下來。
“沒事了,沒事了!……”
他一把抱著她瑟瑟發(fā)抖的身子,像個長輩似的,一邊輕撫著她的后背,一邊不停的安慰著她。
她這才在他的懷抱里,慢慢緩過了神,瞬間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我……剛剛是怎么了?我差點就燒死了你!對不起……”
“沒事了!你無須自責。剛剛,是你救了我!”
“我救了你嗎?”
她眨巴著清亮的眸子,乖巧而又聽話的掙脫過他的懷抱,這才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拉過他的雙手。
那被天火舔舐過的雙手,在他本就皮開肉綻的手掌之上,又加深了一層傷口,連那手指上的骨節(jié),都藏在這一片血肉模糊之中,依稀可見森森白骨,觸目驚心,看得她一陣心疼,卻又哭得更加傷心起來。
“都被天火傷成了這樣,還說沒事!……”
“你將我體內的天火已經引了一部分出來,現在,我已經好多了?!?p> “真的嗎?”
“真的?!?p> 她天真而無辜的看著他,眼神清澈無痕,眨動著滿眼的誠摯與關切,雖然淚流滿面,卻亦是擋不住滿心的純粹與美好。
他淡然而深沉的盯著她,卻又掩藏起太多的過往與回憶,深邃沉重,卻完全不是她能看得清猜得透的一抹濃霧。
他的雙手顫抖著,雖是疼痛無比,卻依然緊咬著牙關,比起剛剛那體內灼燒沸騰著的天火肆虐,倒確是好了許多,仿佛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倒是他,抬眼溫柔而沉靜的看著她,嘴角費力擠過一絲微笑,劃過蒼白的面容,卻讓他瞬間明亮活潑了起來。
在這樣靜謐的午后,白晃晃的太陽傾灑之下,一片冷寂而悠然。
“大叔叔,你體內為何會有一股這么強大的天火呢?”
她抿嘴歪著腦袋,終是拉過他傷得不輕的雙手,慌忙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小瓶傷藥,輕輕的將那灰白細膩的藥粉盡數撒在了他的傷口之上。
她是火靈力的傳人,經常會冷不丁的冒出一股天火,生氣時、緊張時、恐懼時,甚至是心情不好或是過于興奮之時,都有可能隨時召喚出一股不知藏在她身體哪個角落里的天火。
可她卻根本還沒學會如何控制住這突然冒出來的天火,便亦因此而常常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長這么大,她都很少出門,更是很少見人,便是怕傷及無辜,釀成大禍。
這瓶傷藥,是奶娘專門給她帶在身上,就是為了能及時醫(yī)治被她無辜傷到的人。
沒想到,此刻,被她的火靈力傷到的,居然是天火藍城的第一御火大祭司。
她動了動嘴角,卻又完全不可置信的再次抬眼看著他。
“難道——是我爹爹?”
不等他回答,她卻又猛的抬眼,恍然大悟的驚呼了起來。
藍家能擁有如此強大火靈力的,當然是非爹爹莫屬。
而大叔叔長年在爹爹麾下謀事,又是藍火王親封的御火大祭司。他不是藍家火靈力的傳人,爹爹不可能不知道。
如此說來,便亦只有這一種可能——
是爹爹想控制住他,才在他的體內引了一股這么強大的火靈力,讓他只能聽命于天火,便也就無異于只能聽命于她藍家!
“你不要瞎想?!?p> 他卻幽幽的打斷了她的話,更是低沉而淡然的一口回絕了她。
“我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更不要懷疑你爹?!?p> 他的眼里閃過一絲不忍,卻又回復到了他的一派鎮(zhèn)定自若,仿佛剛剛那哭泣虛弱的大男孩,與此刻面前這個沉著淡然的大叔叔,完全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