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建章故事
仲夏,風(fēng)和日麗,艷陽普照。
秣陵主街之上,一輛烏蓬馬車輕馳而過城門,往日里氣度囂烈的城衛(wèi)都彷佛視而不見,任由馬車卷起的風(fēng)塵撲面而來。
這一幕落在了好事者的眼中,自然是引起了他們的驚詫,可當(dāng)他們看見車輿上的暗金族徽之后,卻又覺得理所當(dāng)然了。
出了主街,馬車之上終于傳來了陣陣顛簸響動,門前的紗簾被一把折扇輕輕撩開,熾熱的陽光瞬間鉆了進去,閃在了方瑾的眼眸上。
自東城候府出來以后,方瑾整整閉門謝客了半月之久,一面潛心修行,一面思慮未來,倒也算是靜下了心神,養(yǎng)好了傷勢。
雖然并不愿接受當(dāng)今圣上的指派,去所謂的建章營,成為一名清閑的羽林郎騎。
但上次與祖父的一翻敘話之后,方瑾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恐怕方氏所謀甚大,借著這個風(fēng)口,祖父顯然是想讓自己盡快入仕,登上這艘大船。
受原身的影響,方瑾從未質(zhì)疑過自己的祖父,甚至在血液中都流淌著崇拜與依賴,這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讓方瑾感覺到很安心。
所以才有如今的一幕,自出關(guān)之后,方瑾第一時間便趕往了建章營。
啟元歷三十七年,北金國舉兵二十萬寇邊,文帝大怒,遂調(diào)忠義軍接戰(zhàn)金兵,豈料北人狡詐,于望斜谷詐敗十六場之多,引忠義軍入谷追擊,而后一舉坑之,令望斜一地血流成河,忠義軍十五萬將士全軍覆沒。
而后數(shù)月之間,北金大軍連下五州之地,其兵鋒直逼秣陵城,無奈之下,文帝欲遣使求和。
就在這時,一位名叫伍嗣的人站了出來,在他的嚴(yán)詞勸奏之下,文帝終于放棄了求和的念頭。
但此時兵鋒已至,文帝遂問伍嗣:若不行求和之事,何以拒北人大軍?
伍嗣答道:非常時,當(dāng)行非常事,請陛下允臣五關(guān)一行,招各州良家猛士,為天子牧守國疆,驅(qū)逐金寇。
此言一出,文帝大喜,遂拜伍嗣為右將軍,令其星夜啟程,招募五關(guān)良家之子,為國效力。
再之后的事情便如話本里一般夸張了,那伍嗣接了帝令,只短短半月時間,便在五關(guān)各州之地聚齊了二十萬人馬,一時間威勢大漲,令北人勒馬淮河。
文帝見狀大喜,遂加伍嗣為左將軍,錄上卿事,令其帶兵出征,誓要復(fù)還淮北五洲之地,趕逐北人。
那伍嗣也不負(fù)眾望,率二十萬大軍直指淮北,軍鋒所到之處,北人望風(fēng)而逃,各處簞壺相迎,只短短半年時光,便克復(fù)淮北五洲,趕逐北人。
而這個伍嗣,字建章。
......
......
輕馳了兩個時辰之久,烏蓬馬車終于放慢速度,遠處的山脊之上,建章營壘的模樣正逐漸清晰,刻映了在方瑾的眼眸中。
南越國設(shè)置營壘,大體分為了兩種,平原廣澤,無險可恃,便立方營。
依山傍水,有險可守,則立月營,又名偃月營。
如今出現(xiàn)在方瑾面前的,便是一座標(biāo)準(zhǔn)的偃月營,其背靠山險,面向平地,形成了一個向前突出的半圓形,一道寬度與深度都超過三丈的壕塹,將營壘和外界徹底隔絕。
外以木柵為墻,鹿角,樓櫓,一應(yīng)俱全,足可見布營者的軍事造詣。
馬車只剛剛落停,營壘的大門便被打開而來,從中走出了一隊人馬,為首者身著一件兩當(dāng)鎧,數(shù)以千計的甲片以麻繩組編,其上還編綴著一只怒目赑屃,顯得很是精良奢華。
“來者可是方家族子?”還未等方瑾落下馬車,早有戴甲者上前叫道。
初次來此,方瑾自也不會失禮,遂上前拱手答道:“正是方氏末學(xué),未知上官駕臨,多有失禮怠慢?!?p> “哈哈哈,方賢侄,到了軍營之后,可就不興家里的那套了,毋須多禮,來來來,叔父特地為你擺了接風(fēng)宴,速速入營吧?!?p> 還未等方瑾站穩(wěn)腳跟,那精美甲胄者早已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方瑾的手臂,熱情十足的拖著他向營內(nèi)走去。
一見此狀,方瑾頓時便懵了,自家的叔父雖然多不勝數(shù),但是眼前這位,方瑾卻無半點印象,難道是祖父又認(rèn)了干兒子?
雖有心脫手,但眼前的濃眉大漢卻力大無窮,一雙鐵掌猶如精鋼一般,竟然讓方瑾反抗不了半分。
無奈之下,方瑾也只好堆著一臉假笑,被這濃眉大漢半拖半就的入了營壘。
“賢侄,若不是昨日方兄來信,我還不知道你今日來營呢,如此見外生分,豈不是看不起叔父?”
一入大營,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處處是精良甲胄,鋼刀利箭,濃郁的煞氣徘徊其上,令人心生懼怖。
正當(dāng)方瑾沉醉于這種氛圍中時,旁邊的濃眉大漢突然開口道,頓時便打亂了方瑾的心神。
看著眼前故作姿態(tài)的濃眉大漢,方瑾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暗想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誰,又談何生分見外呢?
可心中想著的話語一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另外一種味道了。
“叔父見諒,瑾閉關(guān)半月之久,與外界聯(lián)系甚少,故此怠慢了叔父,稍后定賠酒三杯,只愿叔父寬心?!?p> “哈哈哈,你小子俖不實誠,上次見你還是十?dāng)?shù)年之前,當(dāng)時你不過一襁褓孩童,豈有記憶乎?”
聞言,方瑾頓時大囧,神色訕訕了起來,顯然,被濃眉大漢當(dāng)場道破,還是頗為幾分尷尬的。
那大漢見狀,大笑了幾聲,開口說道:“前些日子入城面圣的時候,你父親還給我使勁夸你,說你天資聰穎,早智神慧,今日一見,果然不虛。”
此言一出,方瑾頓時更尷尬了,只好吶吶的說道:“虛言,虛言爾,當(dāng)不得真...”
見方瑾吃癟,那濃眉大漢彷佛笑得更開心了,拉著方瑾的手臂,向著左側(cè)一處大帳走去,口中還感嘆道。
“我家那小子,與你乃是同年同月生人,要是有你一半的聰穎,我也不至于羨慕方兄家的麒麟兒...”